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偷笑的辰心和板着臉似乎是在忍笑的嘲風陪同下,同來的兩人沿途滴着水,狼狽的踏入了白辰安幼時在十八部族獨居的木屋。

蹦跳着的小孩子善解人意的捧來了幹淨的細麻長袍,在綠藤搭的案幾上整整齊齊的放好後,就歡快的跑了出去。

背對背的兩人只顧着生氣,一個字都不肯多說,各自取了放在近處的那一件,默不作聲的換衣服。

換好之後,兩人低頭看了下自己身上,僵硬的擡起頭,望了一眼對方,随即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

在臨晝伸指沾了濕衣上的水跡開始畫符之時,白辰安也跟着飛快的念出了一長串的咒語。

一炷香的工夫,畫符文的那個早已畫得手指微微發麻,念咒語的那個也同時念到嘴角略略抽筋。

只是穿在身上的袍子,不合身的卻依舊是不合身。而那換下來的濕衣,似乎也沒有聽從命令,重新變回幹燥的意思。

煩惱的跨出一步,因着衣擺實在太長,再度險些絆倒的白辰安和穿着太短的袍子光腳站着,有幾分可笑的東皇無奈的對視了片刻。

「我們還是互換一下衣裳吧!」頹喪的同時開口。

彼此交換了身上所穿的長袍之後,站在一處的兩人看起來,總算是衣着整齊了許多,只是臨晝的神情卻依舊有些古怪。

看他這個樣子,明顯是在嫌棄什麽,白辰安忍了又忍,終于還是按捺不住的開口,「你對我姐姐親手織的衣裳究竟有什麽不滿?」

「沒,既然是辰心親手織出來的,孤王怎麽可能有什麽不滿。」

臨晝留戀的撫着身上的袍子,像是在想像着美麗的纖纖素手持着針線,在布料中穿梭裁剪的場景。

陶醉過後,他非常遺憾的搖了搖頭,「只可惜這好好的美人兒織出來的袍子,就這麽沾上了乳臭未幹的氣息。」

後知後覺的某人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乳臭未幹的氣息指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白辰安是也。

「你給我脫下來,穿回你的濕衣裳,我還擔心穿你穿過的袍子會有什麽花柳病呢?」白辰安拉了拉身上的袍子,不甘心的撲了過去。

Advertisement

出乎他意料的,東皇卻絲毫沒有閃開的意思。

他站在那兒動也不動,到人撞到他身上,便好整以暇的接住,伸手就開始拉扯懷中人的衣袍,「既然都覺得不幹淨,不如一塊兒脫下來吧!」

一邊說着,一邊就開始上下其手。

白辰安大驚之下,莫名的想起了五年前被調戲的往事,霎時臉色一黑,烏雲罩頂。

奮力掙紮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從某人的魔爪下逃了出來,半邊衣襟早已被扯下了肩頭。

恨恨的将它又拉了回去,正要開罵,木屋外頭卻傳來了姐姐的叫喚,「辰安,好了沒?族長和長老們都已到了。」

「好了,馬上就來。」白了一眼雙手環胸,顯然是在看他笑話的東皇,白辰安整了整神色,若無其事的走出了門去。

臨晝眨了眨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在他身後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跟着跨過了門檻。

在屋外的辰心看來,一前一後出來的兩人不但衣着整齊,神情沉穩,而且步伐從容,不禁令她有些欣慰,「小弟終究是長大了,有些大人的樣子了。」

林中最大的木屋中放着一張橢圓木桌,十八部族的長老們在桌前團團而坐。

說是長老,這其中許多人,看上去卻似乎比白辰安還要年輕很多,只有半合的眼睑微微上掀之時,那蘊藏着精光的眸子,方才顯出了這些人的不凡。

臨晝雖然生性風流輕狂,對着這些活了幾百年甚而上千年的耆老卻也不敢太過放肆,施禮過後,恭恭敬敬道,「小子無狀,又來叨擾了。」

不知為何,在他說了「叨擾」兩字後,白辰安總覺得前頭坐着的長老們,甚至包括他家老爹,有不少人的嘴角都幾不可見的抽搐了一下。

「不敢,吾皇此番為何而來?還請明示。」座前的十八部族長老同時起身,還了半禮,十八對精光四射的眸子同時看定了東皇。

「承蒙垂詢,不敢不言。」臨晝此時的神情當真是溫文誠懇至極,十足十的謙謙君子,非常輕易的,就贏得了不少女長老的好感。

白辰安在一側侍茶,想起上一刻這人還在扒他衣服,現下裏卻如此假仙,忍不住渾身上下竄過一抹惡寒。

卻聽臨晝接下去道:「小子此來,乃是正式來跟白長老下聘!」

「當」的一聲,白辰安一驚之下,手中的茶壺撞到了桌板,滾燙的茶水澆了老父一身,換來一聲斥罵,「你看看你,這麽大了,這點事還做不好。」

「爹……」

「族中會議,不以親論,叫白長老。」

「是,白長老,在這兒的長老中,就您姓白,您老就兩個女兒吧?」

「那又如何?」白長老鎮定的看向兒子。

「恕兒子,不是,恕晚輩直言,您的大女兒已經出嫁,您的小女兒今年……」怒視臨晝許久,他才咬牙道,「芳齡正好十歲。」

「這個你毋須多言,老夫自有主張。」白長老随意的揮了揮手,看這架勢,似乎對于小女兒的終身大事全不在意。

想當年,他家老爹也是這麽随手一揮,就答應了臨晝要他下山輔政的請求,害得他好好的修仙之路半途而廢。

總覺得這次大約也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白辰安抱着茶壺,郁悶的退到了角落。

結果他的預感果然沒有出錯,臨晝用一種詭異的令人發毛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後,忽然道,「請恕小子直言,孤王此番預備下聘之人,并非白長老的兩位千金。」

這話一說,座上十八位長老三十六道目光齊刷刷的都看了過來,白辰安不由自主的被看得倒退三步。

仿佛還嫌他受到的震撼不夠大,對面的男人趁着衆人不注意,對白辰安擠擠眼,「說起來,辰安自下山以來,便一直不離孤王左右,沒名沒分的跟了孤王五年……」

長老們的眼神瞬間都古怪了起來,他老爹更是一臉癡呆,仿佛被雷劈中,瞠目結舌的張大了口。

『完了,我的名聲……』白辰安在心中慘叫了數聲後,忍耐着将某人砍成十八段丢上赫連山頂喂禿鷹的沖動,使勁的把臨晝拖了過來。

「咳,咳,是這樣的,」用力的捂住了那張該死的大嘴巴,他費力的擠出詞來,「東皇他,他上山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頭。」

「嗯,然後呢?」十八部族長老中最為年輕的鷹族祭祀饒有興趣的詢問。

「然後,然後他就有些語無倫次,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身正不怕影子斜,白辰安挺直了身板,理直氣壯的回答。

「原來如此,那麽稍後請讓妾身替吾皇稍加診治,以确認病情,好對症施符下藥。」座上一位女長老含笑開口。

「如此,多謝含英長老。」白辰安有禮的深深一揖。

反正這兒什麽都不多,就是木屋多,等下回去的時候,誰家的屋頂掉下一塊木頭,在某混蛋頭上砸一下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正在心頭暗暗的盤算着,外頭卻突然之間,傳來了一聲石破天驚的龍吟,聲調憤懑激越,蘊含了無數的怒意。

「嘲風,快來,這兒的符文崩裂的太多,我快要壓制不住了。」焦急的聲音剛一入耳,在木屋門前負責守衛的沉默男人就咻的一聲,消失了蹤影。

他剛一離開,不過片刻,木屋頂上的天窗中就突兀的降下了一道火光,鷹族祭祀眼疾手快的一拉,尊貴的東皇這才沒被那道火光燒個正着。

「別動,這是調虎離山計,讓辰安出去應付就好。」白長老一聲令下,可憐修道不過十幾年,還中道半途而廢的白辰安就無奈的被踢了出去。

門外是一大塊頗為空曠的矮樹叢,樹叢中狂風大作,四下火焰飛舞,青色的巨龍懸浮在半空中,巨大的尾部狂烈的擺動着,掀起陣陣逼人的氣浪。

「螭吻,別鬧了,長老們都在這屋子裏呢!」白辰安一眼就認出了幼時的玩伴,也不怕會被烈焰燒焦頭發,當下就縱身一躍,跳到了巨龍的背上。

憤怒的巨龍淩空起伏翻轉了數次後,依舊沒能将他甩下背脊,氣勢一靡,「砰」的一聲掉下地來,變作了方臉闊口的青年。

「辰安,許久不見。」摔得灰頭土臉的青年抹了一把臉,張口将懸在半空中的火焰一一吞入口中,雙臂一伸,大力的抱緊了童年的玩伴。

白辰安被他抱得全身骨頭喀啦作響,心知這是報複方才自己以身代符的壓制,也只好任由他去。

那青年抱了半晌,見他一點反應也無,倒也頗為識趣的松了手。

「螭吻,幹擾十八部族長老聚會可是大罪,」白辰安正色勸慰,「你因緣際會,好不容易修出了龍身,自該好好珍惜,怎地竟會跑來惹事?」

「辰安,你不知道,睚眦他,他這些年殺性越來越大,再多的靜心符都已壓制不住他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慢慢的走到了山的另一頭,陣陣激昂悲怒的龍吟聲震天動地,腳下的岩石顫抖的發出細微的龜裂之音。

白辰心獨自站在岩洞的入口,甜美悅耳的嗓音宛如珠玉飛濺,急促的念着清心咒,一聲又一聲,一聲又一聲,聲聲不停。

岩洞之中,斷斷續續的傳來幾下沉悶的打鬥聲,沒過多久,衣上破洞處處的嘲風就在一道氣流的沖擊下,急速的飛了出來。

「沒事了,沒事了。」他攬住忙着念咒,連換氣都來不及的妻子,「靜心符都重新貼回去了。」

白辰心籲了一聲,這才停下了口中的吟唱,急促的喘了幾口氣,整個人都靠在了丈夫的懷中。

憤怒的龍吟一點一點,漸漸的輕了下去,間或幾聲痛楚的嘶吼過後,洞中終于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辰安,螭吻,快走吧,別留在這兒,會染上睚眦的殺氣。」

白辰心乏力的倚着丈夫,牽了弟弟,嘲風也跟着搭上了螭吻的肩,半強迫的将兩人拉離了族中的禁地。

一路上,辰安幾次張口欲問,卻見姐姐、姐夫一臉疲乏,童年玩伴又仿佛正在氣頭上,猶豫之下,到底還是未曾開口。

回到先前聚會的木屋之時,十八部族的長老早已理完了事,相繼回了各自的族裏,留下來明顯是在等他的白長老開完了會,倒是一臉的慈父貌。

「兒子啊,鳳族的長老幾年前就已算過,你生下來就無仙緣,合該享受人間富貴,常言道,命裏有時終歸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修煉之事,你也別太過強求了。」

白老爹依依不舍的摸着長大了許多的兒子,從頭摸到腳,像是要把五年來落下的親情都補回來似的。

末了,順手推了一把全身僵直,明明很不情願,卻被下了言咒沒有反抗之力的兒子,「既然東皇來聘,你這就去吧!」

就這樣,向來仙風道骨,俊逸飄然的辰安公子就這麽四肢僵硬的跟在笑不可抑的某人身後,渾渾噩噩的走下了山頭。

回京的路上,白辰安自是早就恢複了正常,騎馬的身影雖然潇灑依舊,卻怎麽看,都帶了點憤憤之意。

臨晝雖然生性促狹,卻也不會做一些火上澆油的蠢事,入宮後,相當難得的自己處理了大堆政事後,新的美人又被送了上來。

提心吊膽的揭開了美人的面紗,又小心翼翼的仔細觀察了美人的身段。

這次辰安倒是沒有弄出個妖嬈身段魔鬼面孔的絕色來吓他,也沒找個四肢柔韌到能纏得人窒息的佳麗,可誰知這女人究竟會有別的什麽致命本事?

尤其這會兒辰安怒氣未消,安全起見,他還是擺了擺手,讓美人退了下去。

隔天,難得沒有縱欲的人早早的爬了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麽高興的事,興沖沖的跑到了某人的居處。

他非常愉快的走了進去:「辰安,辰安,孤王翻了黃歷,七日之後正是黃道吉日,冊封大典就在那個時候怎樣?」

「您看着辦吧!」帳中,熟悉的清朗嗓音漫不經心的回應。

臨晝覺得有些奇怪,都回了宮,辰安見了他怎地還不行禮?紗帳一掀,就見一只碩大的墨綠色烏龜正轉動着一對綠豆眼和他兩兩相望。

「辰安見過吾皇。」大烏龜姿态悠閑的扒拉了幾下前爪,四肢着地,倒是個标準的行禮姿勢。

于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東皇,就這麽愣在了原地。

『你就下聘吧,下聘吧,冊封吧,冊封吧。』化身為綠毛龜的白辰安得意洋洋的想着,『有本事,你就冊封個東島有史以來,第一個烏龜皇後,哼!』

看起來,臨晝仿佛真的一籌莫展,好看的眉頭緊蹙了許多天,幾乎就要在印堂上壓出鮮明的紋路。

大概是因為心裏不痛快的緣故,連續好幾日他都沒有上朝,也不見他召幸內侍送上來的美人,只一心一意的把自己關在禦書房裏,忙到連用膳的工夫都沒有。

宮中戒備森嚴,白辰安當然不可能一直都是那只巨大的綠毛龜形态,搞怪成功後,他就收起了化身,仍是大袖飄飄的舊日形象。

朝中關于典禮的籌備,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着,只是負責的既然是別人,他也就樂得袖手旁觀,光是欣賞臨晝那怨怼的眼神,就已足夠他偷笑半天了。

但是到了第五天,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東皇在整整忙碌了四天之後,終于恢複了他一貫天塌下來當被子蓋的氣勢。

高大的身影走出禦書房之時,看起來相當的意氣風發,漂亮的桃花眼雖然微微的泛着些許血絲,凝神望來之時,仍舊是相當迫人的。

「參見吾皇。」白辰安偷瞥了他一眼後,立刻恭敬的低頭行禮,提醒道,「您已有許多天沒有上朝。」

「不礙事,孤王有你這個得力助手在,些許政事,何足道哉。」臨晝彎下身扶起了他,親昵的攬到懷中,邪笑着作勢親吻。

他這一摟,白辰安全身上下的寒毛瞬間都豎了起來,在快被狼吻之前,當機立斷,再度變作了墨綠色的大烏龜。

堅硬的龜殼上,還沾着厚厚的青苔。

臨晝抱了一身濕漉漉滑膩膩的苔藓,又被沉甸甸的烏龜壓得重重一頓,後退了幾步,險些仰天摔倒。

他也不生氣,只是微笑的摸了摸歪着頭得意的大烏龜。

綠油油的烏龜頭被他一摸,似乎察覺到了其中的不懷好意,嗖的一聲,迅速的縮回了龜殼中。

臨晝再接再厲,不甘心的又伸手去摸它的尾巴,還沒碰到,原本動來動去的尾巴就連同短短的四肢都一同縮進了龜殼。

「啧啧啧,原來所謂的縮頭烏龜,就是這樣。」蹲下身,嘲笑的輕踢了一下堅硬的烏龜殼。

大烏龜依舊自閉的縮頭縮腳又縮尾,打定了主意,就是不去睬他。

「來人啊,筆墨伺候。」臨晝頗有興趣的對着龜背研究了半日,終于想起了正題。

就在白辰安擔憂他是不是要在龜殼上畫畫的時候,跟在筆墨後面的紙張也被送了上來。

『也許他悶了幾天,打算把我的樣子畫下來,繼續研究解決辦法。』這麽一想,大烏龜也就安心的再度伸出頭來。

誰知,綠綠軟軟的頭才伸出半截,啪的一下,當頭就被人莫名其妙的貼了一張符,大烏龜吓了一跳,再度把頭縮了回去。

「怎地全無反應?」身旁的男人皺着眉,思索了片刻,得出結論,「大約是在什麽地方畫錯了幾筆。」

泛黃的符紙攤開,迅速的再度畫好新的符咒後,龜殼上的青苔太過滑膩,貼不住符紙,臨晝很無良的叫來了侍衛,将大烏龜整個的翻了過來。

完成任務的侍衛退下去後,可憐的烏龜柔軟的腹部貼滿了各式各樣的符紙,東皇卻依舊在一側奮筆疾書。

白辰安的四肢都縮進了龜殼中,無聊的都快打起了瞌睡,正想着東皇到底在玩什麽花樣,忽然間,全身上下竟突如其來的一陣寒風拂過,像是不着片縷一般,冷得他打了個哆嗦。

疑惑的張開眼,當即就被大大的吓了一跳,就見臨晝不知何時竟已弄到了十分難畫,且沒有仙法壓根兒畫出來也沒用的還原符。

還原符一貼,任何仙術的化身都維持不住,他自然而然的就恢複了人形,且因為自身尚不知覺,故而根本沒有蔽體的衣物。

那頭的東皇倒是好心,當即脫下了身上的龍袍蓋在了他赤裸的身上。

「我家辰安真是個美人。」順手摸了一把細致的肌膚,感慨了一句,像是怕他凍着,臨晝俯身将他從地上抱了起來。

懷中人顯然很不習慣這等被人看光的窘境,剛一入手,就在轉瞬間化作了一道清風,悄聲無息的飛出了他的掌心。

臨晝也不阻攔,任由那道清風猶豫的繞着四面屋角轉悠了一圈,最後緩緩的在窗臺上凝成了寬袍大袖的俊美身影。

白辰安坐在高高的窗檐上,說起來,這兒應該是這間屋子裏頭距離某人最遠的所在了,原本羞窘之下,他是想直接飛出窗外的。

「剛才那個,真的是還原符?」到底好奇心實在太過旺盛,還是忍不住留下來詢問。

「不錯,孤王在禦書房待了四天,翻閱了無數歷代珍藏已久的典籍,終于找到這傳說中的還原符的畫法。」

「可這還原符的最後幾筆,若是沒有仙術,壓根兒是無處落筆的。」

「原來如此,難怪之前畫那最後幾筆時,落下的筆畫總會出現幾分偏差,幸好下山之前,跟白長老借了點兒仙氣來用。」

他這邊說得輕描淡寫又理所當然,白辰安聽着卻是滿心疑窦。

十八部族既以修仙為首要大事,他家老爹生為白族的族長,自然也不例外。

要說仙氣這種東西,雖說是虛無缥缈,卻也是白日飛升,必不可缺的一個環節。

如今他爹二話不說,就将這寶貴的仙氣借了出去,看東皇先前畫符的架勢,仿佛借來的還不只一點點……

『其實,我是爹在外頭撿來的吧?也許東皇才是爹的親生兒子才是。』白辰安相當哀怨的在心中感慨着,『爹對他,實在是比對我,要好得太多了。』

他自怨自艾的神色還是相當可憐的,可憐得連一向喜歡壓榨他的某人看着都有些不忍起來,「說起來,這點兒仙氣,還是托了你的福。」

「你不用安慰我了!」

「不是安慰你,的确是因為你的緣故。」

「怎麽說?」

「呃,辰安,你聽了可不要抓狂。」在他周圍貼了一道靜心符後,臨晝飛快的說,「這仙氣,其實是白長老對于孤王下聘的回禮。」

「……」

「小心!」

驚呼剛落,氣得搖搖欲墜,險些從窗臺上掉下去的人,頃刻間就化作了五色斑斓的彩鳳,絢爛的羽翼一張,飛回了窗子。

不客氣的停在了東皇的手臂上,昂首嘶鳴了一聲,聲中充滿了挑釁,「我就不信,你的還原符次次都是有效的。」

臨晝有趣的撫着手臂上的鳳凰,倒不急着下手,反而伸手把他整個兒圈在了懷中,自我陶醉道,「看這鳳凰都出來了,果然是來配孤王這真龍天子的啊!」

他說完,懷中的鳳凰一尴尬,立刻便長出了龍首鹿身,霎時就變作了身披甲片的黑麒麟。一落地,就跳起來打算咬他。

麒麟是祥獸,所咬的自然是十惡不赦之人,為了不被咬到,臨晝顧不得欣賞,手上的還原符便只好貼了下去。

這一貼,白辰安就現出了人身,好在這次有所準備,總算是衣冠整齊的。

只是他也是個不服輸的性子,剛一現出人身,也不忙着喘一口氣,就跟着又變作了商羊。

商羊招雨,一霎時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傾瀉而下。臨晝上前關了窗戶,手中的符淋了雨,便也只好再畫一張,這次駕輕就熟,畫好便立竿見影。

白辰安跟着又先後化出了白虎、朱雀、英招、欽原、飛廉之類傳說中的神獸,不少都是臨晝昔日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實在是令他大開眼界。

尤其辰安專注于思考各種神獸的形态,被還原符喚回人形之時,因為過于專注,多數并未來得及幻化出衣袍。

于是他這頭專心致志變得不亦樂乎,臨晝拿着個還原符在那裏高高興興的大飽眼福。

幻形和破解都要用到仙法,終究還是耗神之事,故而沒多久,兩人多少都有些後繼無力。

最後變作風貍又被還原成人形之時,白辰安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決定放棄,到明日再做打算。

正想用殘餘的仙法化出衣衫,卻不料先前耗神過多,此刻別說是要将自身變為他物了,竟連最基本的衣物都無力幻化。

臨晝剛貼了符,就在他身旁,看了自然大樂,見他眼疾手快的取了先前抛下的龍袍來蔽體,心頭不禁暗暗好笑。

這白皙的肩背和光潔的長腿依舊露在外頭,半遮半掩的,真是比全身露着都要撩人多了,依他向來風流的性子,自是不會放棄這到手的獵物。

只可惜不但辰安連番變化消耗精神,他貼多了還原符,所用的仙氣牽動內息,卻也同樣的神思乏力。

好好的美人兒就這麽玉體橫陳的擺在他邊上,眼巴巴的看着,卻沒精神碰,天下間最倒楣的事,莫過于此啊!

臨晝不甘心的在心底狼嚎了數聲,最終卻也只能和板着臉努力裝嚴肅的白辰安相看無語。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