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湖（二）

我是偶然發現紅楓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盛開在山坡之上了，只是今年我們都沒有興致去看。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那些紅色的楓葉在向下滴血，陽光下，血的顏色鮮紅而明亮，格外明豔，看得人驚心動魄。

我正坐在湖邊享受湖邊的涼風時，卻看到了王維，他似乎在找什麽，一臉緊張而不安地望向湖面。

你怎麽啦？我悄悄走到他身後問，他壓根沒有意識到我站在了他身後，被我吓了一跳。

在找什麽？我笑着問。

沒什麽，我只是随便看看。他有些局促地說。

真的？可是我看你好像很緊張，是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掉湖裏了？我笑着問。

真的沒什麽。他不自然地說。

他像有話要說但說不出口的樣子。

有什麽可以跟我說，雖然幫不上什麽忙，不過可以聽聽，到時叫我們的姐妹一起出主意啊。我說。

我怕吓着你。他有些猶豫地說。

我盡量忍住笑，心想他會編什麽故事來吓我。

你說說看。我認真地說。

我跟文博說了，他說我神經病，可是我真的沒有說謊，我是真的看見了。他先聲明。

我心裏已經有底了，一般的恐怖故事都是這樣開頭的。

說吧！我說，想着怎樣才能認真地聽他說完這個故事。

他剛要說，看看湖面，顯出一臉畏懼的樣子。

我們換個地方好不？他問。

好啊，免得被湖裏的亡靈聽見我們說他們的壞話。我輕聲說，忍不住笑了。

你不要胡說，認真點行不行！他突然有些不高興了，我忙點頭。

我們到了學校的茶餐廳，點了壺菊花茶。

我真後悔那天一個人去圖書館，也不知道怎麽的，本來也沒有什麽事，可是我愣是等到圖書館關門才走。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我總覺得風有些陰冷陰冷的。王維開始說了。

就在我路過人工湖時，突然聽到了哭聲。

剛開始我以為是學校裏某個神經質的女生在湖邊哭而已，你也知道，每次情侶們吵架，總會有些小女生在那裏哭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那聲音在跟着我。當時腦海裏莫名的有一副奇怪的畫面，有個女孩在那裏的長凳上正瞪大哭泣的雙眼看着我，她的眼神一只随着我前行。我是覺得這不可能憑聲音聽出來，所以我想只是我腦海有這麽一副畫面而已。我的腿不聽我的使喚，它硬是邁向了那片湖。我在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湖邊的樹木枝繁葉茂的，将整個湖邊籠罩，格外陰森。我剛進去就打了一個寒顫，我很快發現聲音不在岸上，而是從湖裏傳來的。我一聽就覺得糟了，肯定有女生掉進湖裏了。我着急地在岸上尋找，此刻也顧不上關于湖的那些傳聞了。

你在哪兒？我一邊找一邊叫道。湖面突然安靜極了，就連哭聲都沒有了。

我又叫了一聲，還是沒有聲音。

于是我便準備走了，心想一定是我聽錯了。可是我一轉身，哭聲又響起了，還是從湖裏傳來的，不過感覺聲音離我近了。

我用手機的燈照着湖面，我看到了一個腦袋正浮在水面上，當時真的吓了我一跳。我将燈打在她的臉上，雖然她的長頭發有些遮住了臉頰，不過看上去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她一邊哭一邊游向我。我長長舒了口氣，心想還好這個女孩會游泳，不用我下水去救她。

把手伸過來，我拉你上來。我趴在湖邊，将手伸向湖面。我不敢肯定能不能夠到她，不過我很想試試。她一直看着我，卻遲遲不肯将手遞給我。

別怕，我拉你上來！我沖她說。

她張張嘴，吐出一口黑泥。她直直地看着我，好一會兒後，她突然笑了。

我不怕，只是我沒有手，該怎麽辦呢？她的聲音陰冷，我感覺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的确挺恐怖的。我喝了口茶，說。

我飛快地爬起來頭也不回地跑回了宿舍。我吓得睡不着，文博被我弄醒了，便問我發生了什麽。可是他怎麽也不肯相信我看到的，死活認定我是編故事。他很不服氣地說。

我不懷疑文博會這樣想，王維替學校編的雜志大家都很喜歡看，他還有自己的小說專欄，編故事對他而言小菜一碟。

我覺得你說的是真的。我說。

你相信我。他感激地看着我。

我點點頭。

不過學長，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有人在逗你玩呢！就像你說的，她是慢慢靠近你的，她會游泳，怎麽會沒有手？別忘了，我們的人工湖沒有什麽大風浪，有的那麽一點小波瀾，能浮動人的身子嗎？我提醒他說。

就算是一顆腦袋也無法浮動啊。我說。

是的，我怎麽沒有想到，而已我明明看到那個女孩的脖子和肩膀了。我真是…他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

學長，所以我們寧願說你在編故事，而不想說你被戲弄了。我笑着說。

學長看上去不再緊張，他終于又是輕松的模樣了。我卻忍不住問自己，冰冷的湖水，那麽漆黑的夜，誰會想去作弄一個不相識的人呢？

我趴在地上，朝着黑暗深處伸出手去，黑暗中，一線光明打在一張慘白的臉上。我緊張地望着，她沖我狡黠地笑。

我雖然沒有手，可是我卻能抓住你！她的笑聲撕扯着寧靜的夜。

一只不知從何而出的手拉住了我，将我拼命拉向黑暗。我在掙紮，可是我的氣力不夠，于是我看着自己滑向黑夜。

我聽到了熟悉的呼吸聲，此起彼伏。真不想睜開雙眼，好累好累，累的我不願睜開雙眼，可是我還是睜開了。不明白為什麽要強迫自己睜開雙眼，是為了确認自己回到了現實，還是确認自己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