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康郡夫人
乾元殿東暖閣從來都不是用于寵幸宮妃的所在,而乾元殿只是乾元宮的正殿,聖上若想寵幸掖庭的美人們則會讓內侍省的太監用錦被卷了來放在側殿,即側殿才是聖上用來寵幸宮妃的地點。
但,皇後似乎是個例外。
帝王帝後何處行人倫大禮,彤史金翠翻遍了歷代帝王起居冊也沒找到定例,這也就是說皇後夜宿東暖閣非對非錯,只能算是荒唐。
步入夏日,天亮的時辰早了,姬烨一早起來,在女官的服侍下洗漱穿衣戴冠,而黛黛夾着被子睡的呼哈作響。
他好笑的搖了搖頭,命小太監輕手輕腳的撿起四處散亂的奏章,臨走前擰了黛黛的嫩臉一把,心情愉悅,最後一點遷怒也在一夜酣睡後消散了。
他不是那等無用的男人,完不成計劃好的事情便怨恨女人。
同時,他還是個對自己誠實的男人,對尤黛黛,他現在是喜愛有加,和她在一起,心裏什麽壓力也能釋放個幹淨。
見姬烨從東暖閣裏出來,金翠連忙來詢問:“聖上,記檔否?”她緊張的滿手是汗,私心裏期待着那個“不”字。
姬烨一怔,回想昨夜,似乎是按壓過那個穴位的,便道:“不必。”
說罷他走了,金翠留在原地,垂着頭暗喜,并急忙遣了心腹宮女去瑤華宮報信。
天漸漸的熱了,悶在屋裏抄經讓人心煩,淑妃便命人把筆墨紙硯香爐等物挪去了涼亭。
風慢日遲遲,柳絮飛煙,芙蓉池的荷花也次第開放了吧,正是坐船游賞的好時節呢,可惜……
“娘娘,彤史身邊的小荷來了。”粉蝶擡眼看見由宮女引進來的人,放下墨條提醒,實則松花石硯裏的墨汁已濃稠漫香。
“讓她進來吧。”淑妃放下毛筆,左右扭轉了一下酸疼的手腕。
“給淑妃娘娘請安。”
“無需多禮。你來,可是乾元殿裏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情。”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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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荷是個略胖的十幾歲女孩,左右看看,見淑妃并未屏退左右便知在涼亭裏站着的這些都是心腹,便低聲把聖上在東暖閣又幸了皇後的事兒說了一遍。
淑妃琥珀色的眸色頓時暗沉下來,看着桌案上三尺長的經書只覺渾身發冷。
“阿烨這是要移情了嗎?”她諷笑低喃。
“可我卻不允許。我要不要你的愛是一回事,你給不給,給了誰又是一回事。”
“此事本宮知道了,你先回去。粉蝶。”
“是,娘娘。”她從袖子裏掏出一兩銀角子不留痕跡的塞到了小荷手裏,姐妹一般手牽手,“走,我送你到宮門口。”
“不敢勞煩。”小荷到底是年紀小,見識淺,這麽點銀角子便喜笑在臉。
永樂宮裏,貴妃正鬧脾氣,一個容貌美豔,身姿豐滿的夫人坐在一邊沉思,對貴妃的跺腳嘟囔視而不見。
“阿娘,你倒是說句話啊。怎樣才能拿回屬于我的鳳印。”才過了兩天清淨日子,沒有女官給她教訓了,不能耍威風了,她便覺渾身不舒服,像病了一般難受。
“香君,你總是這樣沉不住氣。”康郡夫人睨了她一眼,苦口婆心道:“俗話說的好,母強子弱,這話放在我們娘倆身上也正合适,是我從小太過為你打算這才使得你一味兒的橫沖直撞卻不顧後果。”
“阿娘,我的脾性就是這般的,已經無可改變,你現在再教導我也晚了,還是繼續幫襯我才好。”貴妃不耐煩的擰眉,拉着康郡夫人的手懇求道:“阿娘,你快幫我想想辦法啊,怎樣才能盡快的把鳳印拿回來,我可不想在那小賤人管制下生存。”
康郡夫人冷下臉,血紅的蔻丹指甲捏起,使勁掐了她手背皮一把,把呂香君掐的冷汗涔涔,痛徹心扉,驚呼怒目,大叫一聲:“阿娘!”
“疼不疼?”康郡夫人逼視。
“疼啊。”呂香君委屈的喊叫。
“現在可把這疼記到心裏去了?”
呂香君委屈的點頭。
“很好,我就是讓你記住這次的失敗。香君,你這傻子,竟還沒醒悟嗎,三年了,尤黛黛終于學會放下身段和世家的傲氣,媚君、自保、掌權,可你呢,卻還是倚靠太後,倚靠我為你善後,你可比她大七歲,若在不長進,縱是你阿娘我有三頭六臂也難再幫你。”
呂香君不以為意,撇了撇唇,“阿娘是否高看了她,不是我輕敵,而是尤黛黛她太蠢,不及淑妃萬一。我的首要敵人可是淑妃,阿娘你莫要本末倒置。”
康郡夫人冷笑一聲,唾棄般的斜睨她道:“從古至今,多少名将敗在輕敵上?因輕敵而打了敗仗的将軍,猶可說一句,戰敗乃兵家常事,收拾舊部東山再起猶可逞英雄。可你不行,香君,你身在後宮,居于高位,若是敗了,在你身後多的是如花美人想踩着你的屍身爬上來。在後宮,說是步步為營也不為過。香君,你自己說你能敗嗎?”
呂香君被自己母親說的寒毛直豎,冷汗涔涔,猶自狡辯道:“我姑母便是太後,我父親是宰相,阿娘你也是郡夫人,我……”
康郡夫人嗤笑一聲,起身輕蔑的拍了拍自己女兒的臉,滿面冷嘲:“看來我真是太為你打算了。這樣吧,這段日子你就別出去丢人現眼了,呆在永樂宮閉門思過,何日你想明白了厲害,阿娘何日再來看望你。”
說罷,甩袖而去,竟一點也不給貴妃女兒留面。
而呂香君也習以為常,她咬着唇死撐着不挽留,犯了小姐脾氣,最後眼見着自己母親要邁出門檻了,她這才稍稍妥協高聲怒道:“思過便思過,有何了得!”
康郡夫人提着的心放了下來,哼道:“算你還識相。”
遂低聲在攙扶着她手臂的粉蝶耳邊秘密說了幾句話,這才安心去了壽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