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像是在思考什麽，他沈默地坐著，半晌，他從空間戒指裏拿出一本筆記本，翻開第一頁，米白色的紙張上赫然畫著一個大大的雙蛇紋章的圖案。

「雙蛇紋章……」他輕聲自語，「卡嘉，你的膽子可真大，多蘭法家族的少爺你都敢殺，也不怕引來整個黑暗世界的報複……」

黑暗多蘭法、烈焰薩克瑪、神之眼艾斯米拉，魔法界的三大豪門家族，這些大家族在魔法界的影響力之大，就如同教廷相對於世俗，其中多蘭法家族更是排在首位。而且多蘭法和艾斯米拉關系極好，兩個家族聯合起來的力量連教廷都不敢輕易挑戰。

莫納身為多蘭法家族的第一繼承人，卡嘉居然敢殺了他……

「你究竟是有恃無恐還是……」

筆記本翻動，又一張圖畫在主人面前展開，畫中人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面容年輕而精致，只是神色異常冷漠，身穿法泡，手裏還握著一把比他還要高大的大鐮刀。

看到這幅畫，記憶中那雙仿佛是由魔晶石打造而成的金色眸子再次浮現在米勒腦海中，不論何時見到都淡漠得沒有一絲波瀾。

不論是何時想起這個人，米勒都無法改變對他的印象──一個毫無感情的戰鬥機器。

「嗯……」

床上之人發出一聲低吟，米勒猛然拉回了自己的思緒，反手間筆記本已消失在空氣中。他若無其事地走到床邊，看見夏洛克難受地皺緊了眉頭。

米勒撥開他額前的發絲，柔聲問：「夏瑞，你還好嗎？」

「頭好痛……」夏洛克含糊不清地說，眉頭緊皺，長長的睫毛顫了又顫卻始終沒有睜開眼睛。

「你精神力透支了，過一會兒就會好了。」

「哦……你……米勒？」夏洛克猛地睜開眼睛，刺眼的光線令他不得不再次閉上眼，不過那瞬間他還是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樣。他困惑了一下，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一下子湧了上來，令他頭痛欲裂，然而卻比不上心裏的劇痛。

夏洛克猛地彈坐起來，胡亂抓住米勒的臂膀失聲尖叫，「米勒？你怎麽會在這裏──這裏是教廷？我怎麽會在教廷？」他發現周圍的環境很熟悉，更加困惑。

米勒鎮定地答道：「你離開時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一個魔法，如果你的生命受到威脅，你就會被魔法自動傳送到這裏。」頓了頓，他又擔憂地問：「昨天你突然出現在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他并不打算告訴夏洛克自己派人跟蹤他的事情，以夏洛克的脾氣，恐怕未必會接受自己的「好意」──更何況他派人跟蹤的原意也不全是保護對方。

米勒說得有條有理，夏洛克情緒激動之下根本無從分辨真假，滿腦子想的都是莫納在自己眼前死去的事情，他驚惶失措地說：「我、我去找莫納，一群黑衣人襲擊了我們，後來還有一個……一個人！他很厲害，他殺死了莫納！他還要殺我，我用了一個魔法……對，我用了最後一個魔法之後就精神力透支了，我昏過去……莫納？莫納死了！他死了！他為了保護我死了……」

夏洛克突然落下眼淚，雙目赤紅、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得像是随時都會崩潰一般。

米勒抱住他，為他撫背順氣，壓低了聲音，以平緩的語調勸慰道：「夏瑞，來，看著我，別緊張，慢慢說……襲擊你們的人是誰？他們為什麽襲擊你們？慢慢說，你說出來，或許我能幫你。」

話語中包含著令人平靜的精神魔法，夏洛克被男人擁抱著，雖然臉色依舊慘淡，但眼淚慢慢停住，身體也不再那樣厲害地顫抖。

片刻後，夏洛克終於找回了一點理智，在男人的誘導下哽咽著說道：「我受朋友的拜托去調查一些事情，有個人說他知道相關消息，我就去找他了。到了迷霧森林之後發現是莫納。你知道莫納嗎？就是多蘭法家族的那個。」

「嗯，我知道。」

「他跟我說了一些事情，第二天他和我一起回裴澤，沒想到在路上被幾個黑衣人襲擊。他們很厲害，我對付一個，剩下的都是由莫納對付。我們本來以為沒事了，沒想到突然出現了一個……一個有著金色眼睛的人！他拿著一把黑色的大鐮刀，莫納為了保護我被砍傷了！那個人是魔導師！莫納和他打起來，我、我在旁邊完全幫不上忙……」

說到這裏，他捂住了臉，淚水從指縫間溢出，浸濕了男人的衣服。

米勒嘆了口氣，雖然關於事情的經過他比夏洛克要清楚，但他還是問：「夏洛克，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要打探什麽消息？和你之前來教廷找的那本書有關系對不對？」

夏洛克沈默了片刻，從空間戒指裏拿出一張畫著雙蛇紋章的紙給他看，「我想找這個。」

「紋章？」米勒故作不知地反問。

「嗯，應該是一個組織的标記。莫納跟我說，他曾經見過一次，他還跟我說這個組織有一個對立者，但是這個對立者的名字他還沒說我們就遭到了襲擊。」

對立者？莫納究竟看見了什麽？

米勒暗中猜測，表面上不動聲色地問：「那襲擊你的人會不會就屬於這個紋章的組織？」

「是，就是他們！莫納跟我說他曾經碰見過那個金色眼睛的人，也說過他很厲害，只是沒想到他這麽可怕！莫納說他幾年前碰到對方的時候對方只是高級魔法師，可是昨天……昨天他已經能夠使用天使之翼了，他──他居然已經成為魔導師了！可是他太年輕了，他看上去才二十出頭！」

夏洛克忽然激動起來，抓住米勒的臂膀尖聲道：「米勒！你是守護騎士，能見到教皇對不對？你帶我去見他好不好？」

米勒一楞，隐約猜出對方想做什麽。

「你要見教皇做什麽？」

「大回春術！」

夏洛克果然說出了這個米勒意料之中的答案。

「大回春術可以讓人複活對不對？」夏洛克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來，纖瘦的手指掐進男人的肉裏，過度用力讓他關節都泛白了，沒有一點血色。「難道不行嗎？」

米勒在心中一再斟酌，不知是否應該将殘酷的真相告訴對方，然而面對夏洛克的注視和期盼，他唯有嘆息道：「大回春術确實可以起死回生，但必須在死亡一個小時內使用才有可能……」

夏洛克打斷他，「那麽大預言術呢？」

「大預言術？」米勒眉心緊皺，想了想才說：「我不知道你怎麽想到這個魔法。可大預言術雖然被稱作大造物術，但人的靈魂是不能再造……夏瑞？」

夏洛克像是一尊突然垮掉的石像，那瞬間灰敗呆滞的神色看得令人心痛。他喃喃自語，「你……你騙我……你是騙我的，你一定是騙我的……」

米勒再次嘆息，将他按入懷中，輕拍他的背，希望能安撫對方的情緒。

「不可能……這、這不是真的……你們、教廷……一定還有其他辦法對不對？」

「夏瑞……」米勒沒有正面回答，然而夏洛克已經從這近乎嘆息的輕喚中聽到了答案。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尖叫著跳起來，一把抓住米勒的衣襟，瘋狂的朝他大叫，「你騙我！你只是不想帶我去見教皇對不對？你騙我！你們肯定有辦法的！」

米勒起身将他再次摟進懷裏，夏洛克掙紮著，打他、捶他，甚至咬他，但他什麽也不說，任由夏洛克打罵，直到夏洛克自己安靜下來。

「嗚……你騙人……」

血一樣的淚水滑落臉頰，夏洛克咬住男人的肩，含糊地哭著、罵著。米勒靜靜地任由他發洩，溫柔地安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