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青梅竹馬

落竹下意識摸摸自己的嘴唇,再想想雲柯淡如水墨的笑容,不解道:“哪裏像了?”

小皇帝堅持己見:“這樣看着,就是一點點像,笑起來的時候,尤其像。”

“像這樣?”落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小皇帝點頭不疊。

“奇怪了。”落竹歪着頭道。

“皇叔沒發現麽?”小皇帝說,“皇叔跟雲柯是很好的朋友,從小一起長大的,應該更熟悉雲柯吧。”

“有很多事,正是因為熟悉才不能一眼看出來呢。”落竹指指涼亭,“咱們過去坐會兒吧。”

“你累了?”小皇帝問着,往那邊走。

“雲柯曾經教過我詩文,是先帝時候的狀元。”小皇帝坐着也不老實,一會兒左晃晃一會兒右晃晃,“他父親是太傅,教過我父皇讀書的。不過我不太喜歡他。”

“不能說大人壞話。”落竹輕飄飄批評一句,低聲問,“為啥不喜歡他?”

“他跟他老爹一樣,明明這天下是我家的,我還沒着急呢,他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小皇帝擠眉弄眼,“沒意思。”

“小屁孩,人家這叫心懷蒼生!”落竹剛要說什麽,就見小皇帝咳了一聲。

“別說了,我皇叔過來了,誰說雲柯壞話,他都要發火。”

這麽嚴重?

那就是很好的朋友了?

可是為什麽我從來都沒聽過雲柯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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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王終究還是沒能對雲柯做什麽,他習慣了把這個人捧在心尖上,當菩薩似的供着,摟着他強吻這種事也只有酒醉時候能幹出來,如今青天白日,他神智清明,哪能出格?

送走了雲柯,想起侄兒,又是一陣頭疼。這孩子一鬧,還鬧進自己府中,言官的折子是少不了了,說不定魏明德那邊也會借機發威。他嘆了口氣,不若晚上找季一長來商量商量吧。

進了花園,就見落竹與皇帝對坐。看見自己來了,皇帝還擠眉弄眼,一張小臉煞是可愛。落竹回頭,對他微微一笑,他反倒不知該用何種表情面對。

小皇帝撲進他懷裏,提要求:“皇叔,我今天不回宮行不行?”

“不行。”懷王豎起眉毛,你還得寸進尺了?

“可是我想跟落竹一起睡。”小皇帝道。

落竹吓了一跳,好在懷王仍舊冷着臉:“不準任性,再玩一會兒我就送你回宮。”

小皇帝不高興地扁嘴:“那叫落竹跟我一起進宮。”

“幹嘛非要我跟你一起睡?”落竹問。

“我願意!”小皇帝做鬼臉。

“我才不願意跟你一起睡呢,你一身奶味。”落竹捏着鼻子,“再說了,我去陪你了,你皇叔晚上怕鬼。”

“你騙人!”

“我沒騙人,不信你自己問。”

小皇帝擡着頭看懷王。

懷王無奈,只能脖子僵硬地點頭:“對,有落竹在我旁邊,神鬼勿近。”

落竹瞪他。

但無論如何,是把小皇帝送回宮了。傍晚去的,懷王入夜才回來。這幾天大概要下雨,落竹渾身的關節疼,正叫阿碧給自己按摩。懷王進來了,對阿碧做了個手勢,阿碧乖乖退出去。他坐在椅子上,手剛放在落竹腿上揉了一下,落竹就懶洋洋地睜開眼。

“謀殺親夫?”

懷王笑道:“你沒睡?”

“疼成這樣,你試試能不能睡着?”落竹揉揉眼睛,“你侄子送回去了?”

懷王點點頭,道:“他跟你很是投緣,臨走時候跟我說,讓我下回進宮帶上你。”

“我不喜歡小孩子的。”落竹擺手,“他要不是你侄子,我才懶得理他。”

“因為是我的侄子,所以才對他好。”懷王撫摸着他的眉眼,“落竹,你是不是很喜歡我?”

落竹臉頰微微有些發燙,避開他的手指:“臭美。”

被他手指劃過嘴唇,倒想起白日裏小皇帝說的話,落竹點點他的手背,問:“我跟雲柯長得像麽?”

懷王心下一沉:“怎麽忽然問這個?”

“你侄子啊,說我的嘴唇長得很像雲柯,我怎麽沒覺得呢?”落竹促狹道,“你這個青梅竹馬的好朋友長得這麽标致,我哪有他好看啊。”

“對啊……”

“你說什麽!”落竹大怒。

“不不不,你比他好看!”懷王趕緊道,“比他好看多了。”

落竹這才滿意。

懷王有一搭沒一搭給他揉着腿,力道不輕不重,倒是意外的舒服。落竹正舒服得快睡過去,忽然聽懷王問道:“雲柯前幾天來府裏遇見你了?”

落竹微微眨眼,讓自己清醒些,道:“對。”

“那你怎麽沒跟我說?”

“我以為是找你走後門送禮的,況且,我不說,也有下人會告訴你吧。”落竹不解地看着懷王,“那你又為什麽從來沒跟我說過,你有這麽個好友呢?”

懷王語塞。

半晌,倉促道:“不告訴你,是因為……”

“算了,別說了。”他遲疑的時間,足夠落竹聯想到所有的可能。不管是好是壞,落竹忽然覺得,自己沒法接受。

“你現在跟我解釋,多半是騙我,既然是謊話,就別說了。”落竹把腿收了收,“時候不早了,睡吧。”

懷王便打橫抱起落竹,那人乖乖偎在自己懷中,竟然是如此脆弱的姿勢。

他那點微弱的怒氣,一下子就沒了。

把人放在床上,看他的腿一碰到床鋪就疼得一縮,反倒心疼得緊,不由道:“這病是怎麽染上的?”

落竹咬着牙道:“那年大冬天,是束竹湖裏跳舞,跳了一下午。”

“大冬天跑湖裏跳舞?!”懷王一想便明白是怎麽回事,“你就那麽缺錢?!”

“缺,那時候缺錢缺地位,客人只要有錢有勢,叫我幹什麽我都幹。”落竹淡淡道,“懷王,你不會懂,我為了成為名動天下的落竹公子,付出了多少。我不是落虞,身份高貴,也不是落梅,傾國傾城,我更不像落絮,誰見了都寵着。我想做人上人,就只能先吃苦中苦。”

懷王最怕他提以前,怕聽他說吃苦,更怕聽到他以前過着何等下賤的生活。

他怕作為懷王的那個自己,會看不起這個千人壓萬人枕的男妓。

白日裏雲柯對他說起自己對落竹諸多誤解時,他還不以為然,覺得雲柯有些書生意氣。可自己還不如雲柯。

起碼那個人肯承認自己錯了,肯承認落竹的好,而自己,心裏總有個角落,無法接受落竹的過去。

而落竹有時候,如此殘忍。

他淡淡地,揭穿真相:“懷王,我有時候不願跟你計較。我以前遇見個人,他說他愛我,他把他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了,跟榭主說要給我贖身。他對我的心,我是信的,因為當他知道我以前如何不堪的時候,哭得比我還傷心,他無權無勢,卻問我氣不氣,發誓要給我報仇。所以我不能害他,我把他趕走了。懷王,你剛剛聽到了,第一句話,卻是質問我。”

“你以後別再假情假意信誓旦旦了,我身上夠疼了,別再叫我心裏疼,算我求你。”

他說完,裹着被子,翻到裏邊去睡了。

第二天果然下雨,落竹腿疼得起不來床,竟然比之前哪一回都厲害。懷王叫人冒雨把太醫請來,藥浴按摩輪着上,仿佛要補償昨晚似的。阿碧看得吃驚,趁着沒人了,問泡在浴桶裏的落竹:“懷王早上沒去上朝,就為你的腿?”

落竹點點頭:“是又怎麽了?”

“我前幾天學了句詩,叫從此君王不早朝。”阿碧說,“挺像哎。”

“像個屁,你主子都快疼死了。”落竹把水撩他一身。

阿碧趕緊躲開,道:“主子,我跟你說正經的。”

落竹挑眉:“打聽出來了?”

“啥也沒有!”阿碧道,“一聽我說問雲柯的事兒,府裏頭人嘴都閉得可嚴實了,一個字都不說!”

“真是奇怪。”落竹道,“他人緣好不好?”

“看樣子不錯。”阿碧道,“起碼就沒見一個做飯小姑娘跟你那麽親切地打招呼。”

落竹皺起眉頭,與阿碧交換個眼神。恰在這時,懷王推門而入。主仆倆都閉上嘴,齊齊望向他。懷王過來探探水溫,眉宇間像是有什麽心事。落竹看他這樣,忍不住問:“怎麽了?”

他以為是太醫對自己的腿有什麽診斷,卻沒想到懷王微微擰着眉毛,道:“落竹,雲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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