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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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天氣,烈日當空。
鹿妍已經站在衡湖邊上很久了。
這一片都是槐城的商業區,不遠處的酒吧一條街裏,一瓶礦泉水都能賣上三位數。而衡湖作為這座一線城市的著名景點之一,旁邊那排垂楊柳都活像鍍了金,趁着節假日來拍照合影的游客不在少數。
衡湖旁,擺攤賣酸奶的小販邊擦着汗,邊擡起頭,今天第四次将目光投向了鹿妍。
這小姑娘站在那裏曬了快有兩小時了,連地方都沒挪過。
不說話,不拍照,也沒在欣賞湖景。不像是來參觀的游客。
不怪小販能注意到鹿妍,這麽漂亮的一個小姑娘悶聲不吭地杵在那裏,任誰路過了都會多看兩眼。
她就默默地站在湖邊沒動,側顏白皙姣好,臉畔被陽光曬得泛紅。烏黑微卷的長發從纖瘦的肩背流瀉而下,掐腰的奶白色長裙勾勒出她纖娜曲致的身段,盈盈不堪一握。
像都市翻版的林妹妹。
這副模樣,樹都要垂憐,風都要溫柔,人都要駐足。
很快又有西裝革履的男人上前,模樣紳士地搭讪:“小姐你好,我叫陸仁,在前面的金融街工作。”
“我看你一個人在這兒站挺久了,外面太陽又這麽曬,方便的話,能否讓我請你去對面的茶室喝一杯下午茶?”
林妹妹短暫回過神,略略擡眸看向男人,安靜打量他幾秒,微微啓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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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随後,又收回了目光。
一句話都沒說就拒絕了他,還嘆,了,口,氣。
平時習慣受到異性追捧的男人笑容立即僵在了臉上。
這位精英人士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不動聲色地低眼檢查了遍自己的着裝,領帶齊整,西裝筆挺,腳上那雙手工定制的布洛克皮鞋還锃着光。
一切都是這麽的矜貴得體,這麽的令人難以拒絕。男人低咳了聲,理了理西裝袖口,不經意地露出他那塊價值六位數的瑞士腕表,順勢單手搭在了她身旁的白石護欄上。
腕表在陽光下熠熠閃着光芒。
而林妹妹還在出神,長睫垂落,連目光都沒瞥過來半分。
搭讪碰壁,場面陷入僵局,一度令人非常尴尬。
她沒理人,男人憋紅了臉,保留着自己最後一絲體面,忿然離開了。
午後的太陽正曬,附近的大部分游客進了旁邊的酒吧一條街消暑,小販的生意空閑,在不遠處揚聲問:“小姐,你站那麽久渴不渴啊?我這有酸奶賣,槐城老酸奶,一瓶只要五十五,一瓶沒煩惱,兩瓶包開心,三瓶給你打九八折嘿!”
……九八折是真的很摳了。
聞言,鹿妍回過神看小販,默了一瞬。
別說五十五了,現在她全身上下窮到連十五塊現金都沒有。
鹿妍總算開口接話:“我不要,謝謝。”
聲音幹淨好聽,含着糯。
出乎意料,語調不清冷,反倒還挺客氣禮貌的。
就是說完後,垂下眼睫看向平靜無波的湖面,又悄無聲息地嘆了聲氣。
神情憂郁,氣質脆弱。
林妹妹想不開了要跳湖。
小販忽然神經發緊,敏銳地嗅到了些風雨欲來的氣息,默不作聲地踱步過來,拉近了和鹿妍的距離。
“姑娘,你別看我的酸奶賣得貴啊,平時我這攤沒少被城管一鍋端,端一次我一個月的錢就都白掙了……”離三五步的距離,小販笑着閑聊,“哎,人生誰還沒點不如意呢是不是?被那幫城管追久了,我上周報了那個什麽馬拉松比賽,結果你猜怎麽着?拿了個名次,嚯,獎品有一萬多!”
一萬多。
鹿妍眼睫微顫,投過來的目光微詫,帶了動容。
小販頓時覺得有戲。這說明什麽?這說明她看見了生的希望啊。
他的勵志故事一個接一個,從城管掃蕩記講到傳|銷偵查錄,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循循善誘:“所以凡事只要熬過去,有什麽大不了的呢?你欣賞欣賞風景,看看這些柳樹,冬去春來,你看它是多麽的——”
“綠啊。”鹿妍輕聲嗟嘆。
啥?
鹿妍幽幽道:“昨天,我被認識九年的前男友劈腿了。”
“……”
“今天早上,上班的時候被總廚辭退。”她繼續,“中午想回家,發現家裏進了小偷,該偷的不該偷的,都偷了。”
小偷不做人,連她種在窗臺上用來炒菜的那盆大蔥都沒放過。
“……”
小販目瞪口呆,鹿妍輕嘆:“剛剛才想起來,今天還是我的生日。”
倒黴的事如同多米諾骨牌,環環相連地倒下來,繞着鹿妍演了一場人間慘劇。
事情還要回溯到昨晚。
鹿妍原來是某家星級酒店的廚師。就在昨晚,她研究菜譜到深夜,才剛睡下,被閨蜜一個電話叫醒,直接拉到某酒店門口看了一出劈腿現場。
到的時候,她昨天傍晚還在市外“出差”的前男友正摟着位女人出酒店,兩人在車旁擁吻得難舍難分,忘情得連豪車門都沒打開,正好撞上被閨蜜強拉來的鹿妍。
別說鹿妍了,連閨蜜都當場炸了:“你們現在沒睡過他都敢這樣了,要是以後真睡了,還不得把你棄如敝履,在外面劈腿劈出個聯合國出來啊?!傅啓州這條狗!”
鹿妍的前男友傅啓州,是槐城有名的富二代。
他是她的中學初戀。兩人在大學前分手,一個留在國內,一個出國。直到傅啓州從美帝留學回國,重新對鹿妍展開了長達一年的猛烈追求,兩人才又走到一起。
平時傅啓州跟一幫狐朋狗友過着混不吝的太子生活,玩牌飙車樣樣都會,卻是出了名的寵小女朋友,兩年來沒和鹿妍以外的女人傳過緋聞。
當初在萬朵玫瑰海中告白的時候,他還曾深情款款地對鹿妍說:“妍妍,是你讓我明白了生命的意義,你是我的光。”
原來愛真的是一道光,綠到她發慌。
後來鹿妍才知道,傅啓州懷裏摟着的那位是某地産集團的千金,人家一個手包能抵鹿妍兩三個月的工資。
闊少和平民女的童話愛情不存在于現實中,有情不能飲水飽,門當戶對才是傅太子的歸宿。
鹿妍眼裏容不得沙子,二話不說當場分了手,當晚就回家把傅啓州送的東西打包扔了出去,斷得幹幹淨淨。
家裏的備用鑰匙就是那時候不小心丢的。
她的人生跌到了低谷。
這還不算。
今天上班,鹿妍所在酒店的廚師團隊大裁員,她莫名遭殃,被炒了鱿魚。等卷鋪蓋離職回家後,鹿妍絕望地發現家裏居然遭了小偷,被扒得裏外一空,幹淨得如同一間毛坯房。
生活就差沒往鹿妍面前拉起橫幅,拿着喇叭,禮炮齊鳴地告訴她——
窮窮窮逼逼,你你你完完完球球了了了了。
還自帶混響,回味悠長。
導致鹿妍在衡湖邊回味了兩個小時,還沒走出來。
湖邊,周圍游客絡繹來往,歡聲笑語,這一小片區域卻詭異地陷入死寂。
小販無話可說。
太,慘,了。
這擱誰誰不想跳河。
準備跳河的依萍聽了都要收回腳步,對鹿妍說一句你先請。
鹿妍望向泛起碧波的湖面,湖光山色,景色很綠,心情也很綠。
她的眼睫低垂,在烈日下曬這麽久,細汗順着眼角蜿蜒流下,杏眼波光粼粼,我見猶憐。
又嘆氣:“我找了很久,才找到這裏。”
忽然間,鹿妍微微攥起的手伸向了白石欄杆,腳步向前稍挪——
小販屏滞住呼吸,膝腿弓起,準備拽人的動作蓄勢待發——
下一秒,銀亮的反光從她手指間滑落,在陽光下閃爍出粼動的光芒,沿着抛物線墜入湖底。
鹿妍往湖裏扔了枚硬幣。
扔完,她雙手合十,虔誠俯額:“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真主保佑我時來運轉,阿門。”
……
……
小販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有多滑稽,攔人的動作頓在半路,在鹿妍睜眼的那一瞬間,手臂僵硬地越過她搭在欄杆上,硬是凹出了個腰間盤突出的姿勢。
“原來你不是來跳……你是來許願的?”
“是啊。”鹿妍莫名其妙。
小販嘴唇嗫嚅,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幾乎同一時刻,兩人耳畔傳來了巨大的落水聲!
鹿妍的小心髒猛然一跳,循聲去看,此時對面湖邊直拍起兩米高的水花,一時間,對岸衆人的尖叫驚呼聲此起彼伏。
這是她扔了個硬幣,把衡湖水怪喚醒了?
小販驚道:“有人跳河了!!”
衡湖兩岸離得近,落水的那人在水中猛勁撲騰,浮浮沉沉地随着水波被帶向鹿妍這岸,岸邊,驚慌失措的驚叫聲綿亘響起。
“操,快快快,趕緊報警啊!!”
“救生員呢?!你們誰會游泳,快點幫忙救人啊!先救人啊!!”
旁邊又傳來一聲:“不是專業的誰敢救人,嫌活得命長嗎?”
衆人惶然不定,落水女孩的呼救聲在水花中時斷時續,鹿妍迅疾地報了警,回頭環顧四周,正打算去找附近的巡邏救生員,耳畔又猝然一聲落水聲。
“我靠啊又有人跳了!怎麽辦?!!”
有人受不了地對吼:“人家那是去救人的!!”
場面混亂又緊張,救人的男人是從鹿妍這岸跳下去的,遠近的游客都接連圍擠到了她這邊看熱鬧。
男人水性很好,手法娴熟地自背後箍拽住人,幹脆利落地托起對方的頸背往岸邊游。
接下來的場景鹿妍沒見到,消防警随後趕來,密集哄鬧的人群直湧而上,她被擠出了人群之外。
跳湖的似乎是位女高中生,在岸邊跟父母起了争執,頭昏腦熱從湖邊一躍而下。
女孩媽媽從另一邊趕過來,雙眼通紅,吓得站都站不穩,哽着聲撥開人群直往裏沖。
好在人沒什麽事。
早在警察趕來之前,小販就忙不疊地收拾攤子溜了,走之前好心塞給鹿妍一瓶酸奶:“好好過啊,以後沒事別來這裏了。”
她咬着酸奶的吸管思忖,還沒想好以後該怎麽辦。
不經意地擡頭看,見剛救過人的男人正從人群中徑直走出來。他沒多留,三兩句告別感恩戴德的女孩父母,渾身上下蹚着水,撈着黑色T恤重新往身上套。
先是看到了男人那颀長挺拔的好身材。
T恤浸濕水,順着貼上了男人胸腹流暢而緊繃的肌理,隐隐勾勒出他的人魚線,收于腰際。
窄腰之下,一雙比例極好的長腿套着煙灰色運動褲,濕透的褲腿收攏,腿修長而筆直。
非常賞心悅目。
鹿妍咬着吸管的動作停住,往上看,男人套完T恤,逐漸露出了他那副眼畫眉裁的英隽面容。
桃花眼的眼尾蜿着水痕,似乎是過于濃密的眼睫沾上了水珠,眼睛上方在陽光下細碎地反着光。斂眸間,水光從他的睫梢墜落,如海港潮退。
驚鴻一瞥。
鹿妍心裏怦然一動。
穿着樸樸素素的T恤運動褲,樸樸素素的運動鞋,戴着樸樸素素的運動手環。
一看就不是家世顯赫的太子爺。
好清新脫俗,好不做作的,好看男人。
昨晚鹿妍在床腳抱膝偷摸着哭到淩晨時,心裏想的全是——
狗男人,不值得。
只一晚的時間,此刻她對着眼前的男人,倏然成了——
茍男人,我值得。
所有言情小說的橋段在鹿妍心裏浮起,拼湊出了絢爛而完整的開頭。
自從認識傅渣男起,鹿妍已經很多年沒向陌生男人搭讪過了。
更遑論主動問人家要微信號。
鹿妍抿唇,神色矜持,像遐思旖旎的懷春少女。
“請問,”見男人要走,她揚聲叫住他,“剛剛是你救了人嗎?”
聞言,男人駐足,隔着幾步距離,漂亮淺棕的桃花眼垂斂,回望打量她。
然而下一句搭讪還沒出口,男人已經沉靜地開了口:“改天。”
“……什麽?”
“今天沒時間救了,”像是趕時間,男人看了眼手環的時間,疏長的眉宇蹙了一瞬,又瞥她一眼,道,“下次再跳吧。”
鹿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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