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辰安公子何許人也?

這一直是東島百姓茶餘飯後,所津津樂道的一大話題。

東皇臨晝即位十二年有餘,朝上文武百官當中,最為特別的,便是這無官無職,卻隐然已是諸臣之首的白辰安。

便因白辰安無官無職,朝野之間,亦不方便呼一聲白大人,東皇既喚其名為辰安,衆臣因勢利便,也就跟着喚他為辰安公子。

這辰安公子年不滿二十,卻是生得面如冠玉,眼如點漆,颀長挺立的身形常年裹在寬袍大袖之中,越發顯得氣度高華,行走間,飄飄然竟似有神仙之貌。

月上枝頭,已是安歇的時辰,白辰安卻捧了日間來不及看完的大把文書,從中庭穿過了禦花園,旁若無人的踏入了寝殿深處。

不出他所料,寝宮之中紅燭高懸,燈火輝煌,臨晝果然尚未就寝。

只見那朝堂中禦座上一本正經,堪稱明君典範的男人正毫無坐相的靠在紫金長椅之上,側頭斜睨着拜伏于地,腰身柔軟,仿若無骨的新進美人。

美人屈膝折腰在地上跪伏,已有半炷香之久,君王不開口,便也不敢擅動,正忐忑不安間,內殿的大門不知何時,竟已豁然大開。

錦袍玉帶的年輕人從容不迫的踏入殿中,看了一眼懾于皇威,絲毫不敢動作的絕色,有些好笑的提醒道,「你跪在那裏到天亮也無用,他喜歡主動一些的。」

言畢,徑自走上前去,行禮過後,對等美人侍候等到無聊打呵欠的男人伸出手掌,「吾皇,臣借玉玺一用。」

「玉玺在後殿靠牆櫃子的第三格抽屜裏頭。」借玉玺的借得理所當然,那整個兒半癱在靠枕上的男人回答得也漫不經心。

伏在地上的美人見狀,驚愕之下擡起了頭,嬌媚的容顏便整個的現了出來,薄如蟬翼的坎肩亦随之滑落,半裸的酥胸豐盈飽滿,極為誘人。

東皇眼神一動,美人兒想起先前那年輕人的提醒,察言觀色過後,終于鼓起了勇氣,媚笑着向靠在長椅上的男人纏了上去。

幾番挑惹纏綿間,禦床之上早已玉體橫陳,細細的呻吟伴着粗重的喘息響起之時,白辰安正取了玉玺,從後殿裏頭轉身出來。

他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目不斜視的從麻花似的纏成一團的兩人身前走過,有些幸災樂禍的想着,『纏得這般緊,明日早朝只怕多半會閃到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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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想着,對于某人沉醉溫柔鄉,他卻不得不勞形于案牍的不平也就稍稍緩解了一些,認命的懷抱着大把文書踏入了偏殿之中。

近來朝中浮誇之風盛行,時興奏折寫得洋洋灑灑,臨晝翻看了幾篇,發現通篇都是廢話,耐性盡失之下,直接把文書都丢了過來,叫他一切便宜從事。

白辰安耐着性子,仔仔細細的一篇篇看下來,卻終究還是敵不住泛濫的睡意。

支着下巴的左臂一點一點往下,往下,再往下,終于全軍覆沒,他整個人都趴在了案幾上,流着口水在案頭上呼呼大睡。

沾滿了墨水的朱筆壓在光潔的額頭下,形狀優美的唇角溢出的口水滴落到尚未批好的字裏行間,暈染了片片墨跡,悉數的沾到了俊美的臉上。

睡得昏天黑地的人卻對此渾然不覺,只在香甜的睡夢中磨了磨牙,胡亂的伸手一揮,趕走了嗡嗡的飛蟲,也跟着打翻了硯臺,案頭上便随之一片狼藉。

直睡到二更時分,打更聲響起,侍衛換班之後,一覺睡醒,覺得嘴角黏黏糊糊,他才大驚失色的抹了一把臉。

來不及哀悼一手的烏黑朱紅,又被案頭上糊成一團的折子吓了一跳。

「糟了,這是張太傅親筆所書,請求免除三郡賦稅的奏折,毀成這樣,只怕明日無法交差。」

拿袖子将臉擦幹淨後,白辰安煩惱的在偏殿中走來走去,思索着解決的辦法。

他在睡着前已将那奏折從頭至尾的看過,有些字眼未曾沾上墨跡,又被口水暈染得不深,尚能辨認出大概的模樣,要将它重新謄寫一遍,倒也不是難事。

難就難在,張太傅那一手行楷的落筆尤為特別,模仿他的筆跡才是最為費力的事。

幸好白辰安自幼熟習丹青,硬着頭皮,照着那皺巴巴的折子上的字體輪廓,描了一個時辰,終于将那長長的奏章重頭到尾的畫了出來。

望着嶄新的奏折上工工整整,至少與原文有九分相像的仿制品,白辰安有些得意的笑了起來。

正要将之歸類放好,冷不防的,卻瞧見了另一份奏折的落款處那四四方方的官印,不禁懊惱的嘆了一口氣。

筆跡确然可以仿造,反正張太傅年邁記性差,昨天寫的東西,今日再拿來讓他自己看,他也未必能全部記得清楚。

可那官印是有司按律所制,急切間,又哪裏仿造得出來?

張太傅請求免除賦稅的三郡都是産糧的大縣,只是眼下蝗災剛過,又是青黃不接之時,稅官按照慣例,卻已在征糧的路上。

稅收是國之大事,不容阻礙,此事是定然要得到東皇的允準的,雖是玉玺在手,他卻也不便擔下這層幹系。

這奏折,是怎麽樣都要遞上去的,也就斷然不能缺了上頭的官印。

看來眼下只有偷偷出宮,摸進張太傅的府中找到官印蓋上,方才解得了這燃眉之急了。

做下了決定後,站在案頭的俊朗身影霎時便化作了一道清風,刮出了宮牆,直入張太傅的府邸之中。

太傅府雖然不比皇宮的九曲十八廊,但也是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布置得頗有一番氣象,要從中找出擺放官印的所在,倒也費了白辰安一番功夫。

待到終于将官印攜了出來,那道清風在吹入宮牆之時,卻遇到了極大的阻礙。

也不知東皇那會兒犯了什麽邪,一道聖旨下來,延攬了諸多的世外高人,在皇宮各處貼滿了驅邪的符咒。

照說白辰安既有仙家的血脈,此等尋常的法術用來驅邪,應當是與他無礙。

可偏偏好死不死的,臨晝閑來無事,竟然也跟着高人們學着畫起了符咒。

他既是帝王之身,所畫的符咒,自是威力不凡,不但能驅邪驅魔,在某些情況下,甚而有驅仙趕神的效力。

比如眼下,白辰安正擔憂着回來的太晚,不知是否趕得上早朝,那陣清風便刮得急了些,飛沙走石的毫無半點仙家氣概,倒像是妖魔來襲。

宮門上符咒所書的看門獸初來乍到,難免有些不分青紅皂白,當下就朝着那襲來的怪風一爪子撓了下去。

這一撓,就在白辰安的肩頭留下了五道鮮紅的血印,他也顧不了這許多,只急匆匆的刮回了偏殿。

化回了人形,端端正正的在謄寫好的奏折上蓋了印後,已是将近五更時分,到了上朝之時,張太傅的官印,自然是來不及還回去了。

白辰安無奈的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在侍從端來的銅盆中洗了手臉後,擡腳走出了偏殿。

衆臣陸續而來,大多手持笏板,站在殿外等着上朝。

極目望去,但見站在首位的年輕人長衣垂地,大袖飄飄,觀之只覺得俊逸出塵,又哪裏看得出先前那一番狼狽的氣象。

三聲金鼓過後,東皇升殿早朝,白辰安随之将整理過後的奏折等文書悉數遞了上去,見那禦座上的男人坐姿挺立如鐘,不禁心中暗笑。

『看吧!果然是閃到了腰,這就是夜夜笙歌,整日縱欲的報應。』

這廂他不着痕跡的暗自幸災樂禍,那頭的東皇卻也不是省油的燈,翻閱奏章的間隙,随意的詢問着,「肩頭的抓傷可是十分嚴重?」

「不嚴重,過不了幾日就會好。」問的随意,答的也随意。

待到說完,這才驚覺不對,那符咒根本是此人親手所畫,看門獸自是會将誤傷之事說與他知。

『你根本是故意的。』白辰安憤怒的用目光譴責,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仙家血緣了。

『彼此彼此,孤王也知昨日那女人是你特地遣人找來的。』東皇在禦座上坐得更直了一些,若無其事的回視他。

兩人彼此仇恨的互瞪了一會兒,翻完了奏折,臨晝忽然轉頭看着張太傅,「這奏折可是昨日遞上來的?」

「不錯,臣昨日午間交由內務府審核,免除稅收之事,還請吾皇定奪。」張太傅垂首回答。

臨晝手中的奏折極多,可不知為何,他不去注意別的,只是翻來覆去的詢問着張太傅的這一卷。

白辰安見狀,不禁生生的出一身冷汗,擔心的思索起來,「該不會是哪裏露出了破綻吧?」

「你倒是說說看?這欺君之罪,該當如何處置?」下了朝之後,東皇笑望着半跪于地的白辰安。

臨晝生就一雙桃花眼,往常不笑之時,猶然帶了三分的勾魂攝魄,此刻黑眸中笑意盈盈,自是波光潋滟,那股子風流勁兒真是擋都擋不住。

只可惜白辰安看了這風流俊美的笑容,卻只有一拳頭揮過去的沖動,絲毫沒有被吸引得神魂颠倒的意思。

要知道,此人身為東島之主,背負着一島民衆的生計,卻數年來沉迷于美色,悠閑度日,還搏了個明君的稱號,靠的可全是他這個冤大頭。

打理朝政的是他,開恩科選人才的是他,篩選奏折的是他,起草聖旨修改律法的是他,替他選美人的還是他……

所有屬于東島掌權者的義務都是他白辰安在履行,但權利,唯有權利,是這個無恥的男人在享受。

欺君之罪算什麽?

勞心勞力了那麽久,還時常慘遭刁難,要不是族規嚴峻,老父叮咛,他連弑君的心都有。

忍耐着施法扁人的沖動,白辰安垂着頭,看起來恭敬無比,「臣不知欺君一說從何而來?」

「此份奏折乃是張太傅昨日遞上來的,可那落款上的印跡,隔了一日卻依舊鮮紅如新,不是件奇怪的事嗎?」臨晝笑得萬分的不懷好意。

「确然奇怪,連這墨跡看來都是新鮮的。」諒那老頭也不敢說出丢了官印的事,他索性豁出去道,「吾皇不如叫張太傅來辨認一下,興許是奏折被人掉了包。」

「這倒不用,張太傅老邁,那個記性就別提了,向來是時辰一過,他自個兒都不太能記得內文細節的。」

臨晝眼底的笑意加深:「既無欺君之罪,辰安一直跪着做什麽?孤王還以為你心虛呢?」

「家姐常言,禮多人不怪,怎會是心虛?」白辰安面不改色,「臣對吾皇的忠心天地可表,絕無欺君之事。」

「沒有就好,你這就起來吧!」沒有刁難到他,臨晝有些悻悻,「說起你姐姐辰心,孤王差點兒就娶到了她,只可惜當年被某個小鬼從中作梗。」

『那是你太風流的緣故,關我什麽事?』白辰安默默的腹诽。

五年前,他不小心誤穿了族中的女裝,正逢東皇在族中作客,把他當作了女子調戲,結果被辰心撞見,婚事就此告吹。

那個小心眼的男人娶不到姐姐,就記恨的跟族中的長老要了他來輔政,平白的阻了他本該逍遙自在的修仙之路。

他們的梁子,就是這麽結下的。

見他神色不善,臨晝頓時心情就好了起來,「上次與長老一別,也有五年的光陰了,聽說辰心嫁了人,孤王也該去下聘了。」

「……」為啥姐姐都嫁了人,他還要跑去下聘?

不會是想搞破壞吧?

看着東皇滿臉的莫測高深,白辰安表面鎮定,內心之中卻深深的不安了起來。

赫連山脈橫亘于東島西北部,山勢起伏,綿延數千餘裏,山中雲霧缭繞,終年不散,其間高崖峭壁,飛瀑流泉,蒼松翠柏,不計其數。

傳聞中,有着仙家血脈,避世而居的十八部族族人,便是隐居在這層巒疊翠的群山深處。

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真要在這茫茫群山間,尋訪這些避世的修仙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故而臨晝少年時是如何獨自闖入山中,找到了十八部族的所在?這一直是盤踞在白辰安心裏頭最大的疑惑。

那時他還太小,記不清這轟動了整個部族的大事,及長之後,族人們卻又諱莫如深,不是在他詢問時岔開話題,就是幹脆的避而不談。

就是因為好奇心實在憋了太久,當年他才會在臨晝再度來訪族中時,過于激動之下,不小心穿錯了衣裳跑出去……

結果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是百年身。

這些年來忙着互相挖陷阱使絆子,太過于專注提防與算計,竟然把最想問的疑惑徹底忘了個幹淨。

直到這趟回族中的路上,方才讓他想了起來。

儀仗整齊的皇城禁軍尚未進入赫連山脈,族中的長老早已親自等在了山腳下,恭恭敬敬的将東皇一行引入了上山的羊腸小道。

十八部族向來以仙家血脈為傲,雖然沒有看不起尋常人的意思,卻也多多少少的與世俗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然而不知什麽緣故,東皇每次來訪,族中長老卻是多數親自相迎,禮敬有加,甚而他當年開口要娶最有成仙資質的辰心,長老們都毫不幹涉。

白辰安帶着滿肚子的疑惑,在衆人不注意時,伸手扯住了臨晝的袖子,「你當年獨自一人,是如何尋訪到我族的所在?」

「為何要尋訪?」臨晝轉過頭來,驚訝道,「孤王身為東島之主,島上一切皆我所有,既然臨幸赫連山脈,十八部族族長自當親自出迎。」

「這怎麽可能,我族中人素來自視甚高,不與凡俗之人輕易交往,族中文獻從未有與歷代君主往來的記錄。」

「那多半是孤王天縱英才,魅力無遠弗屆,受萬民敬仰之餘,連仙人都為之傾倒的緣故了。」

「……」不着痕跡的搓了搓雞皮疙瘩,白辰安對他的大言不慚表示沉默。

這條羊腸小道兩邊極窄,更兼地勢陡峭,衆人早已棄了馬匹,步行拾階而上。

越往上走,雲霧越深,和着枝頭的露水,沾在衣襟上,濕漉漉的,帶着林間特有的清新芬芳,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不知走了多久,霧氣漸漸濃厚到分辨不出周遭的時候,朦胧之中,臨晝感覺到白辰安帶着些微水氣的左手伸過來握住了他的手掌。

纖長的手指柔膩冰涼,光滑的指腹間,卻蘊藏了男人才有的力量,當年第一次握住這雙手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并不是個女子。

辰心當然不會只因他沒事逗她弟弟玩而解除婚約,這慧黠的女子一看他的眼神就明了他的意思,她本就無意于他,趁此便理直氣壯的下了臺。

只有小鬼頭一直不明白,懵懵懂懂的替他搜羅了各式各樣的美人,個個都有着他姐姐的影子。

無妨,他找來多少,他便收下多少,天長日久,總有一日,小鬼頭會明白過來。

就是辰安明白了之後,會是什麽想法,這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了。

沿途霧水迷蒙,奇花異卉争奇鬥豔,開滿一路,卻是只聞其香,不見其形。

臨晝想得過于入神,忍不住執起了緊扣住他的五指,如同五年前相見時那般,輕柔的吻印上了雪白的指尖,不出意料的,再度被人白了一眼。

白辰安僵持了片刻,依舊對長老禮敬這種登徒子覺得不可思議。

猶豫了一下,他不死心的繼續追問,「你當年真是獨自踏入赫連山脈的嗎?」

「不錯,只不過孤王随身攜帶了若幹的金銀。」

「金銀有何用?」他難道不知他們族裏甚至有人能點石成金嗎?

「常言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金銀當然是有用之物。」

「是嗎?願聞其詳。」

「傳聞中,十八部族皆有仙人血脈,修仙多年,有不少人已位列仙班,孤王雖是天子,但也知敬畏天地,自然要做一些禮敬仙人的事?」

「禮敬仙人的事?」他的話勾起了白辰安模糊的記憶,他忽然有了不祥的預感,「譬如說……」

「譬如說召集民間樂手,在赫連山脈各處用喇叭唢吶吹奏仙音伴奏,請附近寺廟的有道高僧做些水陸道場諸如此類的。」

「是不是請了很多很多,多到遍布整個赫連山脈?」

「那是當然,不遍布整個赫連山脈,怎麽讓仙人們知道孤王遠道而來的誠意?」

「……」他已經可以想像十八部族被鬧得烏煙瘴氣的情景了。

就是這樣,長老們才會破例的,親自出山相迎,對此人這般的「禮敬有加」!

要知道,修仙就是為了摒除俗間煩擾,是以最忌心魔,為了避免幹擾,就要找一處不受打擾的清靜之地。

臨晝當年這麽一鬧,族中不知有多少人因此險些走火入魔,真是比派兵攻打都厲害多了。

也難怪族人對此絕口不提,走火入魔這種晦氣事,誰會願意多提?

山間的小路盤曲複雜,一段上坡路連着一段下坡路,在白霧裏摸索前進,蜿蜒穿行,似乎全無盡頭。

走了大半日的工夫,耳邊漸漸傳來轟然作響的水聲,臨晝才知道他們距離十八部族的所在,已經不遠。

此時,下山迎接他們的長老早已引了同來的禁軍繞過了這個山坳,在別處的村落中稍作休息。

白辰安牽着臨晝踏上了最後一級石階,層層彌漫的白霧便也随之被抛在了身後,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大片茂密的森林。

林間草木蔥茏,鳥語花香,珍禽異獸四散奔跑,數百座式樣別致的小木屋錯落有致的建在了枝葉繁茂的大樹底下。

風中隐隐傳來了孩子們的吵鬧聲,夾雜着女子清脆的笑語,白辰安一路緊繃的臉色亦随之舒緩了下來。

「姐姐,我回來了。」他迫不及待的急走了幾步,親昵的張開手臂,将一堆孩子簇擁的少女抱起來轉了好幾個圈子。

「呵呵,多年不見,我的辰安長大了。」美麗的少女裙裾飛揚,攬着弟弟的脖子,在旋轉中愉快的大笑着,微微露出裙子底下雪白的腳趾。

左側的男子見狀,立時不悅的從白辰安手中搶下了少女,确定長長的石榴裙徹底的蓋住了那雙美麗的足踝後,才不發一語的退回一旁。

「哎呀,失禮了,我家嘲風什麽都好,就是死板。」示威的伸出五個腳趾晃了晃後,少女嬌俏的對着沉下臉的男人吐了吐舌頭。

對面的男人無奈的搖了搖頭,雖然依舊板着一張臉,眸中卻溢滿了寵溺之色。

看來姐姐應當是嫁得不錯,白辰安安心之餘,偷觑了一眼神色莫測的臨晝,突然生出了一股子壞心眼兒。

擡起手肘,毫不恭敬的撞了一下看起來像是在發呆的人,反正入了赫連山脈,就是他十八部族的地盤,誰還管那勞什子的繁文缛節。

「喂,我姐姐都已經成親了,你怎麽還好意思一直盯着她看?」

話未落,就見對面被喚做嘲風,顯然是姐夫的男人,早已目光不善的瞪了過來,白辰安不禁在心中偷笑。

他們十八部族既以修仙為志,自是清心寡欲,不會輕易動情,然而一旦動情,占有欲之強,卻是凡俗之人無法想像的。

如今這嘲風姐夫,可是顯赫的龍族之後,自小勤于修行,早在數百年前便已修出了神獸之身,按理早該白日飛升。

早些年他還以為此人是為了修出龍形,方才滞留人間,卻原來,竟然是為了舍不得姐姐,才放棄了升仙的機會。

啧啧啧,相比之下,某人的行徑實在是慘不忍睹,姐姐真是太有眼光了。

對面的嘲風顯然也已認出了這昔日的情敵,狹長的眼眸充滿敵意的微眯了起來,眸中隐約可見暗沉的火光。

想起東皇在朝中的諸般刁難,白辰安立時高興的期待起來,就等着看新任姐夫好好的給這厮一個大大的下馬威。

尤其那個誰,死到臨頭還不知道收斂,兀自在那邊挑釁的對着姐姐又多看了兩眼,惹得他家姐夫目中的怒意更甚。

所謂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轟」的一聲,嘲風一招手,霎時熊熊烈焰夾着滾滾濃煙,化作了一條黑龍,風馳電掣的朝着臨晝的方向竄了過來。

『太好了,任憑你再會畫符驅神辟邪,在這當口,只怕也沒空去擺弄個平安符出來。』

白辰安微笑着在身後交疊着雙手,施施然的等着黑龍撲向這些年嚴重苦他心智的混蛋東皇。

可惜牛牽到京城腳下依舊是牛,混蛋上了赫連山頂,也依舊是混蛋無疑。

就在那威風凜凜的巨龍張牙舞爪的撲過來之際,趁他不注意,臨晝閃電般的伸手,一把将他拖了過來,飛快的拿他擋在了身前。

這時候黑龍早已撲到了跟前,即使是他這樣的畫符快手,要畫平安符出來,到底也晚了。

倉促之下,白辰安急忙張口,一聲清叱過後,口中迅速的吐出了一道清冽的水柱,朝着那迎面而來的黑龍激射了過去。

雪白的水柱和周身泛火的黑龍相撞之時,爆開了劇烈的氣流,一瞬間,火光水勢沖天而起。

不過瞬息的工夫,火光上升,水勢下落,當頭就将站在原處的臨晝和白辰安淋了個正着。

濕淋淋的兩人呆呆的互望了一眼,有些憂郁的發現,今番再度互相算計,似乎最終,誰都沒有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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