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不過,這次的創傷也沒有那麽容易好,不然她聽到成田等人的議論時,不會那麽生氣。
“反正球隊有仙道就行了,教練也只器重仙道吧,我們這些即将引退的人根本無足輕重。”
“是啊,下周跟武裏比賽,我們都盡可能給他傳球好了,不然教練又要說我們嫉賢妒能。”
“沒錯!就讓天才去表現吧,這樣不管最後是輸是贏,都跟我們這些凡人沒有關系,教練也無話可說。”
……
百惠打掃完器材室出來,就聽到他們在說這種話。
下午的訓練即将開始,三年級的人總是來得最早的那一批。
為了學長的面子也好,為了不被教練怒罵也罷,百惠心裏很明白,他們就是因為快要引退了,才會這麽留戀籃球館的時光。
看着這些仍然心存一絲堅持、卻又自暴自棄的學長們,百惠實在怒其不争。
田岡看出他們的心态越來越浮躁,近日天天耳提面命,可他們卻完全不能領會田岡的用心,只顧着嫉妒仙道了。
來參加訓練的成員陸續到齊,三年級們很快收了口。
“嫉妒仙道姑且算人之常情,但你們這麽說就太過分了。”
百惠丢下抹布,看向成田幾人。
“怪不得教練執教多年,卻等到現在才有走向全國的夢想,是因為諸位太沒擔當了吧?他在你們身上根本看不到未來。”
在場所有人臉色大變,都不清楚百惠何故勃然大怒。
魚住見勢頭不妙,馬上出聲制止:“百惠!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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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住,你讓她說!”隊長西村冷笑道:“反正大家也都憋了很久了,幹脆做個了斷吧。”
“沒錯!我早就想說了:最近幾次比賽的進攻壓力全在仙道頭上,只要是處理不了的球就丢給仙道,即使自己有進攻的機會,也生生錯過了。我不管你們是真的能力不足,還是害怕失敗——”
百惠上前一步,怒道:“別把什麽都給他扛啊,能者多勞也要有個限度吧!他到底只有十五歲,才剛剛當上高中生,比你們還要小兩歲,也是普通人類,精力有限!”
“甩出推卸責任的話之前,有沒有想過自己才是前輩!比賽的輸贏怎麽可以全推到一個人身上?!”
“檢讨一下自己吧,為什麽讓教練重燃夢想的人是魚住和仙道,而不是你們!”
百惠越說越激昂,張口閉口說得飛快,不小心扯到受傷的面部肌肉,疼得她差點呲牙咧嘴。
撕裂的痛楚喚回了不久前的記憶,三井意氣風發的模樣、堕落頹廢的模樣在腦海中交替浮現,每一幕都很清晰。
百惠眼眶一酸,語氣愈發憤憤不平:
“這球隊是仙道一個人的嗎?!別的人也在努力啊,只讓仙道表現算什麽?這對其他人多不公平!因為仙道是天才,所以就抹殺了其他人存在的意義嗎?”
“難道這個世界只需要領導者,不需要被領導者嗎?!”
“就算是天才,也有可能滅亡的!”
仙道悠哉悠哉地從更衣室過來,他遲到了十分鐘,剛好迎頭趕上這段話。
沒人發現他遲到了,每個人的注意力都在百惠身上,她的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海南、海南,天天喊着擊敗海南,怎麽沒有想想人家為什麽能常勝呢?三年來看了那麽多場比賽,他們隊裏有幾個仙道那樣的天才?王者的要素不是天賦,是擔當!在想清這一點之前,我們拿什麽贏啊?雞血嗎?!”
百惠扯出剛剛擦拭完的籃球部應援旗,“唰”地展開,藍色的旗子悠悠蓋在地板上。
“勇猛果敢”映入衆人眼底,雖然鋪得并不平整,卻嶄新閃亮。
“你們對不起這四個字!”
高三的學長們還是沒有被百惠罵醒,而且一直到他們引退,雙方也沒有和解。
現實總是無法盡善盡美的無奈。
雖然百惠才是吃虧的那一個,但她長大後也自責過,為什麽當初一定要用那麽激進的方式呢?
因為一早就對成田他們産生了偏見,所以根本沒想過和他們心平氣和地談話。
如果她對待前輩們能像對待後輩那樣有耐心,就不會産生這麽多不必要的矛盾。
田岡說她太有棱角不是好事,一點沒錯。
有些話只能在心裏想想,說出口就會過猶不及,兩敗俱傷。
連三井的事也是,如果她能耐住性子好好勸說——
仙道聽到這裏,不假思索地打斷了她的口供:
“你怎麽不想一下,為什麽要說那些讓我沮喪的話呢?”
他們在日後常常探讨哪些事“知道比較好”,哪些事“不知道比較好”。百惠認為“背後稱贊他”應該歸類到“不知道比較好”裏,然後仙道就會拿那天的事反駁,并說:
如果只能聽到令他沮喪的話,未免太傷感情了。
百惠被他一鬧,表情又生動起來:“你自己遲到,錯過了前面的部分也要怪我咯?”
仙道不得不嘆了口氣,也忏悔道:“是,遲到真不是一件好事。”
遲到真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他那天沒有遲到,就沒有後面那麽多波折。
三年級的學長們聯合向田岡抗議,要求把百惠從籃球隊開除。
雖然田岡一向以嚴厲出名,又是老師兼教練,但他這次在學生面前很被動。
如果百惠願意低頭認錯,承認自己态度不好、不尊重前輩,那麽這件事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籃球部也可以在關鍵時刻保全大局。
但是正在氣頭上的百惠不願意妥協。
三年級們口口聲聲說經理“因為是教練的親戚便為虎作伥,連前輩也不放在眼裏”,如果鬧到校方領導那裏去,只會節外生枝,一發不可收拾。
下星期就是IH決賽周,籃球部根本經不起變故。
為了讓這件事早些結束,百惠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提交了退部申請書。
田岡訓斥道:“百惠,你的性格實在是太強硬了,以後要收斂一點。”
這些日子,他已經習慣在訓斥學生之後,加上一句“跟仙道學一學”,而這句話在當下的語境裏,竟然也同樣适用。
“仙道——”田岡剛說出這個名字,百惠就知道他要說什麽,她忍不住打斷道:
“我不也是在幫你教育那些人嗎!”
在學校的時候,百惠幾乎從來不像在家裏一樣對田岡說話,只有今天是例外。
田岡重重地嘆了口氣,最後警告了她一句,然後收下了退部申請。
百惠生着悶氣從辦公室走出來,一拉開門,便看到一排高大的少年。
魚住、池上、福田、越野、植草、菅平幾個人齊刷刷地站在走廊上,都在等她。
猜到他們是為何而來,百惠果決地阻止了少年們勸解的話: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好嗎?”
……
“你怎麽沒有跟我們一起去勸百惠姐呢!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啊!”
越野回到教室就跟仙道抱怨:“這下我們真的沒有經理了!”
仙道靠在座位上翻着漫畫書,漫不經心地說:
“經理什麽的,再招一個很容易吧。”
越野聞言瞠目結舌,被他扯來一起聲讨仙道的植草也目瞪口呆。
仙道察覺到氣氛不對,才擡起視線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輕描淡寫地說:
“她在籃球部過得一點也不輕松吧?如果每天都要跟讨厭的人相處,不如就這樣退出。”
“之後不用那麽累,也許是好事。”
越野和植草更加呆滞了。
片刻,越野難以置信地叫道:
“不是吧!你怎麽能這麽想呢?!虧百惠姐還這麽關心你!”
植草也頻頻搖頭,無聲地表達着“薄情,太薄情了”。
“關心我?”
“你那天不是在場嗎?百惠姐說了超維護你的話啊!”越野恨不得抓住他狂搖:“你是夢游去了,還是被外星人抓走了?!”
植草也說:“百惠姐和教練真的是一類人,雖然嘴上很兇,但是真的很愛護大家。”
仙道臉上浮現了迷惑的神情。
她不是讨厭他嗎?雖然不知道原因。
這一天,越野弄了半天才搞明白來龍去脈。他得知仙道只聽見後半段話,只好把前面發生的事複述了一遍。
“那些關于’天才’、’普通人’的話,百惠姐也不可能是為了針對你才說的吧!”越野道。
百惠的頭腦非常聰明,一直被老師稱為天才,越野說她是在警醒自己,不要因為天資卓越就忘記踏實進取。
還有,她曾目睹天才隕落,故而不希望自己和身邊的人重蹈覆轍。
“呃。”
這次輪到仙道呆若木雞了。
他好像是有點過分,難得他們家經理這麽直白地袒護他,甚至把他想得那麽好,他還當人家是個冷漠的人。
“唉,你真是大錯特錯!”
越野馬上大發慈悲,給他科普起“百惠”二字的由來。
百惠出生時,正是山口百惠走紅的年代,但是她的名字跟這位國民偶像的關系并不大。
她的父母希望上天能賜予她百種恩惠,也就是為人處世所需的全部美德,所以才起了“百惠”這個名字。
他們希望百惠不但自己擁有這些天賜的禮物,還能将它們饋贈給身邊的每一個人,然後一傳十,十傳百,人與人相互友愛,世界才能變得更加美好。
予人百種恩惠,方能至善至美。
百惠念小學時才來日本生活,最先學習的漢字是自己的名字,她的家裏人也是這麽教她的。雖然她長到現在,好像變得有點過于直率,但她心裏一直記得父母寄托在名字中的寓意,同時盡自己所能,推誠愛物。
“唔。”
仙道聽完,突然意識到另一件要點。
他平時了解百惠的主要渠道,似乎就是越野的嘴巴。
似乎凡是有關早川百惠這個人的事情,就沒有越野不知道的。
“你從哪裏知道的這麽多?”
他實在太好奇了。
越野一臉懵逼:“百惠姐自己告訴我的啊!”
“……?”
在他們這一屆的籃球部成員裏,第一個和百惠親近起來的人就是越野;
後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和百惠關系最好的那一個成員也是越野。
而仙道嘛——
過了很久才後來居上。
越野也知道自己身負厚愛,而他對此是這麽解釋的:
“百惠姐說,因為我長得很像一個她認識的人,所以她每次看見我都很有親切感。”
“哦?”
“我猜那個人對她來說一定很重要,所以她才會這麽愛屋及烏。”
“那麽,這個人是誰?”
“撒,不知道,但我猜應該也是打籃球的吧。因為我第一天去交入部申請的時候,百惠姐看見我寫的位置是得分後衛,就說了超有緣分什麽的。”
“你說會不會是百惠姐的初戀?”
越野說完又改了口,開始迷惑:“不,也不對,百惠姐說她母胎單身了十六年,從來沒談過戀愛。”
打籃球的?得分後衛?還和越野長得像?
……誰?
仙道搜刮了一遍腦內的記憶,完全想不到神奈川還有這號人物。
外縣的嗎?
“難怪這麽期待打進全國大賽,是為了再次見到那個人嗎?”
仙道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語。
“真有意思。”
他也想見見了。
和越野長得像的得分後衛。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哪裏都很好笑
☆e Back to Me
陵南籃球部遇上了多事之秋。
不好的事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接連發生。百惠毅然退部後,田岡愈發暴躁易怒,學生們的表現總令他懷疑自己的教育方針是否出了問題。
四強決賽開始後,這個懷疑便得到了證實。
壓抑許久的福田終于在沉默中爆發,最終他被校方禁止出賽,并從籃球部除名。陵南分崩離析,決賽周的表現不佳,自然錯失了進軍全國的機會。
今年代表神奈川出征的仍是海南和翔陽,他們将于八月前往仙臺。
百惠消失了一個暑假,越野說她不用留在球隊陪練,所以回美國的家了。但是秋天開學後,又有人聽見她在大罵什麽“混蛋豐玉”、“混蛋南烈”的。
豐玉?南烈?
陵南雖然不曾打進全國,但仍有人聽說過這個遠在大阪的學校和他們的王牌。
“她果然還是離不開籃球吧。”
池上嘆道。
越野說:“其實百惠姐完全可以組建個女籃部什麽的。”
植草搖頭:“不,百惠姐完全可以回來。”
“也是。”
……
夏天過後,三年級的學長們引退了一部分,但也有幾人選擇打到冬天為止,比如隊長西村。
籃球部一直沒有招新經理,因為百惠離開時正是預選賽期間,大家忙得焦頭爛額,誰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招人。讓籃球部的成員接手,比重新培養一個無經驗的經理要方便得多。
“百惠系”成員都認為這個臨時方案不錯,也許過不了多久百惠就能跟學長們和解,然後回歸。
魚住幹脆做好了最壞打算,他決定學習如何成為一個隊伍的leader,一是不能輸給隔壁赤木;二是明年當上隊長,可以讓教練把經理請回來。
少年們達成了共識,“百惠系”遂成立于無形之中。
百惠離開後,每天的活動地點從籃球館搬到了圖書館,除了學習就是圍觀人家足球部訓練。
籃球部的少年們不禁開始擔憂,萬一他們出走的經理跳槽到足球部怎麽辦?
“不可能的!他們踢足球的已經有莉子學姐當經理了!”越野第一個跳出來打斷大家的臆想:“我那天去找她們的時候,還看見百惠姐跟福田說不要放棄呢!”
和百惠不同,福田離開籃球部後徹底加入了歸宅部,經常有人看見他四處閑晃,百惠也不止一次看見他在操場邊發呆。
田岡冷靜下來後反思了幾天,高三成員的态度、仙道的表現、百惠的出走、福田的爆發,還有魚住的轉變都使田岡自省了很久,他也去找過福田道歉,但福田好像不為所動。
因為福田是在正式比賽中攻擊教練,校方認為他的情節非常惡劣,絕不能包庇。田岡很難從中周旋,無法讓他在短期內回到球隊。
百惠又一次看到福田盯着足球部的訓練發呆時,也忍不住替田岡解釋了一番。
她沒有再去過籃球館,但聽說球隊又跟之前大不一樣了。
“那又如何。”福田面無表情地說:“連你也跟我一樣。”
一樣被趕出來了。
大人的道理就是“妥協”,不斷地妥協無法讓人相信他們不是口是心非。
百惠無言以對,只好換了個說法:“到了現在,福田君也很喜歡籃球吧。”
福田沒有出聲回應,但他的沉默已經表示了肯定。
“那就好,那就不要放棄,不要放棄就還有希望。”
百惠和福田坐在足球場邊的臺階上,她仰起後背望着橙粉色的天空,長長的飛機尾線像金色蠟筆畫出來的一樣。
國中時的訓練沒有那麽苦,因為女孩子的體力更加有限。她每次離開武石中的籃球館時,尚且能看到這樣的天色。不像來到陵南後,等天色暗下來了,少年們的訓練才結束。
“因為還有人在等着我回去,所以我也不會放下那份同樣的牽挂,福田君也是啊。”
她望着許久沒有機會欣賞的天空,又想起了以前的回憶。
“只要記得還有人在等着你回來,就無法放棄了。”
人們總是會說一些自己也無法盡信的話安慰人,但是這一次,百惠相信自己對福田說的話,因為“百惠系”的少年們給了她無盡的底氣。
甚至,連那個一直沒什麽幹勁的家夥也來找她了。
周六,仙道來到魚住家的料理店,準備飽餐一頓再去釣魚。
魚住家的姐姐聽說他喜歡海釣,常常會留一些新鮮的蝦米、雞的內髒,還有各種邊角料給他做魚餌。他每次來吃飯,都會順便取走一些。
現在是午後三點半,不是吃正餐的時候,店裏只有一個客人。
仙道進了店,一眼看見百惠背對着他,坐在木質吧臺邊的高腳凳上大快朵頤。
她的白色T恤上印着“Just Quit”兩個單詞,上方還有一個水平翻轉了180度的Nike對勾。
她會被Nike的品牌公關部暴打吧?
仙道不自知地漾起笑容,走上前打了招呼:
“Hi!”
百惠轉頭,看見他并不意外。
魚住家的料理店早就發展成了陵南籃球部的第二食堂。
她咽下食物後也打了招呼:“你好啊。”
仙道想也沒想就坐到了她的旁邊,不經意打量了一眼。
百惠微卷的長短發別在耳後,露着一顆帥氣的耳釘,疑似黑鑽的寶石對上吊頂的燈光才能透出一絲藍色。
她面前擺着一盤新鮮的章魚刺身,左手邊的啤酒杯盛着可樂,仙道還能聽見氣泡劈啪作響。
百惠喝了一口可樂,問道:“你的傷應該好了吧?”
仙道向她展示了一下自己靈活的手腕:“只是拉扯到了肌肉,關節完全沒問題,所以早就痊愈了。”
“那就好。”
魚住家的姐姐清子很快穿着和服走過來問候,仙道要了一份茶漬鳗魚飯。
清子姐姐熟稔地說道:“仙道君來得正是時候呢。我剛收拾好一些蝦,等下請你帶走吧。”
“太好了,我正打算吃完飯去釣魚。”
仙道說完回過頭來,果不其然見到百惠一臉複雜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朗聲笑道:“想說什麽就說吧。”
百惠本覺得自己已沒有立場再說這話,但他都表态了,她幹脆說了下去:“今天沒有訓練嗎?我怎麽記得茂一一大早就去學校了?”
仙道對答如流:“也許是你記錯了呢?”
百惠蹙着眉萬分狐疑,但她已經不是經理了,沒有反駁他的證據。
“T恤有點意思,”仙道笑着指指她的“假Nike”,問道:“是哪裏買的?”
“我自己畫的,只此一家。”她挑了挑眉:“你想要嗎?”
這件T恤确實是辭職後的産物,穿上它就變成了行走的反叛精神,好多人都覺得帥氣。
仙道連連擺手,敬謝不敏:“不了不了,這麽标新立異的風格不适合我。”
百惠裝作驚訝地嘲笑道:
“你留這種發型還不夠标新立異嗎?”
“這很平常吧。”
“哦,你這麽一說,我又想到翔陽的長谷川也是這個發型。不知道你之前比賽的時候有沒有見到他,那家夥應該還是個替補。”
仙道第一次聽百惠說起陵南以外的人,但他的确不記得翔陽有和他留相同發型的家夥。
長谷川是那個長得和越野很像的SG嗎?
他不禁和百惠深聊了下去。
“長谷川這個人沒什麽意思吧?雖然這麽說有點輕敵的嫌疑,但他真的不值得你挂念。翔陽最厲害的人物怎麽想都是藤真啊!”
百惠提及“藤真”二字,兩眼馬上開始放光。
仙道一動不動地拿着勺子,滿目訝異地看向她。
百惠滔滔不絕地稱贊着藤真的成熟,藤真的風度,藤真的文武兼修,簡而言之,藤真健司就是天上有、地下無。
他轉轉眼珠,腦海中緩緩浮出一個栗色的蘑菇頭。
……也就還好吧,難道他記錯人了嗎?
百惠從藤真離開棒球部加入籃球部說起,娓娓講述他如何在一年級就成為王牌,如何帶領翔陽打進全國大賽,夏天在仙臺又如何被那個陰險的大阪人惡意中傷,十七歲的少年多麽勇敢多麽堅強……
她似乎對藤真健司的勵志人生了如指掌,三言兩語就能描繪得生動形象。
……她是翔陽的經理吧?仙道無奈地想。
最後,百惠勉勵道:“你要多跟人家前輩學一學啊,藤真是很好的榜樣呢!”
仙道敷衍地點了下頭。
這麽喜歡蘑菇頭的嗎?真傷腦筋。
他吃了口飯,又不經意問道:“海南那個怪物呢,那家夥不才是神奈川的NO.1嗎?”
“牧君?”說到阿牧,百惠也很興奮,甚至連飯都不吃了,馬上放下筷子問道:“你對他很感興趣嗎?那太好了!”
……誰對他感興趣啊。
仙道仰嘆,全然無力回天。
“所以說,你仍然很放不下籃球部吧,就打算這麽退出了嗎?”
他說着,又看了一眼她身上的“Just Quit”,語氣意味深長。
“又被你發現啦。”百惠不好意思地揪了下身上的T恤,幹笑道:“是啊,離開之後才發現’放棄’很難,什麽潇灑地退部啊……完全是意氣用事。”
“嘛,那就回來吧,魚住學長他們都在為這件事争取呢。”
“對。”百惠又笑了,連連點頭:“越野還說是什麽‘百惠系’,聽起來很像了不起的地下組織團體。”
她說完哈哈大笑了一陣。
“那麽,”仙道微微一笑,緩緩問道:
“我也能加入嗎?百惠系。”
“嗯?”百惠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我們回來了!”
“又打擾了!”
店門“唰”地被拉開,一群穿着校服的高大少年們背着運動包,整整齊齊地出現在門口。
仙道和百惠一起回過頭,不出所料,剛剛結束訓練的籃球部成員除了仙道一個不少。
魚住、池上、越野、植草……
少年們看到他倆并肩坐一起,齊齊一愣,然後一個個全都用不滿的目光瞪着仙道。
百惠一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可以,”她憋着笑回答,并對仙道指指點點:“但先從別翹訓開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寫翻車了嗎_(:з」∠)_感覺這次沒什麽反響?
☆、Valentine Choco
8.
仙道漸漸認識到,自己主動加入“百惠系”就是自投羅網。
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仙道彰的人生觀裏沒有“全勤”兩個字,他答應百惠的先決條件自然也做不到。
百惠平時不去籃球館,就算他遲到缺勤,她也無從得知。
可是他的隊友們喜歡打小報告,還美其名曰群衆舉報。
秋天開始,籃球部私下聚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在學校時,他們會一起在食堂吃飯;有的晚上會去魚住家的第二食堂吃壽喜鍋;到了周末,大家喜歡去他家打游戲,或者跟百惠去海邊騎自行車……
換言之,每天都是告狀的機會。
越野他們喜歡在飯桌上跟百惠彙報自己新掌握了什麽招式、速度又提升了多少,以及“仙道這周遲到了三次”,“仙道昨天訓練時無故消失了半小時”等等。
暫代經理一職的菅平甚至準備了一個記錄本,專門記錄他的黑歷史,百惠只好笑納。
他們還鼓動百惠罰他跑圈。
“跑圈太沒新意了。”百惠坐在電視機前,手握任天堂回頭一笑:“讓他在旁邊舉鐵看我們玩吧!”
“不是吧,這太過分了。”仙道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是我家,你們在用我的電視,我的游戲機啊。”
這次百惠頭連都沒回:“但是我的游戲!”
她今天拿來一盒大家都很感興趣的籃球游戲,是美國公司出品的《NBA JAM》,而日本沒有。她暑假特地從美國背回來的。
植草心安理得地拿起另一個手柄,而越野已經幸災樂禍地把他的啞鈴找出來了。
“……唉。”仙道心想,他是交友不慎吧。
不過進入冬天之後,他缺勤的次數漸漸少了許多。
田岡為來年夏天的全國大賽制定了新的訓練計劃,同時也對他越來越嚴格,和藹的笑臉幾乎消失不見。如果再像之前那樣懶散,他一定會被教練罵到神志不清。
新的訓練計劃既繁重又痛苦,不論是技術訓練還是力量訓練,都比第一個學期強化了不止一倍。只有田岡給他規劃的新路線有點意思,姑且可以一試。
新年過後,田岡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鋒衛搖擺人進化得如何,特意跟東京的學校組織了一場練習賽。盡管少了福田,他們在進攻方面略顯有心無力,不過隊伍的配合度超出了預期太多。
練習賽後,仙道遇到了國中時的隊友菊池,連菊池都說:
“看來去神奈川是個相當不錯的決定。”
仙道颔首:“嗯,我也這麽覺得。”
“對了,你們那個很可愛的經理學姐呢?”菊池左右望望:“今天沒來嗎?我還很期待再次見到她呢。”
仙道想起百惠,不知道她現在是在圖書館學習,還是看人家踢足球,但他只要稍微一想,就不禁笑出了聲。
“在路上了。”他笑着對菊池說:“但你今天肯定是見不到的。”
百惠是在情人節前夕歸隊的。
陵南籃球部煥然一新,魚住接任了新隊長一職。
仙道打着哈欠走進籃球館,然後揉了下眼睛。
百惠立在他的視野中央,穿着藍黑的運動服,綁着低馬尾,戴着鴨舌帽,正低頭翻閱着一個記錄本。
他笑着走到她身後,口吻輕松地問候:
“歡迎回來。”
百惠瞄了一眼送上門的小刺猬,揚起眉看了一眼牆上的挂表:“哦?遲到了一刻鐘。按照之前的約定,遲到5分鐘一組俯卧撐。來吧,三組60個。”
仙道“嘶”了一聲:“不是一組15個嗎?”
“你膽子越來越大了是嗎,還讨價還價呢?!”百惠笑罵了一聲:“快點啦,讓我看看你進步沒。”
田岡不止一次自豪地提起,仙道進步了很多,甚至可以說神速。而且在他的帶動下,其他成員的勁頭也越來越足。
不管是訓練的時候還是比賽的時候,每當大家感到疲憊,或是信念開始松動難以為繼的時候,仙道總能站在前面,适時地說一句“加把勁吧”,少年們便能很快重振旗鼓。
“我們家王牌好像有點王牌的樣子了。”
百惠還未親眼見過,但她可以想象。
真正強大的人,可以讓身邊的人也跟着變得強大。而仙道的性格大氣随和,又是非常理想的領導者。
他也值得擁有好的夥伴,因為他身上有成為世界中心的力量。
百惠身為對部員關懷備至的前輩,期待着早日一睹王牌蛻變後的風采。不過現在離預選賽還有三個多月,此前也沒有重大賽事給她圍觀。
少年們被體能訓練折磨得苦不堪言,完全不像她一樣期待新的比賽,他們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眼前的情人節上。
社團例會結束後,越野趁百惠說“解散”之前舉了手。
“百惠姐,我們情人節會收到巧克力嗎?”
百惠被問了個猝不及防,一臉問號:“啊?”
“就是經理的巧克力啊!隔壁棒球部足球部網球部的經理去年都給隊員做了巧克力,我們籃球部的少年沒有收到巧克力超自卑的!”
“……?”百惠迷惑了一秒,很快跳出越野的圈套,吐槽道:
“少來了!你這小鬼去年還在國中呢!哪有這回事啊!你瞎編的吧?!”
池上在後排喊道:“那我去年已經來籃球部了啊,我有發言權吧!我們籃球部真的有被嘲笑啊!”
衆人紛紛附和,接連表示:他們籃球部的福利待遇在陵南體育系社團中,完全位于鄙視鏈底端。
“什麽啊……”百惠十分費解:“同學們,既然是體育系社團就應該專注運動啊,他們足球部棒球部網球部有我們神奈川縣四強的成績嗎?!你們有什麽好自卑的啊!”
植草小聲說:“就是因為百惠姐你堅持這種想法,我們的福利待遇才處于鄙視鏈底端。”
衆人又紛紛附和。
越野不無幽怨地說:“莉子學姐今年還搞了抽獎活動,抽到桃子味夾心巧克力的人可以得到一次和她約會的機會。看看人家的待遇啊——”
仙道看了他一眼,了然地說:“要不,你加入足球吧。”
越野:“……我倒是想。”
其他少年也在興致勃勃地讨論:
“棒球部好像是杏仁夾心的彩頭。”
“網球部的經理和部長幹脆就是一對诶!”
“去年還不是呢。”
“所以就是多虧了’約會巧克力’的福吧。”
……
“而我們籃球部——”
籃球少年們集體嘆息。
百惠眉頭一皺。
“別這麽複雜了!”她“啪”地放下筆記本,無形的氣勢幽幽燃起:“’約會巧克力’什麽的多麻煩啊,還要抽獎,我就直接問好了!你們是有誰想跟我約會嗎?”
經理逼問的目光掃過一個個成員,被震懾住的少年們陸續地回避了她的視線。
“不了不了……”
“呃。”
“這就……”
每個人都連連搖頭,表示無福消受,只有仙道一臉興味盎然,好奇地問道:
“可以嗎?”
事後再回想起這一刻,大家都說,仙道這厮的司馬昭之心分明已經初現端倪,可他們當時居然全都沒顧得上分析!
更衣室內的氣氛過于緊張,随時一觸即發,衆人齊齊屏住了呼吸。
不過,經理還是那個彪悍的經理,一秒過後,百惠中氣十足的拒絕铿锵落地:
“當然不可以!”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攤開手,質疑道:“經理的巧克力很重要嗎?情人節不是應該更期待收到女朋友的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