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心思

八爺一愣，福晉看問題的角度雖然刁鑽，但是不得不說，這話說得其實有幾分道理。

老九不待見董鄂氏衆所周知。

當然了，他們兄弟幾個都有護短的毛病，自己不待見福晉是一回事，別人欺辱自己福晉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相信，但凡這個人不是皇室中人，老九斷不會放過對方，可是要說老九為了這事跟自己翻臉？

不至于的。

他垂下眼睑，不是為了福晉，還能是為了什麽呢？

因為老九自己！

因為老九不看好他！

所以便不想再跟着他冒風險了。

這個猜測叫八爺心裏更加難受，他靜靜地坐着，跳躍的燭火在他臉上映出斑駁的光影。

過了好一會兒，八福晉才平複下情緒，繼續給八爺揉太陽穴，放輕了聲音道：“你別難受，叫我說，沒有老九又怎麽樣？咱們該活還是活，他不就是做生意賺點銀子嗎，還不是仗着身份的便利？換成別人照樣能行。”

八爺一愣，這是什麽意思？

“從太子往下，誰手底下沒有幾樁生意？不然，太子能過得那麽奢靡？直郡王能叫軍中的将領對他死心塌地？不外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罷了”，八福晉聲音壓得更低，低到八爺離得那麽近，聽起來都有些模糊，“他們可以，咱們怎麽不可以？”

“別胡說！”八爺吓出了一身冷汗，微微皺眉，溫聲斥責道，“怎可妄議太子和大哥，叫人聽到了豈不是平添事端。”

八福晉冷笑一聲。

八爺沉默片刻，道：“爺身為皇子，當為百官表率，怎可行商賈之事，豈不是與民争利？”

八福晉眉頭一挑，頗為恨鐵不成鋼：“你也太死心眼兒了，誰家的生意是主人家親自經營的，手底下找兩個人照管着，按時報賬就是了。回頭我總攬着，你不用管，就當作不知道就罷了。“那別人也得信啊。

天真！

八爺有些無奈：“總之你別輕舉妄動。”

“爺……”

八福晉不甘心，還要再勸，八爺卻已經和衣躺到床上，閉上眼睛，很快呼吸便變得綿長起來。

八福晉只好作罷，她也不叫丫鬟進來，自己伺候着八爺脫了衣裳鞋襪，擦洗了手臉和腳，然後躺在八爺身邊。

她側身躺着，看着八爺略顯疲憊的溫潤面容，忍不住微微一笑，眼裏卻閃過一絲堅定，輕聲道：“你放心，有我在，決不讓你為難。”

九爺對于八福晉野心勃勃想要撬他牆角的事一無所知。

一覺醒來，他心情特別好，格外仔細地換了一身新衣裳，美滋滋地吃頭一天當差的頭一頓飯。

今兒的早餐是手抓餅。

是大廚房特意求了和薇，跟正院的小廚房學的。

前些日子，大廚房的日子不好過，自從九爺被太醫要求飲食清淡之後，幾乎就只能吃素。

怎麽說呢，他要是能吃得慣大廚房的素菜，也不至于這麽多年偏愛肉食了。

因此過得那叫痛苦。

好在和薇小廚房做出來的菜總是很好吃，即便素菜也別有一番風味，于是他有段時間一日三餐幾乎都是在正院蹭的。

九爺心裏是否尴尬不知道。

和薇是有點不耐煩的。

大廚房的何太急才是真的急。

對于他們這些伺候人的來說，主子用得上，他們的價值就大。

可是府裏的兩個正經主子，九爺不大吃大廚房的菜，九福晉也幾乎從不點菜，只叫他們看着安排。

其實，叫他們看着安排，他們必定是不敢敷衍的，因此和薇吃的很順心。

可是大廚房不知道啊，尤其是聽說和薇每頓都要叫小廚房單做幾個菜，他們怎麽想？

他們覺得和薇真正想吃的是小廚房做的那幾道，只是礙于規矩，才叫大廚房随便添幾道，補齊數量罷了。

那大廚房能不急嗎？

知道九爺對大廚房的菜色不滿意，那是挖空了心思研究新菜，廚房的火就沒熄過，每天做廢的菜不知道多少道。

沒用！

九爺還是看不上。

何主管左思右想沒有辦法，只好厚着臉皮求到和薇跟前兒，恭維話說了兩籮筐，繞了幾個大圈才說明來意。

想學小廚房的那幾道新菜。

因着之前大廚房的管事跟和薇之間有些不愉快，何管事雖然事後請過罪，但是如今提出這樣的請求，何管事心裏難免有些尴尬和忐忑。

一是擔心福晉看重那菜譜子，不願意松口。

二是擔心福晉對大廚房沒有好印象，給他撅回去。

他沒了臉面事小，但是大廚房找不到出路，那麽一夥子人，可真是要倒了黴了。

和薇卻很幹脆利落地答應了。

何主管很是有些驚喜，卻不知道對于和薇來說，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菜譜子也沒什麽珍貴的，那又不是她原創的東西，當初叫小廚房來做，也不過是圖方便罷了。

最重要的是，九爺為了蹭飯，每天來她眼前晃悠，還總要找些蹩腳的借口，是真的有點煩。

多好的辦法啊。

是時候把他還給大廚房了。

和薇愉快地答應他們派人跟小廚房學習的事。

大廚房那真是感激涕零，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仔細跟小廚房學了，回去又細細琢磨，做得更精致，心說，這下子可該翻身了吧。

沒用！

和薇的新花樣無窮無盡，九爺蹭飯蹭得樂不思蜀。

九爺從前還有個毛病，他喜歡一道菜就要頓頓吃，直到吃膩歪了，再換另外一道。

如今倒是硬生生被和薇治好了。

一是和薇不慣着他，自己想吃什麽就點什麽，至于九爺不樂意……和薇巴不得他不來呢。

二是九爺被迫嘗鮮之後發現，和薇弄出來的每道菜都別有風味，怪好吃的。

于是他還是時不時去和薇那裏蹭吃的。

大廚房……大廚房枯了。

再去求福晉？

何主管覺得，自己是真沒那臉了。

好在他費了那麽大勁兒也不是沒用的，好歹學了幾道菜，能叫九爺想起來了。

九爺有時候想吃什麽了，和薇不給他做，這時候大廚房就有用武之地了。

比如現在。

大廚房做得手抓餅可精致多了，薄薄的面餅應該是攤成了偏方的形狀，刷上醬，細細地裹了火腿、雞排和幾樣素菜，稍稍刷了點辣椒醬提味，面皮本來就裹得細致，加上接口處應該是刷了點面漿糊固定，切成均勻的小圓柱，碼在盤子裏跟點心似的。

九爺心說，這樣才對嘛。

吃飯也是有講究的，擺盤好看，吃起來就舒心。

有幾個人像福晉似的，那餅随便卷一卷用油紙包了就抓在手裏啃，有失體統嘛。

他慢條斯理夾了一塊，就聽到外面傳來十爺粗犷的聲音：“九哥！我來給你賀喜了！”

話沒說完，十爺已經進到屋裏

空着手。

他眼珠子一掃，诶嘿一聲：“正好，我還沒吃飯呢。”

他大剌剌坐下，自顧自盛了碗粥，一邊刺溜一邊道：“我得趕着你上差前給你道喜不是，出來的早了些。”

九爺已經習慣了，把放在他面前的手抓餅往兩人中間推了推：“來，嘗嘗。”

十爺對九爺府上有什麽菜色可熟悉得很，猛地瞧着一個不一樣的，嘿嘿一笑：“九哥，九嫂肯給你做了？”

并不肯！

九爺尴尬地咳嗽了一聲，虎着臉道：“吃你的吧，管那麽多！”

十爺九對爺擠了擠眼睛，頗有幾分猥瑣。

九爺不忍直視地移開了眼。

十爺邊吃邊道：“聽說老爺子看上你的自行車，所以給了你工部的差事？”

九爺道：“看上了自行車是真的，但是皇阿瑪本來想叫我去戶部，是我自己要去工部的。”

“九哥你可真行！”十爺豎起大拇指，不無羨慕，“你這腦子怎麽長的，怎麽就什麽都會呢，我就做不出來這種東西。”

“哪啊”，九爺擺擺手，“這點子最開始是福晉想的。”

“九嫂啊……”十爺頗有些意味深長，跳過了這個話題，問九爺：“戶部差事多好！幹啥去工部那鳥不拉屎的地方？”

九爺：“……我樂意。”

十爺撇撇嘴，行叭。

但是：“老爺子能答應你？”

說起這個，九爺可就得意了，吧啦吧啦把當日的英勇好好渲染了一遍，然而越說，他越覺得不對勁兒。

看了老十一眼，就見他也一臉震驚。

九爺有點崩潰：“我沒說什麽，對吧？”

十爺同情看了他一眼，安慰道：“沒事，老爺子既然沒打你罵你，就是沒放在心上。老爺子雖然狠心，但是有時候也挺寬容的。”

九爺卻更崩潰了，因為他終于想起來，昨兒跟老八鬧翻了啊！

他把事情又詳細地跟十爺描述了一遍。

十爺不是很明白，九哥擔心什麽，他前段時間裝病騙老八的時候，兩個人就已經掰了呀！

還指着能兄友弟恭嗎？

做夢呢！

因此他安撫起來就沒什麽誠意，懶洋洋道：“沒事，八哥寬和，不會跟咱計較的，你瞧他什麽時候跟咱們這些不争氣的生過氣？”

九爺想想也是，心裏稍安，嚴肅地糾正道：“不争氣的只有你一個，爺如今可是有差事了。”

十爺一梗，忍不住瞪了九爺一眼。

“得得得，你厲害成了吧，不過”，他挑刺道，“這手抓餅你誇了好幾回，我吃着也就那樣啊。”

這回換成九爺瞪十爺了，心說這可真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筷子罵娘。

雖然……

其實他也覺得這次的味兒不怎麽對，少了點什麽似的。

但是丢人不丢面，他淡淡道：“廚房沒做好，下次叫你嘗嘗你九嫂小廚房做出來的。”

又是九嫂！

“行啊！”十爺豪爽道：“九哥，叫我說，九嫂如今挺好的，性子也好，還會做飯，賢惠！你不是說，那自行車也有九嫂的手筆嗎？”

他呼嚕嚕扒了口粥，繼續道，“這腦子好使！你又中意人家，以後咱就好好過日子，別鬧了！你如今又有了差事，以後……”

他還沒說完，就見九爺瞪大了眼睛，仿佛見了鬼似的：“你說什麽？”

“我”，他指着自己，“中意董鄂氏？”

十爺被九爺吓了一跳，愣愣地點頭。

九爺冷笑一聲：“老十你傻了？我會喜歡董鄂氏？我最煩的就是那個女人了！恨不得一輩子不見她，我喜歡她？我喜歡母豬都不會喜歡她！”

十爺：“……”

十爺：“倒也不必吧。”

說話未免太狠了。

十爺：“真不喜歡啊？”

九爺冷笑不說話。

十爺撓頭：“那可能是我搞錯了，我不是見你最近老提起九嫂嗎？有時候說着說着還會傻笑，我看話本子都說這就是喜歡了。”

他輕咳一聲：“九哥你別生氣了，我這不是沒經驗，不知道喜歡人是什麽樣子嗎。情有可原嘛。”

他還嘿嘿一笑。

九爺卻心裏一跳，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提起福晉的時候會傻笑嗎？

不會吧！

九爺心髒砰砰砰跳，腦子也有些亂，直到聽到十爺催他去當差，才渾渾噩噩地出了門。

這一天九爺都過得有些恍惚，本來打算大展身手的，這下子顧不上了，倒叫原本有些緊張和不滿的工部高層放松了警惕。

好不容易挨到下衙，九爺直接打道回府。可是坐到書房裏，他什麽也幹不下去，怎麽都靜不下心，焦躁地在書房轉圈。

直到劉明瑞來回禀：“爺，大格格今兒派人來瞧了好幾回。”

九爺：“她有事？”

這種行為對于一個庶女來說很失禮了。

劉明瑞低聲道：“聽說完顏格格今兒上午在正院門口跪了小半天。”

九爺皺眉。

作者有話要說：  九爺：

開始：我喜歡母豬也不會喜歡你的！

後來：母豬是你！

和薇：……滾！

明天的更新會晚一點，提前跟大家道個歉，過了明天更新時間就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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