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出府（上）
天還是蒙蒙亮，蕭瑾便早早的起身梳洗打扮。
“小姐，看來您還是能起早的！”浣月一面給她找衣服，一面抿嘴笑道“往日您都是躲懶兒才不起！！”
蕭瑾佯怒不去理會她。
她還是在孝中，自然要穿的素淨些。好在沒有瑤娘璎娘比着，便能省下許多心思。蕭瑾換了一件繡着暗紋淡紫色的褙子，一條梨花白馬面裙，梳好頭後略帶了兩支顏色清淨的釵環。
等到蕭瑾收拾妥當後，蕭烨也悠悠轉醒了。
“烨兒乖，姐姐要走了！”蕭瑾坐在床邊，看着睡眼朦胧的蕭烨，放柔了聲音道“你今日就乖乖的待在院子裏，哪裏都不要去！昨兒個姐姐給你講的書記得溫習好，等姐姐回來可是要考你的！”
蕭烨微張着小嘴，打了個哈欠，才軟軟道“我知道了，姐姐！”
蕭瑾又伸手捏了一把蕭烨白嫩的小臉，頓時覺得心滿意足，果然手感一流。“紫菀，進來伺候四爺！”
此時她倒是不太擔心蕭烨的安全。兩邊正較着勁兒，誰先動手誰就先被另一方抓住把柄。錦榮院反而是相對安全的。
紫菀一時答應着進來，蕭瑾又囑咐了她幾句，便帶着浣月紫蘇和盧媽媽往外走。
二門的影壁前，周媽媽和劉媽媽都已經收拾好等在那裏。
見蕭瑾過來，二人都迎上來熱情的請安問好，往日一向張狂的周媽媽，對蕭瑾也是異常的柔順恭敬。
蕭瑾只覺得好笑，面上卻不露半分，仍是如往常一樣。
路途不算近，所有人都乘車。蕭瑾帶着浣月、紫蘇坐上了前頭一輛較大的黑漆平頭馬車，盧媽媽、周媽媽、劉媽媽三人坐上了後面一輛稍小的車。兩個粗使婆子負責趕車。
天色尚早，一路上都很清淨。
車中并沒有外人，蕭瑾放了許多柔軟的墊子，沒骨頭似得靠在上面，毫無形象可言。直把浣月看得搖頭、紫蘇看得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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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呀……”浣月怕外面聽見動靜，刻意壓低了聲音道“若是被媽媽們發現可就不好了！”
蕭瑾挪動了一下身體，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重新靠好。她對浣月的擔憂噗之以鼻，漫不經心道“怕什麽，她們在後面呢。離藥王廟這麽遠，難不成我還要顧着什麽勞什子規矩，平白勞累自己？”
“聽我的沒錯！”蕭瑾懶洋洋的看了她們一眼，“你們也快歪着歇歇，這半日都不得清閑呢！”
紫蘇并不勸蕭瑾，見蕭瑾理直氣壯的把浣月怼回去，她自己無聲的抿着嘴樂。
還是紫蘇率先響應了蕭瑾，她也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歪着。最後浣月繃不住了，也學着蕭瑾和紫蘇放松下來，松松垮垮的塌了肩膀。只是不如蕭瑾誇張罷了。在蕭瑾看來她仍然接近正襟危坐。
三人就這樣偶爾低語幾句，十分惬意的坐了一路。
忽然，馬車的速度放慢了，浣月和紫蘇忙坐直了身子，把靠墊引枕等物擺好，又低聲催促着蕭瑾坐好。
直到馬車停下的那一刻，蕭瑾“噌”的一下子坐起來，速度之快令二人咋舌。
“二小姐，到了！”外面傳來粗使婆子的聲音，“請您下車！”
浣月撩開簾子，先輕巧的踩着腳凳下了車，只見三位媽媽都一齊圍了過來。浣月識趣的往後退了一步，搶上前的卻是周媽媽。
“二小姐，奴婢服侍您下車！”周媽媽谄媚笑着，那臉上的褶子足以夾死蒼蠅，讓蕭瑾只覺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不過蕭瑾面上露出拘謹的笑容，她輕聲道“勞動媽媽了。”
“二小姐您這是說哪裏的話！”周媽媽愈發笑得真誠，也不再托大直呼蕭瑾的名字。很明顯已經被人教育過了。
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盧媽媽在一旁看着蕭瑾，眼角的餘光卻掃到了劉媽媽身上。這期間劉媽媽面上雖然表情未變，往下撇的嘴角卻洩露她的情緒。盧媽媽微微一笑，把這一切看在眼中。
等一行人進了藥王廟，蕭瑾先淨手上了香，默默的祝願了幾句，便去往羅氏一直安歇的廂房去了。
盧媽媽卻是顯得不怎麽安分。
她非但沒有緊跟着蕭瑾，反而在藥王廟的前院溜達起來，劉媽媽和周媽媽二人誰都不敢放松，緊跟着她。生怕一錯眼珠兒，盧媽媽便去搞什麽陰謀詭計。
盧媽媽樂得自在，十分惬意的在藥王廟前院逛，拉開和蕭瑾的距離。
坐了一路車，她們的骨頭已經快散架了！為了不太顯眼，在盧媽媽悠閑的坐着品茶時，她們卻只能藏在外面站着監視！劉媽媽和周媽媽不由暗中叫苦不疊。
周媽媽心中懊悔為了在陳姨娘面前争一口氣，力壓蘇媽媽跟了來。她恨恨的想，若不是蘇媽媽一回來就更得陳姨娘信任，自己在陳姨娘面前的好幾乎都沒了，她才不讨着苦差事！
再報怨也沒用了，只得更加留心！不能完成任務，恐怕只會在陳姨娘面前更沒面子……
在廂房坐着品茶的蕭瑾，看似十分輕松閑适，心中卻開始焦急。
不知道譚朗是怎樣一個人，到底有沒有才幹？是不是可以完全信任他？
“小姐，人來了！”紫蘇低聲在她耳邊道，“要不要讓他進來？”
蕭瑾胡亂點了點頭，盡力壓下心中的不安。
後廂房外。
譚朗站在門外，浣月出來迎着他。
“譚大哥，小姐叫你進去呢！”看譚朗似乎有些緊張，浣月低聲笑道“你放心，小姐是很好相處的！”
譚朗對浣月安撫的一笑，點了點頭。說句輕狂的，雖然還沒見面，譚朗心中有些瞧不上蕭瑾。蕭瑾的名聲譚朗也聽過一些，軟弱毫無主見的官家小姐，能成什麽大事？
若不是不想辜負浣月的好心，他還不願意來。
正所謂千金散盡還複來，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他有信心憑自己的本事東山再起！
譚朗進門的那一刻起，蕭瑾就覺得他是個人物。
一襲舊的的竹布長衫幹幹淨淨，青年的身量高挑，五官英挺，一雙眸子中隐隐透出堅毅，而且他氣度從容自若，并無落魄之态。舉手投足間的自信，令他有一種別樣的光彩。
蕭瑾在心中贊了一聲好。
與此同時，譚朗同樣在一瞬間打量了蕭瑾。
長挑身材，削肩細腰，膚如初雪，鵝蛋兒臉，一雙丹鳳眼中仿佛墜入了天上的星子，顧盼生姿。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初見時親切溫和，仔細看去卻是透着一股子矜持疏離。即使見他來，并不羞怯，舉止大方，沉着穩重。
譚朗心中驀然一動。
讓浣月和紫蘇兩人去外面把風，蕭瑾站到了譚朗面前，雖然矮了他不少，氣勢上卻并不輸他半分。
兩人無聲的對峙。
最後還是蕭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來，我們對彼此的認知都有偏差。或者說，誤會很深。”
“在下也正有此感。”譚朗也翹起了嘴角，一絲笑容浮現在他臉上。“倒是浣月這個傳話的出了問題？”
蕭瑾呵呵的笑了起來，兩人間緊張的氣氛被緩和了不少。
“我看得出，你是個有野心的人。”蕭瑾臉上保持了得體的微笑，她十分篤定自己的判斷，“恐怕你今日來還是看了浣月的面子！”
譚朗倒是毫不客氣，他坦然道“小姐說的沒錯。雖然不知道浣月這丫頭在小姐面前說了什麽，但她終歸是一片好意，我便來了！”
“那麽你的決定如何？”蕭瑾微微一笑，“覺得我是否值得你追随？”
譚朗吃了一驚。蕭瑾好大的口氣，竟然用了“追随”……這個詞！他唇邊浮現出一絲玩味的笑容，這個外間傳言十分怯懦的學士府小姐，會有這樣的膽色？
“那麽小姐以為，我憑什麽追随？”
只要他還肯繼續，那便好說了！蕭瑾稍稍舒了口氣，譚朗是個人才，她想要留住他為自己所用。
“我給你提供機會，比你自己奮鬥要快很多。”蕭瑾用上了誘惑的語氣，娓娓道“你有才，卻需要施展的舞臺！而我可以提供給你！”
“是嗎？”譚朗一挑眉，毫不留情的戳破了蕭瑾的話“好像小姐您在學士府，也并不能做主罷？”
“我倒沒看出來，小小的學士府中有你施展的地方！”蕭瑾面上絲毫不見窘色，落落大方道“不過是後宅婦人之間的争鬥，我若用你只忙活這些，豈不是大材小用了？”
沒有人不願意聽恭維的話，譚朗的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
“我能提供本金給你，你可以東山再起！”蕭瑾的聲音雖輕，卻十分有力“你替我經營我的産業，我自然不會虧待了你！”
“小姐所說，确實十分吸引人……”譚朗沒有被蕭瑾編制的美好前景迷惑，反而繼續問道“我有信心，憑我自已，也能夠東山再起！”
譚朗不是個簡單角色，假以時日，他的成就不可估量！他像是高傲的雄鷹，天空才是他翺翔的地方。留住他，很難……正是這樣，她才非要這人追随她不可！若能降住他，以後定然可堪大用！
蕭瑾在心中嘆了口氣，決定繼續抛出橄榄枝。
沒關系，先多扔幾枝，總有一枝能吸引到他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