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兩情相悅
回到王府,正是午膳時候。還沒進門,便見無數布老虎随随便便扔在門口。落竹一陣心疼,走過去撿起一個,摟在懷裏,就聽一個愠怒的聲音喝道:“不準撿!”
落竹擡眼——懷王果然回來了,并且,穿得不是剛才那件衣服了。
他想到自己的一壺茶,心裏忍不住偷笑,臉上卻不解道:“為什麽不能撿?”
王爺哼了一聲,幾步走過來,從他懷裏奪過布老虎,惡狠狠扔在一旁,道:“你就這麽喜歡布老虎?”
落竹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得點頭:“對啊。”
“王小生!”懷王喊道,“你去把集市上所有的布老虎都買回來!”
王小生一臉為難,他覺得這有點胡鬧了。
“落竹公子,您走之後不久,這些布老虎就送來了。劍開舵主說,給您賠禮道歉……”王小生道。
怪不得這麽生氣。
落竹拍拍他的手,說:“你早說是他的,我才不要。”他對阿碧使了個眼色,拉着懷王進府,“我餓了,你快叫人弄東西給我吃……”
王小生本想跟進去,見阿碧撿起一只布老虎,有些過意不去,說:“阿碧兄弟,你放那兒吧,我叫人扔了它們。”
“不用不用,小生,”阿碧說,“這些東西怎麽收拾我熟,你快進去,說不定王爺叫你呢。”
王小生猶豫一瞬,隐約聽見院子裏懷王似乎是叫自己了,趕緊跑進去。
午飯後再來看,門口的布老虎全都沒了,他一邊佩服阿碧的速度,一邊鼓勵自己向人家學習。
三天後,滿載着布老虎的馬車奔離京城,往江南胭脂榭而去。
也是那一日,京城暢春樓發生了一件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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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前胭脂榭的一番動作,着實吸引了天下眼光,一時間,大江南北的秦樓楚館紛紛效仿,一時間,蹦出大量名妓。那些本來就有些名氣的,忙着攀附富商大賈,給自己加點砝碼,那些本來沒名氣的,就開始往四大公子身上動腦子。這段日子,別的不說,落竹光侄子就多了三個,更別說那些自稱被他調教過的小倌了。
落竹随懷王上京的消息一傳出來,京城的青樓界簡直沸騰,那段時間,王府門房收到最多的拜帖不是給王爺的,而是給大名鼎鼎的落竹公子的。
如今眼見大半個月過去,落竹哪家青樓也沒去過,連懷王府的門都很少出,京城青樓界可算消停了。這當口,暢春樓卻不甘寂寞,于晌午日頭最足時,樓頂垂下巨幅對聯,鬧市區懸挂整整三日。
落竹聽人轉述那拗口的對子,怎麽也沒聽懂,旁邊看書的懷王無奈,揉着額角道:“他們說,他們的美人比你還美,你不如他們,所以要向你挑戰。”
“這是廢話。”落竹皺眉,“我本來就不美,美的那是落梅。何況他們已然認定了我不如他們,又為什麽要向我挑戰?我輸了還好,萬一贏了呢?”
此話一出,王小生和阿碧都忍不住笑。懷王也咧着嘴,道:“就你知道。”
落竹還是一臉不解,接着道:“何況,挑戰什麽呢,我也就伺候人的功夫好些。難不成,他們要叫他們樓裏的人來伺候你一宿,這樣比比?”
懷王想了想,吧唧着嘴說:“這也未嘗不可。”
“這樣他們更是輸定了啊。別說咱倆交情深,就算咱倆沒交情,你也得說我好些啊。不然懷王花大價錢從帶回來個妓,還不如家門口的好,那多丢人啊。”
王小生和阿碧已經笑得站不住了,懷王撫着額頭,道:“本王不該對你抱太大希望的。”
“那公子,暢春樓的約,您是赴,還是不赴?”王小生把笑硬憋回去,問。
“自然赴。”落竹剜了一眼懷王,“我若不去,你家王爺的桃花運怎麽辦!”
暢春樓這一場賞花宴可算請遍京城名流,據說為了應景,連地上鋪的都是波斯地毯。落竹一腳踩上去,也沒什麽特別感覺,便使勁跺了兩腳。門童少見他這樣的客人,很是奇怪地看着他,還是旁邊人懂事,認得懷王尊容,先行了禮問了好,腦袋再一轉,明白了。
懷王旁邊這位,多半就是落竹公子。
怎麽長這樣?
他一直俯首于地,想再看看落竹的樣子,卻終究未能如願。比他等級高些的龜公點頭哈腰迎出來,說盡了好話,引領他們到暢春樓內,對着滿堂賓朋唱道:“懷王、落竹公子到!”
暢春樓的喧鬧停滞了有那麽幾個數的時間,接下來,是比之前更沸騰的喧嘩。
落竹這種場面見得多了,說實話,這暢春樓的規模實在抵不上胭脂榭一半大,辦這麽一場賞花宴只怕是傾家蕩産。他一邊同懷王往樓上觀景臺走,一邊道:“你猜,上回胭脂榭用的是什麽地毯什麽花,什麽茶水什麽酒?”
懷王悄悄抓住他的手,說:“必定比今日奢華百倍。”
“哼,怎會。當晚的主角是四大公子,不是花鳥蟲石,聰明人不會在旁枝末節上浪費太多時間,他們一般都直搗黃龍。就比如那一晚,地毯是桃夭店裏陳年的舊貨,花是半山腰上村落裏自種的山茶,茶水極其普通,只比路邊茶館好上一些,至于酒——不讓喝酒。”
他們已經走到觀景臺,二人落座,懷王道:“你們那榭主也真是個有趣的人。”
“所以你莫要欺負榭主旗下一員猛将,你惹不起!”落竹揮着拳頭道。
“我舍不得。”懷王撈過落竹,在他鼻尖輕輕一吻。
圍觀衆人發出一聲驚嘆。
“竹兒!”
你侬我侬的時刻,總有人不識人情過來攪局。落竹怒視只靠腳尖站立在觀景臺欄杆上的劍開,嫌惡道:“怎麽你也在這裏?”
“竹兒,我知道你今日會來,說什麽也要到的。”劍開剛要躍下,被懷王一揮手,平地一陣風,吹得他晃了三晃。他看了一眼懷王,繼續對落竹笑道:“我送你的老虎可收着了?喜歡麽?往後你喜歡什麽都跟師哥說,師哥都給你。”
落竹斜了他一眼,冷笑:“一點也不喜歡,讨厭極了。”他咬咬牙,道,“就像讨厭你一樣。”
聽了這話,劍開足足愣了半晌,腳下不穩,身子幾個搖晃摔倒,好在摔進觀景臺裏,沒什麽大礙。落竹見他摔倒,心提到嗓子眼,猛地站起來,連懷王都驚了一驚。待看到劍開拒絕旁邊人的攙扶,目光回冷,慢慢地,坐下了。劍開沒注意他這些動作,他摔得不重,腦子卻還是有些懵,爬起來,看看落竹,又看看懷王,忽然笑了,道:“你說假話。”
“我沒有說假話。”
“竹兒,我知道你不高興,你身不由己……師哥以前雖然沒本事,救不得你,如今卻有了一身功夫,”目光驟變,手上已經擺好起勢,“能救你了。”
懷王今日出門,身邊總還帶了幾個人,除此之外,落竹知道,王府暗衛時刻都在懷王左右。落竹與懷王厮磨這些時日,懷王的心思總是摸得到一些,見他挑眉冷笑,便知此人已經動氣。怎麽好端端看熱鬧,惹出了這種事。落竹一陣委屈,心裏把劍開罵了一千遍,抓着懷王的手,起身慷慨道:“誰用你救?我與王爺兩情相悅,好不容易在一塊兒了,你來摻和什麽?”
劍開還是不信,腳上虛邁出半步。
氣氛已然冷凝。
落竹只覺得自己握住的一雙手一絲溫度也無,便如懷王此刻,不動聲色,誰也摸不透他想些什麽。
“劍開,我與王爺的事,本就不用你信。我不想跟你糾纏,你若再如此執着,休怪我翻臉不認人!”落竹怒道。
劍開是真的怕他翻臉。
“你別氣。”劍開收回手掌,站好,“竹兒,你別氣,師哥也是想叫你高高興興的。”
他看了看兩人相牽的手,心裏一陣刺痛,只覺得小時候那個會抓着自己的手不放,離開自己就吓得睡不着的少年已經如此遙遠。此情此景,争如不見。他一抱拳,道:“懷王,多有得罪,劍開給您賠不是。”
懷王這才站起來,把落竹護進懷裏,輕描淡寫道:“無妨,舵主至情至性,甚合我意,不若一同坐下靜候美人。”
劍開苦笑着搖頭,道:“王爺的好意,劍開心領了。劍開那邊有座位,這就……回去了。”
話音剛落,輕功施展,幾個起落,就回到了對面。
落竹松了一口氣。
下一秒,下巴被人捏住,強迫着擡頭。
“本王今兒個可算見着你的真性情。”懷王笑道。
落竹被他捏得生疼,扯出一個笑,道:“王爺,落竹聽不懂。”
“兩情相悅?”懷王端詳着他的臉,緩緩道,“你終于愛上本王了?”
“王爺明白的,一時情急,落竹脫口而出,不若,傷着王爺可不好。”落竹疼得皺眉,仍舊笑道。
“你是怕傷着本王?”懷王笑了兩聲,猛地松開手咬住那兩片說謊的薄唇,“說得好,真是好聽,果然生得如此的人,都只會說漂亮話!”
落竹被他一下就咬出血,卻不敢反抗,也不能反抗。他們雙雙站起,這位置是底下看不見的,對面的觀景臺不知屬于誰,如今無人,他一掙紮,說不定就叫劍開看見了,殺将上來。餘光掃到阿碧一臉着急,輕輕閉上眼,示意他別妄動,手臂纏上懷王的腰,回吻上去。
兩人吻得血腥味十足,分開時都有些窒息。懷王的怒氣被這個吻消弭了一些,摟着落竹的腰肢,微微用力:“本王不管你以前有過什麽,如今你是本王的人,就只準向着本王。”
落竹低眉道:“這是應該的。”
懷王冷哼一聲,松開手。兩人回到桌旁,一番折騰,賞花宴已近開始。衆人的注意力全部轉移到花臺之上,只有阿碧的目光一直盯着落竹的後背。
那人因為害怕而聳起的肩膀一直沒有放下,到後來,更加抖得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