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五君之争(修改後)
飛雪的出現和迅速的走紅,在京城的樂界引起了一次大的震動。多年的平衡被打破了,一場不見刀槍的戰争,拉開了序幕。
而鬥争,不但發生在五君之間。在飛雪與五君之間,在五君的弟子之間,甚至于紅顏居內部,都爆發開來。原本都暗藏在地下的矛盾都像是被掀開了幕布,紛紛展現出來。
最後的勝者,固然在大家的預料當中,然而鬥争最後的結局,卻是再也沒人能料想的到。
近十年來,京城樂界都是五君的天下,五君之中,雖以陳香君為首,但其他四個人都各有所擅,在樂界都有其不同于他人的位置和地位,都有屬于自己的觀衆樂迷,雖有争先之心,卻都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各自都能相安無事。這也是五君從不會同臺演出的原因。
飛雪的到來,象是挾着雷霆之勢,敲擊着人們已經麻木了的審美神經,改變了人固有的欣賞眼光。
飛雪的表演很随性,或歌或舞,或彈或奏,不一而足。不同于香君演出的細膩婉約,她的表演更像是粗筆的寫意,讓人不覺得都忽視了小節,跟着她的感覺而去:奔放昂揚的,凄涼悲傷的,歡快喜悅的,乃至于頹喪失落的。
她的衣服也很随意,有時極盡之奢華,有時卻是單色的衣衫上沒半點裝飾。有時飄飄灑灑像是偷落凡塵的仙子,有時又身着重重疊疊的衣裙,像是幽居宮中的貴婦。
一時之間,街頭巷尾,談論的、誇耀的、效仿的,一下子都變成了“飛雪”。從她的美,她的舞,她的歌,她的琴,到她穿的衣服,帶的首飾,用的胭脂口紅,梳的發式。乃至于她用來遮面的紗巾,也成了“飛雪”的象征。
不見其真面目,增加了她的神秘之感,讓人更加着迷。偶爾拿掉紗巾,每一次奇異誇張的化妝,又掀起一場旋風般的浪潮。
這個月飛雪用的是什麽款式,什麽顏色的紗巾,這次的紗巾上又是什麽圖案,等等,無不牽動着愛美女士的心。
飛雪這一次又花了個什麽樣的妝容,妖豔嬌美,還是天真純淨,抑或是飄然出塵,更讓許多男男女女如癡如醉。
又一年的冬天來臨了,白玉鎮上的漫漫冬天,自然又是從這年的第一場雪算是開始了。
“大哥,可惜你就快要出國了,否則的話,我一定要堅持你去看看飛雪的演出,實在實在太精彩了!”
回家省親的方曉虹正興致勃勃地給哥哥方曉天講述自己這一路來的見聞,當說道在京城裏看到的飛雪的表演,興奮之情頓時染紅了雙頰,眼睛更是炯炯閃亮,漫溢着驚嘆。
看到妹妹如此的激動,方曉天覺得有些好笑。
幾年沒見,曉虹長大了不少,可是言談舉止間還像個孩子,不過是看了一場好戲,看她的樣子倒像是見到了什麽了不得稀罕物。心下雖然有些不以為然,可是卻也不好太潑她的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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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再精彩,不過是場表演罷了。不過是唱歌或者跳舞,最多是演奏樂器——對了,我忘了是在京城,或者她是表演唱戲?京劇還是評劇?”
“大哥,你認真點好不好!那種表演……哎,真的不知該如何形容,反正沒看的人真的會後悔的!”
嘆口氣,方曉虹的腦海中又浮現出飛雪那場讓她驚心動魄的“奔月”。
她從來不知道,“嫦娥奔月”,也可以這樣诠釋。
聽說這場“奔月”,是飛雪的師傅,有名的嫡仙人陳香君,早年依嫦娥奔月而改編的舞蹈。“回腸蕩氣,悲決天地”是對香君這場舞蹈的贊譽。
而飛雪對這場舞的诠釋去截然不同。給人的感覺,不是“悲”,而是“壯”。是希望,而不是失意。在她的舞中,人們看不到一個避入廣寒宮的嫦娥,而是一個為追求理想而不惜犧牲的嫦娥。奔月後的嫦娥不是孤獨寂寞的,不是惆悵幽怨的,而是充滿了堅強,滿懷着希望,還無所畏懼的勇氣的嫦娥。
“據說‘奔月’這場表演,後來引來了一場評論界的大争論呢。”
聽了妹妹的描述,方曉天也開始有了興趣。
“你說的這位飛雪,莫非就是當年一支劍舞成名的,那位嫡仙人陳香君的弟子?”
“可不就是她嗎!……不過真是很奇怪,雖然大家都認為飛雪的藝術造詣,無論是與樂器歌舞,對于她的師傅只怕還有一定的差距,可是陳香君充其量只是讓人欣賞與敬重,她卻就是能讓人像上了瘾一樣的迷戀。”
“聽說五君之後,又都推出了各自的弟子。可是其他幾個人,都無法與飛雪一争長短。”
此時的京城的樂界,已經真正進入了“後五君”時代。
陳香君也只不過列為五君之首罷了,可是現在飛雪的人氣與魅力,卻是其他四人難以望其項背的。
無論大家怎樣争長論短,看過五君弟子們的表演後,都難以把五個人等同起來。“小五君”之說,也只是某些與飛雪無緣謀面的人所提及的,被大多數的人嗤之以鼻。
那麽,這個前後無法順延的比較,問題出在什麽地方呢?
也許正是飛雪這種自然不造作,在舞臺上率性而忘我的風格,讓人對她欲罷不能吧。
方曉天本來對于這些樂舞之類,只能算是免為其難的知道一些罷了。不過最近京城裏傳來的消息實在太多,傳播的力度也實在太大,很有一番驚天動地的架勢,要想不聽到,實在不大可能。
而他對于飛雪這個名字,也總覺得有些親切。或者是她的名字中有個“雪”字的緣故吧,總讓他想到無緣再見的小雪兒。
看方曉虹說着如此神往,讓他也來了想要一見真人的好奇心。
“哥,我看到飛雪時,不知道為什麽,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她曾經是我很熟悉的一個人,那種眼神……”
想起第一次見到時的那種感覺,方曉虹心中的震撼還在,眼神不覺有些迷離起來。
“熟悉?”方曉天的心猛地跳了老高。
“雪”?
“可是,同時我又覺得她很陌生。甚至,還讓我有些寒冷的感覺……真的很陌生。”
方曉虹一回神,吐了吐舌頭,對哥哥作了個鬼臉。
“什麽亂七八糟的,又是熟悉,又是陌生的。”方曉天受不了的仰起了頭,掩蓋差一點點的失态。
不可能的,天下間同名的人太多了。雪兒在已經安息在某個地方多年了,怎麽會是她,飛雪?出現的地方不對,描述的神态也不對。
自從曉虹随那位老道姑離去,方曉天後來發覺留下的拳譜心法居然是個難得的無價之寶,從此奠定了他內功基礎。
想到自己曾經對雪兒說過那句“我會保護你的”,想到自己對于失去雪兒,丢掉妹妹的無能為力,方曉天拼了命一樣地練武,想要成為高手,想要快快長大。
對于他好武,家裏面大伯方盾卻是最為支持他的一個。而對于方曉虹的離家,也在不久收到她的後續書信,以及沈剛表哥的家信後,大家也就慢慢地接受了。
大伯動用了關系和財力,先後替他延請了許多位的武術師傅,他們似乎對方曉天都是十分的其中,全都傾其所有,教到他授無可授為止。
甚至連隐居多年的形意拳的一位大師,也曾經教過他兩年。後來師父告訴他,與其說是看在他伯父的勢力和財帛,不如說是看到他是個好苗子,實在不忍心放棄不教。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剩下的路,只能靠自己走了。
随着年齡的增長,方曉天看到祖國的羸弱,深深明白單靠個人的強健胫骨,好武尚勇并不能起太多的作用。他下定決心到國外去走一走,看一看,學一些人家先進的東西,希望終有能報效國家的一天。
雖然心中總想着曉虹說的飛雪的樣子,可是行程已定,此時也容不得再作他想了。
“罷了,等我回國時再說吧。”
他卻沒有想到,這一去一回,一切全都是物是人非。
卻說在京城裏,“宮城楊柳一嫡仙”中,除了陳香君和柳君同屬紅顏居之外,宮愛君、梅君城、楊君儀都有着不同的身份。
其中,宮愛君是醉仙樓的清倌人,號稱色藝雙全,不但棋琴書畫樣樣精通,最叫人難忘的,還是她的媚和嬌。
梅君城是五個人中唯一的自由人,拉的一手絕妙的二胡,是一些京城裏的名角,以及一些有錢的票友的座上客,只要有他的配樂,再難唱的調都能順暢的唱出來。而他自己最喜歡的還是扮旦角,其嬌柔自然的扮相讓許多女人都自覺汗顏。
楊君儀是吉祥戲班的臺柱,有一副清亮高亢的歌喉,讓人聽後總有些縱意山林的感覺。而與梅君城正好相反,前者是男生女相,而後者卻是女生男相。楊君儀長得像一個英俊小生,她的小生扮相更是迷煞了一幫貴婦人。
柳君精通各種古樂器,只要能彈能吹的東西都難不倒他。而他和香君合作譜寫的一些曲調,更是被許多行內行外的人廣泛傳唱。
五人中唯有香君可謂為全才,而讓她能長領風騷的,還是她的清靈脫俗和她的獨具一格。她總能不斷地給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覺。
随着飛雪的人氣日漸鼎盛,其餘的三家都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宮愛君、梅君城、楊君儀,在變化表演節目不見成效之後,便紛紛群起而效仿,推出自己的弟子,想要搶奪飛雪的風頭。
宮愛君的弟子最為耀眼。她年方十八,據說是個曾經留過洋的沒落貴族,衆人都稱她為“金格格”。她雖是半路出家,卻也勉強稱得上“棋琴書畫”樣樣都會。
而最吸引人的卻是她的高貴氣質,她剛一出現就引得一群富家子弟,商人賈客,文人墨士紛紛追捧。
梅君城的弟子,還是一個稚齡的小孩,可是他的音樂天賦卻叫人嘆為觀止。聽過他的二胡表演的都直呼他是天才。于是許多人都叫他“小天才”
楊君儀的徒弟是最出人意料的,是個英俊的小夥子,而他的別名叫“英子”。
與楊君儀高亢的歌聲不同,他的嗓音偏于低沉婉約,輕輕柔柔的象是撓在人的心房上。但是他的小生扮相,卻象足了楊君儀。許多楊的老樂迷看到兩人的扮相都難辨真假,只是當他一開口,便馬上知道是師是徒了。
而紅顏居更推出了美雲,稱她是柳君的弟子,而柳君也開始正式教授她樂器。美雲對歌舞雖然不在行,性格又有些膽小怯懦,可是她對樂器似乎有着天然的興趣,若果說勤真能補拙的話,在樂器上,她只怕要超過飛雪了。
只是她很少亮相,總是在幕後為飛雪伴奏。即使是偶爾登臺,她也是半低着頭,讓人只感覺到她娴靜的美,卻看不清她的臉。
紅顏居的兩個小姐都很神秘,這是許多人的心得。
一時之間,整個京城裏,乃至于周邊的城市地方,都熱鬧起來。就連千裏之外的十裏洋場,報紙上也刊出“新星鬥奇,飛雪紅顏”的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