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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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一熱, 晚上睡覺得一直開着空調,不然早上起來連涼席都要濕透。

彭星望推說要省點,時不時會賴在姜忘這邊一塊兒睡覺, 頻率不會密集到過于粘人, 但偶爾來蹭幾回空調很像撒嬌。

一開始還睡得規規矩矩, 後來就跟信任全開的小狗崽一樣,睡着睡着四肢癱開然後亂滾。

有時候姜忘早上醒來,能瞧見小孩四仰八叉,自己背和腿在被子外擰成鈍角。

再這樣下去遲早腰椎間盤突出。

房全有打電話過來的時候, 屋子裏還昏黑着,一大一小發出一模一樣地悶哼聲,像是能繼續睡很久。

“……喂。”姜忘翻了個身:“什麽事。”

“姜哥!是我, 小房啊!”房全有精神道:“你現在方便不, 有個特別好的房子我幫你留着了, 是你上次說想買的那種!”

男人昨兒忙工作到淩晨兩點, 這會兒腦髓都是空的。

“房子?”

“離重點中學步行十分鐘, 坐公交開車來紅山小學十五分鐘, 交通便利旁邊有大賣場,而且!!房東家裏要出國, 急着出, 價格很低可以兜底!”

“現在真有兩家人已經在看房型了, 哥,我這邊先幫你摟着, 你等會能來看看麽?”

姜忘總算清醒一點, 應了聲。

“好, 我等會過來。”

彭星望睡得翻肚皮, 冷不丁被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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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 跟我去看房子。”

“……我也要去嗎?”小孩賴在被子裏:“現在住的地方就很好啊。”

“你明天就要去夏令營了,今天閑着也是閑着,起來。”

出門時一看表,才十二點半。

他們兩在樓下打包了兩杯豆漿和煎餅果子,都是不要香菜微微辣加個蛋加個腸,老板駕輕就熟早就能背下來。

房子處在鬧中取靜的高級小區,保安會24小時巡邏,綠化好到媲美花園,藤蘿花月季薰衣草種了大片。

彭星望本來還沒睡醒,走進去時都有點犯怵。

“哥……你打算,買這麽好的房子嗎。”

他第一次進這樣的地方。

姜忘不置可否,順着房全有的短信找到指定門牌號,然後愣了下。

平頭小夥兒正安撫着房東,瞧見姜老板出現在門口時忙不疊奔了過來。

“姜哥!!看看!!”

“裝修風格也是您喜歡的那種!簡單低調冷配色!”

“姜哥跟您說,這是咱們城裏第一個自配新風系統和中央空調的高檔小區,而且房子都住了三年了沒有什麽味兒,買下來随時可以住!”

男人看了一會兒。

“我确實提過想買房子。”他清清嗓子,表情和緩:“但我沒說,想買小別墅,對吧。”

何況還是獨棟三層小別墅。

這種房子在一二線城市當然熱手的很,每年升值像是坐登月火箭。

問題在于……這裏是A城,要住進來的人只有他和彭星望。

“房子呢确實是大了點,”房全有讪笑道:“五室三廳自配小花園,但姜哥你看這價格——房東他們急着變現壓得很低,我真心把您當朋友才拉您過來啊。”

話到沒錯,三百五十平要不到一百萬,還附贈全套精裝修和實木家具,買了不虧。

“別看有五個房間,”小平頭正色道:“您弄個健身房,弄個書房,再來個影音室,怎麽布置都行啊。”

“當然了,您把父母接來孝順,或者時不時邀請朋友過來玩到過夜,那也相當便利!”

姜忘對這個上趕着的便宜有點心動。

他莫名想到更好的一個選擇。

季老師現在住的房子又小又舊,還不如過來租他的單間。

……不過現在邀請他過來好像太熱情了,還得再熟點再提。

彭星望跟着姜忘上上下下看完,瞧見男人還在思考,小心翼翼地提問。

“如果房間太多了,能不能租給我爸爸啊。”

“不太可能,”姜忘搖頭道:“你爸再過段時間會很忙,得隔三差五去外省出差。”

“欸?”

彭家輝自從賣棉花糖賣開竅以後,整個人像是打雞血一樣,深夜跟姜忘撸串許下宏願要自己掙套房子。

他像是渾渾噩噩混了三十年然後突然想明白了,以至于特意向公司申請了更高難度的職位考核,還主動去跑更遠的業務。

只不過忙工作就顧不上小孩,還是得滿懷歉意地拜托姜忘再照顧一段時間。

姜忘完全沒意見。

他一向不會跟小孩隐瞞這些事,知道多少便說多少,聽得小孩眼睛在發光。

“太好了,”彭星望捂着臉道:“爸爸變了好多哦,像誰對他施了魔法一樣。”

姜忘心想敢情我是個仙女,姑且接下了這個贊美。

“這個房子确實地段很好,”他和小孩一起從陽臺往下看:“小花園裏可以給你搭個秋千,陽臺采光很好,可以放兩個躺椅喝茶看書。”

四處都有綠竹繁花,空氣聞起來很讓人放松,再也沒誰成天通煤爐子,攪得樓道有掃不完的灰。

房全有還站在小花園裏,仰着頭沖姜忘喊:“房東答應再便宜兩萬!!姜哥!!你考慮下!!”

“不考慮了!!”姜忘喊了回去:“直接刷卡!!”

第二天星望踏上夏令營大巴時一臉不舍,還挂念着童話一樣爬滿青綠藤蔓的新家。

大哥說要從三樓做個滑滑梯直通客廳,滑梯诶!

而且還說花園裏可以孵鳥蛋養幾只小鹦鹉,到時候每天早上都會有小鳥唱歌!

“好好玩,注意安全!”姜忘揮手送別,瞧見大巴消失在街道拐角了才轉身往回走。

他把新家的軟裝翻修交給信得過的朋友,自己轉頭研究新的生意。

——假發。

事出有因,姜忘當初特意吩咐手下收集整理嘉年華的大數據,看看哪些項目賺的最多,哪兒貨物消耗最快。

他不懂軟件程序,不會輕易投資自己不熟悉的行業,反而在這些接地氣的事兒上格外用心。

然後意外發現竟然有個假發店銷售額飚過文具餐飲名列第二,完全是商界一匹毛發濃密的黑馬。

姜忘那天接到數據都有點懷疑真實性,自己親自去人家店裏仔細研究,然後啞然失笑。

“姜老板你是不知道,”店裏小老板也樂意分享生意經:“現在小年輕可喜歡這個——他們管這個叫什麽來着,忘了愛?”

是忘了愛,也是非主流。

姜忘跟目前的文化潮流還存在一定代溝,但很快能領會過來發生了什麽。

悄無聲息地全新浪潮正在襲來。

最時髦的語言是火星文,初中生高中生都在偷偷戴着假發嘟嘴拍照,QQ空間成為全新的流行社交平臺。

真要把頭發接到兩尺三,染半搓熒光紅大片鴉片綠,再拿發膠糊個三角形翻蓋頭,結局多半是學校記過工作單位勸退。

一幫十幾歲小孩又喜歡攀比,下了課偷偷假發一帶炫酷裝逼,今天是陳家街綠頭哥,明天是六中憂郁男,就差在胳膊上紋卟偠暧丶。

姜忘表面笑笑就過去了,轉頭試探着在書店裏賣了一小批張牙舞爪的成品假發。

當天就賣了個幹淨。

大夥兒都是偷摸着買偷摸着戴,膽小架不過好奇心作祟。

姜老板思索再三,跟假發廠又一聯系,決定順道再賣賣COS用的假毛和衣服。

什麽雙馬尾垂腰假毛狐貍耳朵,只要學生提需求他就敢進貨。

于是某家書店的人流量悄麽聲地再次變大。

一部分學生會神神秘秘地背包進去,如同地下交易般接頭一手交錢一手換貨。

“白毛有嗎?紅美瞳呢?咳咳,我想COS那誰……”

“新貨摸摸,看看這手感,買兩頂送發膠,來點?”

學生們背着包再走出來,面對街邊大嬸大叔時,仍舊是一臉正經嚴肅,像是剛剛通宵複習完數學奧林匹克競賽。

只不過公園和古建築附近的奇裝異服出沒率日益提升,逐漸成為城市的奇特一景。

姜老板用全新視角擴大書店渠道功能之餘,還是會有點寂寞。

怎麽小孩兒一走,他身邊就靜悄悄的。

沒人在晚上吵着要吃橙子,書店盯生意的人換成時不時打瞌睡的兼職學生。

電視完全沒人看,空放節目聽聲還是覺得不習慣。

他開始想小孩兒了。

雖然夏令營統共才兩周,但莫名覺得日子哪兒都不對。

姜忘作為硬漢不是很允許自己太感性,只是回家以後會把星望的房間也一塊收拾,沒事開窗通通風。

小孩兒拿IC卡打電話過來,他還嘴硬。

“想你?我難得消停會兒,這幾天總算清淨了。”

彭星望哼哼唧唧撒嬌:“哥——我想你了嘛——你也想我一會兒成不。”

“行行行,想你想你,真是拿你沒辦法。”

兩人傲嬌又黏糊地打了半天電話,助理拿了疊文件過來。

“姜總,這是這兩天的合同和郵件。”

姜老板一秒恢複面無表情的酷酷形象:“哦。”

助理忍着腹诽,把貼着郵票的信件遞給他。

“有來自慈州的信件,收信人寫的是彭星望。”

姜忘接過厚厚信件一看,竟是杜文娟親筆寫信過來了。

他怔了幾秒,助理又小聲提醒。

“她給您也寄了一份。”

姜忘伸手一撚,發現真是兩份信件。

“……我也有?”男人不自覺揚起笑容:“知道了,我先看看。”

等助理退下,姜忘取了小刀仔細拆掉膠封,取出被仔細疊好的信紙。

沒有視頻通話的2G年代,跨省的長途電話太貴,郵件快遞也才剛剛興起,書信還是人們最常用的媒介。

杜文娟的字清秀舒展,很像她的風格。

姜忘弟弟:

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嗎?

慈州最近總是下雨,有時候看到小孩們穿着膠鞋踩水,會想到你們,更添挂念。

我給星星寫了一封信,囑咐他要聽話勤學,少吃零食避免發胖。

想來想去,也給你寫了一封,希望你不要覺得唐突。

先前看到你的時候,我發現你的眼睛旁邊有疤,是不是被誰欺負過?一個人在外面打拼還好嗎?

你獨立能幹,我一直羨慕,但也想作為表親,略一規勸。

姜忘,在外千萬不要鬥狠犯險,一切平安為先。

掙錢多少固然重要,我也如同期望彭星望萬事順遂一樣,期望你無事煩憂,勤加餐飯,夜夜好夢。

望喜樂安康。杜文娟。

2006年7月31日

姜忘第一次收到信,還是來自母親的信。

他像是忘記如何閱讀一樣,怔怔看了好幾遍,把每一行字翻來覆去地咀嚼,又垂着眼睛笑。

某種意義來講,母親給幼時的他,還有如今的他,都寄了一封信。

每一封都代表着挂念和溫暖。

姜忘很小心地把彭星望那一封存放在自己上鎖的抽屜裏,等小孩回家以後再給他自己拆,自己則是把信認認真真讀完,有些無措地找紙筆回信。

媽媽給我寫信了。

媽媽她叮囑我要保護好自己,她很在乎我。

姜忘努力不去注意內心如同小孩兒一樣的雀躍念頭,抿着唇想了又想不知道怎麽下筆。

他開始懊悔自己在語文課睡了好幾回覺,真要寫什麽時腦子很空。

最後略笨拙地回了短短一篇,用信封膠條封好,再找自家快遞寄回去。

前後不過四十分鐘,但像是要花好幾天才能回過味來。

他空空蕩蕩的胸膛裏像是被填充進一些什麽,像是塞了兩根棉花糖,以及幾張信紙,以至于心髒再搖晃時,不會碰撞得到處亂響。

彭星望像是知道姜忘的擰巴,前天剛打完電話,今天又打電話過來。

迎面第一句便是“大哥!我好想好想你!”。

還真是嗲的坦坦蕩蕩。

姜忘虛虛應了聲,又以完全不符合年齡的幼稚語氣炫耀起來:“你媽媽給你寫了一封,給我也寫了一封。”

“啊!!媽媽給我寫信啦!!你快讀給我聽!!”小孩在電話那邊懊惱起來:“我怎麽跑去夏令營了呢,我也想看信。”

但他又很快能振作起來,很期待地問道:“哥哥,你以後會給我寫信嗎?”

姜忘想了想:“咱還是打電話吧。”

他有點應付不來這麽細膩的事情。

小孩撒嬌打滾要聽杜文娟給他寫了什麽,他回了什麽,又百般叮囑要姜忘保護好自己那封信,恨不得現在就飛回來看。

等電話挂斷,姜忘伸了個懶腰下班,去取車時一路都在哼歌。

日暮黃昏,餘晖猶如溫暖的輕薄外套,平等如一的擁抱着每一個人。

他臉頰很暖,心髒也熱乎着。

小孩晚上不賴在客廳裏看動畫片,姜忘一個人啃着橙子看了半集《走近科學》,破天荒晚上八點半就困得不行。

索性洗個頭回房睡覺,日子過得特別養生。

夏夜寧靜安穩,夢也是些無關緊要的平淡故事。

正沉浸着,姜忘忽然聽見了焦急的敲門聲。

“姜哥!”

“姜先生,在嗎?!”

他睡得太熟,以至于花了些時間才反應過來那是現實裏的聲音,翻身下床快步過去開門。

“季老師?!”

季臨秋臉色慘白,從未有過這樣狼狽的狀态。

“姜哥,你幫幫我,”他已經徹底慌了,說話都有些磕絆:“我爸爸——我爸爸腦溢血,現在正在省城醫院開刀,醫生下了緊急通知,你能不能帶我過去?!”

姜忘眼疾手快給他端了杯熱水:“你穩住,我穿件衣服現在帶你開車過去。”

季臨秋從未在三更半夜求人辦事,一時間歉疚又無措,喃喃道:“實在太突然了,對不起……”

“再說就生分了,”姜忘已經穿好鞋,抄過他的肩一同關門下樓,本能地想要給季臨秋更多力量:“咱是哥們,有事互相照應是自然的。”

淩晨三點半連加油站的夥計都睡死了,錘了三回門才伸手背擦哈喇子,還差點加錯型號。

姜忘剛好開的是公司談生意的好車,起步快過石子路也穩,比那三手夏利好太多。

他全神貫注地開車趕路,讓雪亮燈光驅散一路黑夜。

期間季臨秋的手機響個不停,有女人帶着哭腔的求助,說情況緊急,醫生都下通知書讓他們做準備了。

姜忘從未接觸過季老師的家庭,也沒問另一邊女的是誰,想了想報了個人名。

“季老師,你拿我手機給這個人打電話,他在省城有門路。”

季臨秋一面幫他照看着漆黑到兩側水面都看不見的長路,一面撥通電話。

第一回 沒有人接,肯定也在睡覺。

“再打,”姜忘不怕得罪人:“接了以後開免提。”

第二回 響了兩聲立馬接通,傳來粗聲粗氣的爆罵;“你他媽看看現在幾點?”

“野子,幫我找下人,你認識人民醫院那邊的朋友嗎?”姜忘直視路面語速平快:“我老師家人重病,現在沒床位急得很。”

“現在醫生都不收紅包,三更半夜的哪有門路啊,”對面又罵了句娘,想半天道:“我愛人的弟弟在另一家醫院當醫生,那邊一般都會預留床位,不行你們辦轉院手續——是什麽病啊?”

季臨秋此刻才出聲應答:“腦溢血。”

“那巧了,我那小舅子就是腦科醫院的,等等我發個短信過來,你打電話跟他說。”

幾番折騰,竟然真在路上就把事情談成了。

季臨秋父親在的醫院同時還在處理連環車禍,運轉飽和沒法收治更多病人,只能做完手術緊急處理好再轉院。

季臨秋直到把事情談妥才長籲一口氣,臉色仍然虛白。

“我倒成你老師了。”他用手背抵着眼睛,壓力大到聲音都有些顫抖:“……謝了,我欠你一個人情。”

“口誤罷了,”姜忘熟練地打雙閃示意前頭的車看路:“你家裏人在省城?”

“不,恰好來看我妹妹罷了,她嫁過來好多年。”

季臨秋深呼吸一口氣,額頭抵着車窗:“我爸年紀大了,生活習慣也不好,唉。”

姜忘其實羨慕他這樣的人。

父母都還在身邊,哪怕平日有點磕絆,也在互相挂念着,心裏一定很踏實。

他沒說出口,只專心開車。

“沒事,我陪你把這事料理了。”

他們趕到時天色已蒙蒙亮着,像是被霧霭染了幾重灰色。

季父已經轉到了腦科醫院,此刻正在病房裏休息。

手術有驚無險,預後也好,只要平穩用藥仔細照應着,慢慢養一段時間也就無礙了。

姜忘陪季臨秋上去時,季母正淚水漣漣地感謝着一生。

她矮小佝偻,像是吃過許多生活的苦,臉頰與手背都滿是皺紋。

但看起來穿着體面,是受過教育的人。

旁邊還陪着個抹淚的年輕女人,面容與季臨秋有幾分相仿,應該就是他的親妹妹。

“媽。”季臨秋低低喊了一聲。

“這是姜哥,他幫忙聯絡的病床。”

兩個女人忙不疊迎過來,百般感激地連連道謝。

姜忘很不會應對這種場合,客氣了幾句推托說有電話要打,躲到不遠處的安全通道裏抽煙。

他從前沒見過季臨秋惶然又狼狽的樣子,以至于現在被卷進來時有些尴尬。

但不管怎麽說,人安全了就好,問題不大。

正這樣想着,遠處突然傳來了清脆的耳光聲。

“你這個沒用的廢物!”

姜忘臉色一變,把消防門悄悄推開一條縫,發覺季臨秋被打得頭都偏到另一邊。

“我和你爸爸苦口婆心勸過你多少次,”女人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歇斯底裏的毫無掩飾:“我們門路都找好了,只要你過來就可以來銀行上班,實在不行找個好單位做點賺錢的差事,你在那破地方教書,你爸爸快死了都差點趕不過來!!”

季臨秋的背影很單薄。

他沉默很久,聲音依舊清冷。

“現在已經沒事了。”

“有事,事情大得很!”女人聲音尖利又刺耳,像是根本不在意病房裏的人會不會被吵醒:“我們老季家就你一個兒子,你爸爸就是放心不下你才來省城。”

“我問你,你到底什麽時候找個像樣的人家結婚?!”

“你可是已經要奔三的人了,但凡不想你爸爸醒過來又被氣死,你最好想明白!!”

“我們老季家——可不能絕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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