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山的傳說（新）
初冬的來臨帶來的天山的第一場雪。飄灑大地的雪花紛紛揚揚，路上漸漸變成了銀白色，兩旁高聳如雲的松樹上，也接滿了雪花，墨綠的松針映照着白雪，在雪花織起的白色網中默默地伫立着。
一個身影，在雪中喁喁獨行。蒼茫的大地，凸顯出她的嬌小，漸急的風雪卻見證着她的倔強。
傲霜拉了拉風帽，把厚重的披風攏緊了一點，轉頭看着周圍飄灑的白雪，不覺心情大好，輕輕一跳，一旋身，把身上的雪花抖落下來，仰首向着灰蒙蒙的天空清嘯了一聲。
清涼如風的聲音飄蕩在天地之間，帶回無數的回聲。周圍的樹枝輕顫，樹上的雪花一片片地被震落下來。
天漸漸黑了，雪依舊不疾不許地下着。根據山下獵戶的描述，要過了這座山嶺才會有歇宿的山林小屋，看來今晚，要宿在野外了。
她不由得開始懷念西京那個溫暖舒适的客棧，以及那兩個剛剛結識的義妹。
想起她們，傲霜的臉上露出了一點會心的微笑。雖然她痛恨方家人，可她卻沒法不喜歡方曉虹，她的聰明直率，開朗善良，總能打動人的心。而只比自己小幾個月的趙欣雅，有着現代女性的見識，卻有着古典女性的溫柔，而同樣的善良和狹義心腸，讓人不能把她當作一個普通的弱女子看。
什麽時候，心已經淪陷了？為了她們，放慢了自己的腳步，在西京多停留了一天！
是因為寂寞的心終究是需要朋友和親人？還是見到她們，就像是見到了自己的另一面，有一種親切感？或許兩方面都有點吧！
突然前方傳來的野獸的吠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不好！好像是狼的叫聲！而且不只一只，好像是群狼！像是遇到了獵物的聲音，中間夾雜着木材燃燒的聲音。該不會是有人遭劫了吧？
傲霜輕輕提氣，縱身上樹，向聲音傳來的地方飛掠而去。
只見十幾只高大兇狠的狼，圍成一個半圓形的圈子，都在向着圈裏凄慘的嚎着。在圈子的中間是一棵高大的雲杉樹，樹下是一個獵人打扮的老頭，圈腿坐在篝火旁，冷眼看着周圍的狼群。他赤手空拳，不見他有什麽禦敵之物。
突然，一只高大體健的灰狼，從圈子中沖了出來，向老獵人直撲過去。傲霜不及細想，一揚手，一柄飛刀直取灰狼的首級。灰狼發出了一聲尖厲的嚎叫，倒地不起。殷紅的鮮血從頭頸處飛濺而出。
群狼并沒有因此退卻，随着幾聲嚎叫，又有兩頭狼向前撲來，其反應之快，速度之疾，已經快趕上了一個普通的武林高手。
傲霜清咤一聲，兩手齊發，又兩柄飛刀疾射而出，自己也随着兩柄刀飛落入狼的包圍圈之中，站在老獵戶的身前，挺劍對着聞到了血腥而蠢蠢欲動的狼群。她專注于前，沒注意到老獵戶的眼中精光一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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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十幾只狼突然同時爆發，一起沖了上來！傲霜揮動着劍，閃躲騰挪，細心對付，不一會額頭就滲出一層薄汗。俗話說得好：一手難抵雙拳，一虎難敵群狼。傲霜面對群狼，雖然足以自保，也可随時飛身離去，可是要殺盡群狼，護住老獵戶，卻不是一時之間就能辦到的！
這群狼顯然經常聯合作戰，進退有儀，配合得當。過了半個時辰，傲霜雖然已砍倒了幾條狼，可是如果沒有篝火擋着，差一點就有條狼越過她的防線，偷襲向老獵人了。
難道它們就不知道後退嗎？真的要将它們趕盡殺絕了，才肯罷休？
腦中剛有這樣的念頭，身後就傳出了一個不算蒼老的聲音，輕得像是耳語：“殺頭狼！”聽到這一聲輕語，傲霜仿佛如醍醐灌頂，醒悟過來。挺直身子，屏息察看，想要找出頭狼來。
只見在狼群中，有一頭格外高大威猛的狼，毛色深灰發亮，臉上有條傷疤，樣子顯得格外的兇殘。狼群好像都是随着它的吼聲進退攻守。此時雙方僵持着，其他的狼都把目光轉向了它。看來頭狼非它莫屬了。
傲霜暗暗拔出最後一柄飛刀，當頭狼仰起頭，發出長長的一聲吼聲，群狼将動未動之時，揚手便刺向它的頸項。頭狼跳了起來，傲霜手起刀落，那條狼發出凄厲的一聲尖嚎，從空中跌落在地。
狼群頓時亂了，傲霜緊緊相逼，失去首領的狼群潰不成軍，不一會兒，便四散奔逃了。空空的雪地上只剩下幾具漸漸僵硬的狼屍。
雪不知什麽時候停止了，一時的喧嚣過後，樹林裏靜了下來，只聽得見木柴燃燒的噼啪聲。
傲霜和老獵人隔着火堆對面兒坐，靜默無語。她發現自己看走了眼，眼前的老獵人不但聲音不顯蒼老，長也可以算是鶴發童顏。露在皮帽和皮襖外的臉和手，雖然線條粗狂，卻沒有通常的獵人風吹雨淋的滄桑。
“看姑娘好象是中原人士，不知你孤身一人到這天山上來做什麽？”老獵人笑眯眯的，一開口卻不是感謝的話，倒是多了幾分好奇的意思。
中原？多麽古老的稱呼！傲霜不覺心裏一動，一時之間有太多的疑惑，又無從說起。
“我是來拜師學藝的，不知道老人家可否指點迷津？”傲霜抱拳拱手，無意間露出了手腕上的佛珠，自己卻沒有覺察。老獵人看到佛珠，眼中一道精光一閃而過，又恢複了笑眯眯的老人樣。
“拜師學藝？我恐怕沒什麽可指點。不過，我倒是聽說過一個關于學藝人的傳說。”老獵人遞給傲霜一串烤熟的肉，從容的态度，倒象是兩個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在圍爐夜話。雪後的山中，空氣清冽而潤爽，讓人呼吸間覺得胸腔裏存滿了舒适的感覺。
“傳說？”傲霜稍稍猶豫了一下，便接過肉，靠近了篝火邊吃邊聽起來。
“對呀，傳說，”老獵人的眼中露出了一點贊賞，“一個在天山上的流傳很久的傳說。”老獵人娓娓道來。
傳說，在天山之巅，天池之側，有一群會飛檐走壁的人，他們自稱為天山派，開山的始祖卻是從中原遭了禍事，逃到這裏的一個武藝高超的人。自他的天山派成立以來，為當地的百姓作了些好事，也招收了不少的弟子，男女都有，而開山始祖也成了家，有了夫人。
男男女女到了一起，日子久了，便生出很多事來，反淡了練武的心思。為了約束弟子，始祖便立下了一條門規：凡是未出師的弟子，同門之間一律不許談極情愛，凡違規者，必有一人被逐出師門。而這項禁令在弟子出師之日，便算是自動解除了。
本來，這條禁令，是為了讓弟子們能夠專心于習武，而杜絕情愛的幹擾，可是，由于天山派的武功博大精深，許多人終其一生也未必能出師，即使是資質聰穎的，師成之時也已是年華已過，哪還能談什麽情愛，行什麽嫁娶，所以所謂出師後禁令解除，等于沒用。
等到後來有一位頗有天資，很受師父喜愛的弟子，公然打破了戒律，愛上了他的小師妹。當事發之時，他的師父給他改正的機會，他不但不肯依從，還高聲反駁戒律不公正合理。可是為了成全一心想要成為女俠的師妹，他毅然放棄大好的前程，不惜破門而出……
老獵人到此作了一個停頓，他看看專注地聽故事的傲霜，突然問道：“如果你也碰到了同樣的情況，你是選擇放棄愛戀，還是為了成全對方而破門出教？或者。你更願意對方放棄？”
傲霜愣了一下：“為什麽要這樣問？”
“既然你也要上天山學藝，那你找的定然就是這個天山派了。如果你也要學武經年，而錯過大好年華，你會怎樣選擇呢？”
傲霜低頭沉思了一下，心裏明白這是自己必須要面對的問題：“我還不知道到時候我會怎樣想，可是我既然是為學武而來，我就會盡量避免出現這樣的選擇。”
老獵人笑了一下，臉轉向東方，眼神變得迷離了：“你說得也對。一個未經情愛的人，唯一抵禦誘惑的方法，就是遠離誘惑。唯有自大到以為自己可以坦然面對情愛的誘惑的人，最後摔得也越重！”
“聽這話，您好像是說這位前輩的做錯了？可我卻覺得他如此選擇，即使錯過了絕世武功，卻也算是愛得理直氣壯，無怨無悔了！”
聽了傲霜的話，老獵人的神色越見飄忽了：“是呀，錯又如何，對又如何？情愛又如何，絕世的武功又如何？人生匆匆幾十年，只要是想做的，去做了，結果又能如何呢？我想了好多年，年過半百才相通了。沒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娃，竟然已有了這樣的認識！是因為我太執著了，還是她的慧根深呢？”過了一會兒，他又恢複正常了，笑眯眯地接着說故事。
那癡人的大師哥，原本也是喜歡小師妹的，可是為了學藝，為了逃避那條特殊的門規，他把愛戀的心藏得很深。那個癡人為了小師妹破門出教時，他還暗自慶幸自己選擇對了。可是那小師妹為了癡人的情誼，雖未緊随而去，卻也選擇終生不嫁。甚至到後來出家為作了道姑。……
大師哥雖然有了高深的武功，卻永遠失去得到愛人情誼的機會。而那個癡人，雖然得到了小師妹的忠貞情誼，卻一樣落個勞燕分飛，只怕終此一生也見不了面的下場！
到底誰得到的多一些？誰又失去的更多一些呢？
肉香彌漫在山林中雪後清新空氣中。火依舊在噼噼啪啪的響着，圍在火旁邊的一老一少，話意正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