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相逢不相識
遠離了京城的火車終于搖晃着停下來了,似乎對前方的路充滿了畏懼,不再向西移動了。疲倦的旅客們紛紛跳了下來,如一群受驚的飛鳥,迅速地四散而去。
西去的官道上,馬蹄急急。呼嘯而過的風卷起了陣陣沙塵,日漸寒冷的天氣讓道上人減少了很多。一輛馬車辚辚地前進着,在不多的行人中顯得很是醒目。
“柴叔,我想騎馬!”
随着一陣清脆的女聲,一個學生模樣的女子從車裏鑽了出來。
衆人眼前一亮,仿佛忽來了一縷春風吹進了人們的心坎:這個女子長得太俏麗了!
雖然她一身的學生打扮,舉手投足間分明是個大家閨秀。齊耳的短發,順滑如黑色的絲緞,吹彈得破的瓜子臉上,兩只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圍,長長的睫毛呼扇呼扇地眨着,讓人的心也跟着煽動起來。
铮亮的皮鞋,手腕上價值不菲的碧綠的翠玉镯子,在在顯示着她高貴的身份。
“你一個千金大小姐,怎麽能和一個畜牲較勁呢?騎馬可不文雅!”馬上柴叔似乎已經習慣了衆人回首矚目的情形,只是低聲勸告着這位有些任性的少女。
“你可錯了!在國外,有許多淑女都學習騎馬,可沒人說她們不文雅啊!”
柴叔剛要反駁,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衆人都回首望去,只見一團火紅的身影随着一匹白色的駿馬風卷而來。
馬匹漸近之時放慢了速度。只見馬背上是位身着紅色騎裝的女子,漆黑的發用紅色絲巾高高地束起,小麥色的臉上飛揚的兩條劍眉,寫着不屬于女性的堅毅,精致的五官卻也有着少許的柔媚。整個人顯得英姿飒爽,滿是豪氣。
她一提缰繩,縱馬而過。就在經過欣雅身邊時,她稍稍緩了一下,突然轉過頭來,和她對望了一眼。
四目相視,兩人不覺都在心裏暗暗贊了一聲:好個出色的人物!
紅衣少女突然展顏一笑,倒象是夏日午後的陽光,閃爍出耀眼的光彩。
“好漂亮的小姐!”一聲悠揚的贊嘆的話語,和那朵燦爛笑容一樣來的突兀。
欣雅一震之間,那一紅一白的身影已在百丈之外了。一串銀玲似的笑聲随風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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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得!”
衆人還沒有從一個震撼中醒來,眼睛還在追随那漸漸遠去的紅色的火焰,又一陣悅耳的馬蹄聲傳來,吸引了大家的眼球。
難道所有的美麗女子都約好了要在今天出現嗎?只是前面的紅衣女子太熱,那位欣雅小姐太純,而眼前這位白衣勝雪,與白馬融為一體的女子,好像也太冷了點!
這白衣女子的冷,并非是冷若冰霜,目空一切。只是她淡漠的表情,深邃黑幽的眼睛,好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中,讓人感到一種難以靠近的冷。飄散的長發,随風飛揚,倒像是在禦風而行。
說話之間,一人一騎已經到了眼前。她好像并不想做稍許的停留,目光漠然地掠過衆人,駕騎的速度沒有稍減。衆人的心裏不覺都在想:如果她也象紅衣少女一樣露出笑容,會是什麽的感覺呢?可是看來大家都要失望了!
就在那白馬和馬車擦身而過的時候,突然一只飛镖挾風而來,掠過拉着馬車的馬首,疾飛而過。那馬受了驚吓,高嘶一聲,掉轉馬頭便向白馬沖了過去。
眼看兩馬就要相撞,衆人都驚呼起來,車上的人也吓白了臉。白馬的速度那麽快,這一旦撞上,只怕就要發生車毀人亡的慘劇!
說時遲那時快,那馬上的女子,一下子挾住馬腹提起馬缰,那白馬猛地剎住腳,人立起來。
兩馬險險錯過,沒有相撞。馬車卻沒停下來,連番受驚的馬拉着馬車東奔西竄。車上的欣雅緊緊地抓住車門,防止自己摔下去。
“小心!別被馬車撞上了!”
“快救小姐呀!”行人紛紛走避,蔡叔更是心急如焚,卻又近不得身,只好幹着急。
就在忙亂之際,那個白色的身影像一片沒有重量的樹葉,輕飄飄地飛了過來,落在了受驚的馬上,只見她一手拉住馬缰,一手親拍馬首,那馬便奇異地停下來,在原地踏着腳,甩着頭喘着粗氣。過了一會兒便徹底地安靜下來了。
衆人眼前又一花,那白衣女子又飄回原來的坐騎了。
“好快的身手,我果然沒有看走眼!”衆人都錯愕地轉頭看去,只見那位已經遠去的紅衣女子不知何時又回來了。她的手中把玩着一只飛镖。看來,剛才的危機正是她造成的!
“頑劣的小姑娘!難道你不怕傷及無辜嗎?”白衣女子輕斥道。看來兩人已不是第一次交集了,言辭中有着熟悉的味道。
“我是小姑娘,你難道就大了很多嗎?我既然能使此招,當然就有十足地把握不會造成惡果了!”紅衣少女咯咯一笑,沖欣雅一拱手,說了聲:“對不住,讓你受驚了!”
欣雅早已經從驚吓中恢複過來,此時正滿臉興趣地打量着二人。三個女子立在慢慢無盡的長路中,風姿各異,卻是一樣的出彩。
“我沒事的!多謝你了!剛才那一幕可是精彩極了!我真算是開了眼界!這趟西路之行也算沒有白走!”
她前面的話是回答紅衣少女的,後面的話卻是對着白衣女子說的。說話間,她興奮地瞪大了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對方,好像是看着一個無比傳奇的人物。
白衣女子不覺一怔,似乎沒有想到,看似嬌弱如花的她能有這樣的膽識,不但沒有吓得發抖,反而是一幅看好戲的神情。
“我叫趙欣雅,不知道二位姑娘尊姓大名?”她學着紅衣女子的樣子,拱了拱手,倒也有了三分樣子。
“我姓李。萍水相逢,又何必問姓名!”白衣女子的表情更奇怪了,如星般的兩點目光,變得更加深幽。她認真地看了一眼趙欣雅,又瞪了一眼紅衣女子,便一抖缰繩,掉轉馬頭,飛駛而去了。
馬蹄揚起的灰塵如煙般飄散在空中,瞬間便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說個名字又有什麽了不起的?哼!”屏息等待她自報家門的紅衣女子對着她的背影作了個鬼臉,一轉頭卻一臉歡欣地對着欣雅:“沒看出來,你還真得不賴嘛!”她露齒一笑,英氣逼人的臉上頓時顯出一種屬于小孩子的頑皮。
“我叫方曉虹,今天咱們算是認識了!你慢慢走吧!我先行一步了!”
欣雅還沒來得及回答,那一團火焰已經向前方席卷而去,只留下一陣滾滾的煙塵。……
金門客棧是西京最有名的老店,南來北往,西來東去的人都在這裏聚集。連年的戰亂讓店主人無暇修繕,這座老店漸漸有了衰敗的氣象。
今天的金門客棧卻賓客盈門,顯出少見的熱鬧景象。
門口傳來一陣吆喝馬的聲音,一輛馬車和幾匹馬騎停在了客棧門前。過了一會兒,随着一聲“小姐請!”,一樓大堂裏吃飯喝茶閑磕牙的客人們都向門口看去,只見一位梳着齊耳短發身着學生裙的小姐應聲而入,俏麗的臉上帶着笑,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圍。
蓬荜生輝這個詞恐怕再也沒有用到這裏合适不過的了!客人們不約而同地這樣想着。
蔡叔他們去停車了,趙欣雅獨自站在門口,衆人的眼光倒沒有讓她覺得過于不安。自小在南方長大的她,對于這裏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突然,門外傳來的一陣打罵和哭泣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不假思索地提起裙子跑出了門外。沒注意有兩雙眼睛賊溜溜地一直盯着她。
“讓你跑!讓你逃!我打死你!…”
一個瘦高個,穿绫着緞長得有幾分像大煙鬼的男人,正用盡吃奶的力氣,踢着地上卷縮成一團的瘦小的身影,身後圍着兩個五大三粗的爪牙。
地上的那個瘦小身影穿着丫鬟的服飾,嗚嗚咽咽的哭聲已經很微弱了,斷斷續續地像是會随時斷氣一樣。周圍的人都指指點點地,卻沒人站出來制止這一切。
“你再這麽打,怕是要出人命了!”
“我占大爺打自己的丫頭,還有人管?……打死了她,也是賤命一條,埋了了事,難道還會有人要我償命?”占六瞪着眼睛陰陽怪氣地擡起頭,似乎不相信有人敢對他大小聲,等看清了欣雅的模樣,不自覺地頓了一下,又接着無賴地說了下去。
“你!”趙欣雅沒想到世間還有這樣惡劣的人,氣不打一處來:“不管貴與賤,都是娘生爹養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如果你打死了她,怎麽能不要你償命?”
占六看到眼前的欣雅一身貴氣,不知她是什麽來頭,也不敢太造次,提起腳又提了那丫頭一腳,一揮手就要打道回府。
“想不到還會有人替你出頭!今天就饒了你,下次再逃,一定不能放過你!走,給我拖回去!”
地上的人象是突然活了過來,從地上爬将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到欣雅的面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拉着她的裙擺聲淚俱下地哀求道,“我不能回去!他們會打死我的!求求這位小姐,救救我吧!我不能跟他們回去呀!”
“梆!梆!”她頭如搗蒜般地向地上磕去,沒幾下子額頭上邊滿是鮮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