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天山一派
天大亮了,傲霜一下睜開眼睛。只見陽光從樹上灑下無數的光點,在她的身上雪地上快活的跳躍着。轉頭四處望去,只剩下燃盡的灰燼,和幾塊啃過的肉骨頭,老獵人已不見蹤影了,連狼的死屍也不見了。
傲霜眨眨眼,站起來活動着快要凍僵的身子。如果沒有那張老獵人“借給”她鋪在地上的獸皮,她真要懷疑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她一舉手,露出了那串從小帶在手腕上的佛珠,珠子在陽光下閃着烏亮的光。
傲霜手輕輕拂着腕上的佛珠,那佛珠的每顆珠子都刻着一個“佛”字或者“心”字,連起來像是“佛心”兩個字,又似“心佛”二字。
明心師傅當年就是在這裏學藝生活的嗎?他有沒有聽說過那個“傳說”呢?雖然她并不喜歡這個故事,可是作為旅途的調劑倒也不失其味。倒是那個神秘的老獵人講故事的語氣,有着濃濃的遺憾和失落,讓人很值得斟酌。
他是誰呢?現在傲霜才發覺,兩人聊了大半夜,自己竟然不知道對方的姓名。可是,她總覺得好像兩人還會有緣相見似的。搖搖頭,她不再想那些無謂的事情,整裝準備繼續上路了。
連綿的雪山一座挨着一座,白色籠罩在山頭,襯托在深深淺淺的藍天下,不覺得單調,倒叫人覺得有一種潔白無瑕的美麗。
又翻過了一道山,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形狀異于其他山峰的山,她知道自己快到了。根據明心師父的描述,和老獵人的提示,她知道只要登上了這座山,到了超陽背風的山南坡,應該就是天山派的地方了。
她在心裏暗自慶幸遇見了老獵人,沒有他的指點,只怕他就要在山中多繞好些路了!這一座又一座的雪山,如果不仔細看,還真地看不出差別來。
幾天的風餐露宿,讓她的臉上多了一點風霜,身子少了一點嬌弱,眉宇間更多了幾分勃發的英氣。有誰能想象,此時這個禦風踏雪而行的女俠,就是那個在京都裏名滿一時的飛雪呢?
站在峰頂,極目四望,傲霜的胸臆頓時生出“一覽衆山小”的豪情。此山雖不是最高峰,和號稱“天山之巅”有天池的那一座卻也是比肩而立。
“天山之巅,天池之側”想起老獵人的故事,傲霜露出了笑意。這是怎樣的文字游戲?不明白的人,只怕會直奔另一座山而去了。只是,如果真地選擇了天山之巅的話,“天池之側”又作何解呢?難不成,要縱身一躍,跳入雲海嗎?
“姑娘,你是誰?怎麽獨自一人站在這裏?”身後突然傳來一個青年男子驚訝的聲音。
傲霜回過頭去,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點驚奇。剛才她已經察覺到有人走近了。
眼前的是一個瘦高提拔的青年,臉長得很讨人喜歡,烏溜溜的大眼睛像兩顆養在乳液中的黑珍珠,倒像一個嬌僑的大姑娘。在傲霜的注視下,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又頑強地端着臉,不讓自己窘态畢顯。
“請問,天山派是在這座山上嗎?”看他一身短打,說不定就是天山一派的人。
“姑娘,請問你找天山派有什麽事嗎?”他的表情滿是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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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拜師學藝來的!”
“真的?那我豈不是會多一個小師妹?如果師父收了你,我就可以當師兄了?從此我不再是最小的了。太好!真是太好了!!”把傲霜撇在一邊,他徑自開始展望美好的未來了。
“對不起。請問你師父是誰?”
“我師父當然是天山雪客了,難道你不是準備拜我師父為師的嗎?該不會是要拜我師姐或是師兄為師的吧?”
“當然是你師父……天山雪客了!難道你師姐師兄都可以收徒弟了嗎?”
“這幾年師父變懶了,都是大師兄二師兄領着我們練武,師父只是偶爾指導一下。師傅已經有幾年沒收徒弟了,他說以後索性直接讓大師兄二師兄直接收徒弟得了!”青年的話有些啰嗦,說得倒也詳細。
傲霜隐隐覺得這其中有些不對,可是又說不上到底在哪裏。
“對了,我姓王叫學武,大家都叫我小武。未來的師妹,你叫什麽名字?”好不容易有個師妹,先叫起來過瘾再說。說話間,他已經領着傲霜向山的南坡走去。
傲霜聽到他的稱呼,不覺笑了:“我叫李傲霜,未來的小武師兄!”看到小武露出開心的笑,她不覺心想:原來世間還有如此沒有心計,容易滿足的人!
“你的師兄後來收徒弟沒有?”
“大師兄是沒有了。可是二師兄嘴上說不敢,可私底下卻收了好幾個徒弟,我們怕師父不開心,都瞞着師父呢。也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有沒有發現。”
“瞞着?他不是同意了嗎?幹嗎還要瞞他?”
“五師姐說師父不過是一個玩笑話。師兄妹們沒有出師,自立門戶,怎麽能在師父的眼皮底下收徒弟呢!”
看來這個小武,雖然心思單純,倒不是缺心眼。周圍的人情道理,看得很分明。
“我跟你說這麽多,是希望你對本門有個了解,一旦師父收你為徒,你可要處處小心,尤其對二師兄,你……算了,我看你挺聰明,到時你就明白了!”他一臉的慎重,完全不見了剛才單純沒有心計的模樣。
天山之上,有着無數的謎團,接連遇見的兩個人,都差點讓她看走了眼!看來,天山一派果真不簡單!
奇異峰,是因其形态奇異而得名的,山的北坡常年積雪,南坡卻是四季分明。一些常青的樹木包圍着山坡,雖然時值初冬,依舊是一片蔥蔥郁郁。
在山林間,有幾棟房屋依山勢而建,層落疊彼,錯落有致,雖然簡陋,卻也別有情趣。再往下,都是很陡的坡,根本無路可行,小武說,通常的上下山都經由山勢和緩的北坡,雖然北坡常年封雪,反倒好走得多。
坡下有一條已經封凍的河水,小武說每到春季來臨,河水解凍,便會變成湍急危險的流水,水中的冰淩有着能傷人的利刃,是它最危險的時候。為此,師兄弟們索性叫它春河。
當兩人來到院落中的時候,一群人正在練武。一男一女在前頭示範,一個打着赤膊的壯漢穿梭其間,不時糾正不标準的姿勢。
看到小武領着一個陌生女子來了,壯漢迎了上來。小武為兩人做了介紹,原來他就是小武口中的大師兄。
大師兄有些驚訝地端詳了一下傲霜,似乎對她有些好奇。傲霜本來不以為意,此時她卻感到有兩道目光尖銳地投射在自己身上。她倏地回過頭去,卻是領着大家練武的一男一女,表情各異地看着他。對方猝不及防,目光沒來得及收回,對了個正着。
只見那女的,眼中帶着一點嫉妒和提防;而那男的,雖然臉帶微笑,眼睛裏卻沒有半分的笑意。
四目相對之時,兩人都掉過臉去,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大師兄是個憨直的人,沒注意這一邊的風起雲湧,熱情地招呼傲霜到了後院。
“你來的好巧!師父出外雲游,才剛回來一兩天。他叮咛我們說這幾天必有客來訪。我原本以為會是師父的老友,沒想到是位拜師學藝的姑娘!你在這兒等一下,我去跟師父通報一聲!”他的言詞之中,充滿了對師父的敬意。說着便獨自轉出後門去了。
過了一會兒,便聽見他渾厚的聲音傳來:“小武,領李姑娘過來吧!”
出了後門,卻是別有洞天。不及細看,傲霜便被領到了一個高大的山洞口。進了山洞,卻覺得很溫暖,洞裏空曠的四壁火燭高懸,地面雖不甚光滑卻也很潔淨。轉過映壁似的一堵牆,只見巨大的火盆後面,寬寬的石床上,背坐着一個身着長袍的人。
“李姑娘,這就是我的師父了!”大師兄示意她快行禮。
“晚輩李傲霜,拜見前輩!願前輩能收我為徒!”傲霜猶豫了一下,“撲”地一聲單腿跪地,拱手相拜。
“師父,這就是來拜師的李傲霜李姑娘!”人影動也沒動,只是輕輕噢了一聲。
“老夫已經好多年沒收徒弟了,你有什麽好的理由,要我收你為徒?……或者,是何人指點你上天山尋我的?”天山雪客緩緩地開口了,聲音中氣充沛,抑揚頓挫,倒不象個老年人。沒聽見傲霜的回答,他又別有用意地提示道。
傲霜覺得這個聲音好熟,一時之間又有些想不起來是誰。總覺得他像一個自己很熟悉又很陌生的人。
“晚輩學武藝,一為強身健體,二為鏟除世間不平之事,邪惡之人!前輩遺世獨立,無暇管世間的閑事,若能收晚輩為徒……”
“你是暗喻我只知獨善其身,不管他人的死活?”
“晚輩不敢!老前輩乃世外高人,怎可混足于凡事?俗話說:有事弟子代其勞。如果前輩能收我為徒,待我學成之日,就可以替前輩在世間做些好事了!”
“只是如此而已?不是有人讓你來找我的?”
“只是如此而已!老前輩名滿江湖,晚輩心有所羨,便來了!”
“哈哈!哈!”天山雪客突然發出了一陣大笑,“好!好一個倔犟的小姑娘!既然如此,我就給你一個理由好了,省得……好!救了老父一命,這個理由足以服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