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直到夏洛克哭累了，米勒準備了熱水讓他好好泡個澡，舒緩一下過度緊繃的神經。

一會兒，從浴室裏出來的夏洛克氣色好了一些，蒼白的臉頰上多了點紅暈，讓米勒放心許多。他将他的傷口重新包紮過，又逼著他吃了一點易消化的食物，随後就将人趕上了床。

為心上人仔細蓋好被子，撫過夏洛克憔悴的臉，米勒心疼道：「今晚就好好休息吧，什麽都不要想了。」

夏洛克慘笑，「我怎麽可能不想？莫納就那樣在我面前……而我卻什麽都做不了，好難受，無能為力的感覺好難受……如果我能更強點，如果我也是魔導師，莫納就不會死了，他就不會死了……」

淚水似乎又要溢出眼眶，但幹澀的眼睛已無法再承受這樣的悲痛，那一絲濕潤始終停留在眼底，無法再聚成淚水。

米勒輕拍他的背，「這不是你的錯，夏瑞，你不需要為這個自責，莫納保護你，不是希望你為此自責的。別想了，好好睡一覺，明天……我會幫你調查這件事的，現在你只要好好休息，把傷養好你才能做其他事情。」

「嗯……我會好好休息的，我要為莫納報仇！對，我要為他報仇！」夏洛克眼中閃過憤怒的火光，精神振作了一點，咬著牙說：「莫納說過，雙蛇紋章還有一個敵對的組織，也就是說不是完全沒有人知道他們。我只要繼續調查，一定能查出他們的行蹤！還有多蘭法家族，他們也會報仇的！」

米勒的手輕輕搭在他握緊的拳頭上，用溫暖的掌心将他包裹。他沒有勸阻，只是說：「小心一點，那個青年很厲害，而且他背後肯定還有很多和他一樣強的人。有什麽事情，讓多蘭法家族的人去對付就可以了，你的實力還不足以和他們對抗。」

「我知道……」夏洛克應了一聲，有些頹喪。靜默片刻，他将被子卷成了一團，将自己埋在裏面。

米勒看了他一會兒，摸了摸夏洛克耳邊的發絲，俯身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輕聲道：「我留下來陪你好不好？」

「……嗯……」

靜默良久，夏洛克低低應了一聲，把被子拉得更緊了。

米勒在他身邊躺下同時将人攬進了懷裏，一手輕柔地拍著他的背。夏洛克無力抗拒，即使理智告訴他兩人應該保持一點距離，然而自體內透出的寒冷和絕望卻令他無法抗拒如此溫暖的擁抱。

夏洛克睡著後，米勒留下一個安眠魔法，随後無聲無息地離開了圖書館的小房間，來到了最高處的宏偉神殿中。

紫色的絲絨袍子上繡著金色的花紋，尊貴逼人，米勒剛剛将它穿妥，房門就被輕輕叩響，牧師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陛下，議事大廳派人求見。」

「讓他進來。」米勒淡淡地應了，眼中滿是銳利的精光。

一名騎士進門來，大步走到米勒面前，單膝跪下，道：「參見陛下！這是索姆主教大人命我帶來的，請陛下過目。」

米勒應了一聲，動動手指，那卷軸就像長了翅膀一樣，自動飛到他手中。

确認密封魔法沒有破損之後他才打開卷軸，看了一眼──果然，卷軸所書之事正是莫納之死。

莫納身為家族繼承人，身上帶有探測魔法，多蘭法家族方面很快就得知了莫納的死訊。昨天他們将屍體帶回，悲憤異常，将莫納的屍身放在魔晶棺中停在祠堂內，并聲稱不找到兇手就不會将莫納下葬，要讓莫納親眼看到大仇得報。

以多蘭法家族在魔法界的地位，第一繼承人身亡的事，弄不好說不定整個魔法界都要重新洗牌，如此大事裴澤神殿的大主教不敢怠慢，得到這個消息後立刻傳過來了。

米勒寫了一個新卷軸交給騎士讓他回去複命，對於此事，教廷的态度是靜觀其變，同時盡可能給予幫助。

騎士離去，米勒習慣性地站在窗前眺望遠方，此時天色尚暗，視線所及之處依然是深沈的夜空，月神米莉亞靜靜地注視著大地，而這無邊無際的夜空之下，散布在山體上星星點點猶如白色花朵的神殿燈光，顯得和諧而安寧。

靜立片刻，米勒回到書桌前，翻開那專門記載關於雙蛇紋章種種的筆記本。雖然注意力并沒有集中在文字上，但他已經習慣對著筆記本思考。

卡嘉究竟想要幹什麽，為什麽要殺掉莫納，難道因為莫納知道了關於雙蛇紋章的事情所以要殺人滅口？如果卡嘉要殺的是莫納，那麽以卡嘉的性情，應該殺死莫納之後就會離去，而不會對夏洛克下手……也就是說，實際上卡嘉要殺的是夏洛克？

就因為夏洛克要打聽雙蛇紋章的事情嗎？

也不對，以前不是沒有人打聽過雙蛇紋章，打聽到的消息比夏洛克所知道的要多很多，也沒見雙蛇紋章背後的組織如此心急地殺人滅口過。這中間應該是還牽涉到了什麽，才會讓那個組織感到緊張。

究竟是什麽？

指尖叩叩地在桌上敲著，如果說夏洛克此次打探消息和以往有什麽不同……

「修？」米勒皺起了眉頭。

要說夏洛克的行動和其他人有什麽不同的話，應該就是委托人是修。

雙蛇紋章害怕被修知道真相？為什麽？害怕修因為喜歡妖子而報複他們？

幾十年的老對手了，沒有人比米勒更清楚雙蛇紋章的所作所為。正如修所猜測的那樣，雙蛇紋章透過利用妖子的特殊能力來培養忠心而強大的手下，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對待妖子的手段自然是非常殘忍的。

但那又如何呢？

妖子是大陸的禁忌，即使這種殘忍的手段被發現了，也不會有人去指責他們什麽──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妖子比畜生更不如，對待他們根本不需要同情心，讓他們活下來就已經是非常仁慈了。

雖然修是當今大陸上屈指可數的超級強者之一，而且他和各方勢力都保持著良好關系──包括教廷。但如果修打著「拯救妖子」的旗號去對付雙蛇紋章，哪怕他和各大勢力私交篤深，也不可能號召起強大的力量，而如果修一個人去對付……

雙蛇紋章擁有怎樣的實力米勒很清楚，雖然對方僅僅成立了幾十年，然而他們殘忍的發展方式卻讓他們擁有和時間不相稱的可怕勢力。或許修很強，但并沒有強大到可以一人覆滅雙蛇紋章的程度。

如果不是害怕修的法師身分，那麽……害怕他的貴族身分？

修從小就是個孤兒，被德裏法師撿回撫養，并傳授了衣缽，因此跟随老師姓德裏。不過十幾年前，修卻被證實為他是維拉斯帝國尼亞斯家族，於幾十年前被惡人拐走的嫡長子，尼亞斯可是維拉斯帝國的一個大家族，在貴族地位中不可小觑。

但即使如此，妖子仍絕對不是一個可以聚攏各大勢力進行報複的借口。

那麽雙蛇紋章的組織究竟在害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