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發生了什麽事?」看著列車緩緩啓動,夏牧終於才有機會開口問。
「房子周圍有監視,您剛一離開就被發現了。少校先生認為您是在回避軍方,為了不讓其他人搶走您,他命令我一定要把您追回來。」白宵不緊不慢地解釋,臉上又恢複了平常的溫柔神情。
「那你剛才說的話……?」
「當然是騙他們的,幸虧少校先生平時脾氣就很差,我才能編造出這麽拙劣的謊言吓唬那些人。不過他們的勢力範圍只在倫敦,離開那裏我們就安全了。」
「謝謝你,」夏牧輕輕點頭,「但是這樣的話,你就是對費蘭茲不辭而別……」
「我不會再回去了。」白宵認真地說。
「那你以後怎麽辦?」
「我已經說過了,我要跟随您。」
「但是……」
夏牧無言以對,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已經盡力脫身,卻還是逃不脫青年熱情的追逐。溫暖的夕陽下,青年漆黑的眼瞳溫柔而堅定,正深深地凝望著他。
沈默許久,白宵慢慢伸出手,越過兩人之間的小桌子,輕輕握住夏牧冰冷幹燥的手指。
「教授,我相信您不辭而別,不是因為我。我願意相信您……所以請不要趕走我,好嗎?」他輕聲說。
「我……會保護您的。」
夏牧沈默地看著這個漂亮俊秀的青年,他的表情認真而凝重,就像一位立下莊重誓言的高貴騎士。
這個騎士說要保護他,
說他愛慕了他很多年。
他聰明,能幹,殷勤;他溫柔體貼,他兩次在危急時刻及時現身,用小小的智慧輕松救了他。
白宵優秀地完美無缺,他的一切都太完美了,完美的不像真的。
夏牧早就過了讀童話的年紀了,也從未相信過那些美好的故事。世上哪有這麽多幸福呢,如果白宵不是一時沖動,那必定是有著其他原因,才這麽不顧一切地追随他。
單純的愛慕,絕不會有這麽強大的力量。
見夏牧一直不說話,期待的表情漸漸從白宵的臉上消失。知趣地不再追問,他低下頭,好像沒有讨到食物的家寵一般,有些垂頭喪氣的樣子。
小車廂裏一下子安靜下來,沒有人再說話。
窗外的夕陽悄悄收起了最後一絲暮光,天色漸漸陰沈。
***
經過幾次轉車,隔天晚上夏牧才回到蘇格蘭。出站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站在熟悉的青磚石人行道上,他感到一陣久違的安心。
倫敦的這次講學,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他是一個人去那裏的,卻在經過很多荒唐的事情以後,不是一個人回來。
緩步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沈默不語;而他的身後,跟著一個同樣沈默的青年。
在火車上,夏牧沒有正面答應白宵的請求,讓之後的時間裏,兩人一直無話可說。
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白宵也再沒有執著地追問什麽,也不再苦苦糾纏夏牧,只是在他下車的時候緊緊地跟上來,就這樣跟著他離開車站。
夏牧起先不理睬他,只獨自沿著街道慢慢走了一陣,過一會兒才停下來,回頭看看。
一直緊跟在他身後的白宵看見他回頭,也立刻跟著停下,拎著皮箱站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靜靜地望著他。
夏牧不說話,轉身繼續走,白宵也就繼續跟著他。他亦步亦趨,卻總能保持著不會打攪到夏牧的合适距離。
這樣反複了好幾次,夏牧終於忍不住開口。
「白宵……」他無奈嘆息。
「您真的不願意收留我嗎?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青年眼眸濕潤地望著他,就像是被人抛棄的漂亮大型犬。
「我不是慈善機構。」夏牧搖頭。
「那是當然的,我會幫您做事。」
「我的生活并不安穩。」
「我也不是想要安穩的生活。」
「我的作息沒有規律。」
「所以更需要有人照顧您。」
「我不喜歡有人在身邊的感覺。」
「如果我的存在會影響到您的生活,我會立刻離開的,」白宵說著走上前,像是發急似的拽住了夏牧的大衣,「教授,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來往的行人紛紛向他們投來奇怪的眼神。夏牧低頭猶豫了很久,才輕輕拉開白宵的手。
「只有一個晚上。」他輕聲說。
「什麽?」白宵一時沒聽清。
「只能在我這裏住一個晚上,明天我會幫你去找住處。」
青年因為後面的話而有些沮喪,但總的來說還是高興的。輕輕握住了夏牧的手,他露出開心的表情:「謝謝您!」
夏牧看了他一眼,慢慢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他并不是想把白宵留在身邊,只是他這麽年輕,夜晚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難免會有危險。
對於這樣年輕的孩子,他最終還是心軟了。
夏牧的家是一棟鬧中取靜的獨立住宅,屋後附帶一座小巧的私人花園。因為長久沒空打理,整個花園都淩亂不堪。已經到了冬季,花園裏的土壤幹枯開裂,枯死和快要枯死的花草糾纏在一起,一片蕭條的景象。
走進客廳,站在窗前看著這樣的光景,白宵輕輕皺眉。
不過身後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兒去,偌大的客廳裏灰蒙蒙的,地板上也積滿了厚厚的灰塵;牆邊的窗簾已經髒得看不清原來的顏色,還有一半從窗子上垂落下來。
比較整潔的還是廚房,夏牧招呼白宵在餐桌前坐下,寒酸地端上一杯冷水招待他。
「教授,您就住在這樣的地方?」捧著水杯環顧四周,白宵難以置信地問。
「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實驗室。」夏牧笑笑。
「您工作很忙嗎?」
「差不多吧。」
「也從不在家吃飯?」
「我……不會做飯。」
白宵聞言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環視周圍。空蕩蕩的櫃子裏連一套完整的餐具都沒有,廚具有一半都是生鏽的,顯然很久沒有用過了。
夏牧為自己簡陋的房子感到難堪,在生活方面他一竅不通,旁人只以為他是才華橫溢的年輕教授,哪知他在工作以外只是一個連飯都不會做的呆子。
這麽令人尴尬的真相也許會讓白宵的幻想和期待,都像肥皂泡一樣破滅。
不知道這樣的破滅,會不會讓他清醒一點。
一夜無事,隔天夏牧在七點準時醒來。匆忙淋了晨浴之後他就準備去實驗室,許多天不在研究中心,等待他的工作一定是堆積如山。
路過客房的時候,他看見門緊緊關著,以為白宵還沒有起床,他也不打算催促。
然而走進客廳的時候,他愣了一下。
穿著襯衫的青年正站在椅子上,賣力地擦著玻璃窗。金色的晨光把他額角的汗水照得發亮,高高挽起的袖子下面,露出健碩有力的手臂。
地板上放著一只盛滿髒水的塑料捅,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張被踩壞的椅子。
「教授,早上好。」看見夏牧走進客廳,白宵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
「早上好……」夏牧喃喃回答,視線投向那些已經被擦得發亮的玻璃窗。
「對不起……」看著他呆愣的表情,青年似乎誤解了他的意思,小聲說,「擦窗之前,我沒有注意到椅子的腿松動了,不小心踩得太用力……」
「啊……那個沒關系……」夏牧這才回過神,連忙搖頭,「沒關系,那張椅子本來就是壞的。」
「我會去買一張新的賠給您。」
「不用了……」
「那教授要不要去吃早餐?」
「早餐?」夏牧不記得家裏有什麽可以吃的。
看見他困惑的表情,白宵笑了起來:「冰箱裏沒有食物,所以我起床以後到外面随便買了一點,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你是我的客人,怎麽能這樣……」夏牧嘆息,「而且,我平時一般也不吃早餐的……」
「這怎麽行。」青年立刻皺眉露出不悅的神色,站在門前伸出手臂,攔住了夏牧的去路,「教授,不吃早飯對身體不好。」
「但是……」
「至少要吃一點。」
「我會在路上買一杯咖啡。」
「空腹喝咖啡更是健康的大忌,難怪您的臉色總是這麽差。」見夏牧不肯去廚房,白宵也不再勸解,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把他往廚房裏拖。
「白宵……別這樣……」論力氣的話,自己哪裏是青年的對手,夏牧只能毫無還手之力地被白宵拖出了客廳。
廚房裏,桌子已經被白宵擦得一塵不染,上面擺著面包,甜甜圈,熏火腿,煎蛋三明治……連飲料都有三種,咖啡,橙汁,奶茶。
就像在倫敦的時候一樣,每天早上白宵都要做好早餐,看著夏牧好好地吃過了,才讓他出門講學。那時白宵代表的是軍方,又是盛情難卻,夏牧才勉強吃一些,但是現在……
「教授,您再不吃的話就要遲到了。」看著他坐在桌邊發呆的樣子,白宵禮貌催促。
「我知道了……」收起腦海中的回憶,夏牧勉強拿起甜甜圈和橙汁,塞進肚子裏。
看著他把東西吃下去,白宵這才露出滿意的微笑,在他臨走之前還硬是往他的口袋裏塞了三明治。
走在前往研究中心的路上,夏牧怎麽想都覺得這個早晨十分別扭。
進入生物科學研究中心的時候已經将近九點,他在更衣室換上白色的制服之後,踏進電梯。随著樓層指示燈的跳躍,他說很快把早晨的事情暫時忘記,進入神經緊繃的工作狀态。
穿上制服進入研究中心,他就是這所大學最負盛名的生物學教授。
他冷靜,睿智,嚴格,不容許一絲差錯,他被所有學生尊重和敬畏。
「教授,早上好!」随著電梯門打開,實驗室裏的學生立刻跑到門口向他問好,然後熟練地跟在他身後。
每個學生手裏都拿著不同的檔案文件,他們都是夏牧的助手。聽過了他們的報告。做出簡單的指示以後,夏牧走進辦公室,這期間不停地有人拿著實驗報告和論文請他檢查。
看著面前站成一排的學生,他不悅地皺起眉。
「尹殊到哪裏去了?這些難道不是他的工作嗎?」
「他……還沒有到研究中心來……」一個學生小聲回答,「他今天早上沒有課,應該是又遲到了……」
「……」皺眉沈默了一會兒,夏牧搖頭嘆息,「如果尹殊到研究中心來,叫他立刻過來見我。」
學生應聲之後紛紛散去,直到中午,尹殊才姍姍來遲。
那時夏牧已經看完所有實驗報告和論文,主持完一個小型會議,并且吃過了簡單的午餐,正在準備下午的實驗。
就在他要去實驗室的時候,辦公室裏似乎吹進一陣暖風。
緊接著,一個輕柔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教授,下午好~」
聽到這個聲音,夏牧就知道,這個最讓他頭痛的家夥終於現身了。
很少有人能像尹殊這樣,把制服都穿得這麽飄逸。他有著一雙漂亮的深藍眼瞳,柔軟如絲緞般的銀發,眼角眉梢都帶著些說不清的柔媚風情,十分迷人。
他是夏牧的第一助手,也是助手團隊中唯一的東方人。傳聞他來自東方的神秘之地,出身於一個珍奇的種族──狐族。
在東方的傳說中,狐族的地位甚至比純種人類更加尊貴,他們有著神奇的法力,能為自己所愛的人帶來財富和幸運,是富豪争相通婚的對象。
不過在夏牧眼裏,尹殊只是個絕頂聰明卻貪玩的調皮學生而已。所以聽到尹殊叫他,他故意裝作沒聽見,只顧自己低頭忙碌。
「教授~」尹殊也不在意,淺淺微笑地走到夏牧身邊主動解釋,「我昨天晚上去酒吧玩,一不小心喝太多酒,就醉了……」
「那你的耳朵和尾巴是不是露出來了?」夏牧問。
尹殊沒有回答,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夏牧嘆息,身為狐族的尹殊只要喝醉了酒,就會露出狐貍的耳朵和尾巴,有時還會糊裏糊塗地變成狐貍四處亂跑。對他來說,尹殊雖然既漂亮又聰明,腦袋裏卻總是缺根筋。
「對啦,我上來的時候把您的信件帶來了!」見夏牧臉色緩和了,尹殊連忙從口袋裏掏出一疊信。
「辛苦了,快去工作吧。」夏牧接過信,随便揮揮手把尹殊趕走自己看信。
這些信大多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只有最後一封有點奇怪。
信上只寫著他的名字,沒有寄信人,沒有寄信地址,連郵票和郵戳都沒有。他困惑地打開信件,當看見裏面的內容的時候,他微微變了臉色。
信封裏只有一張紙,上面用打字機寫著一行字。
「停止研究,否則小心您的性命。」
紙上沒有落款人,也沒有其他內容。
熟悉的語氣,熟悉的格式,甚至連打字機使用的字體都一樣。在夏牧的抽屜裏,已經躺著好幾封一模一樣的信件。
「教授,又是恐吓信嗎?」耳邊傳來尹殊的聲音,他沒有走。悅耳的聲音還是輕輕柔柔的,卻已經收起剛才的戲谑,顯得很沈靜。
夏牧點頭。
「這是這個月的第五封信了,真的不需要告訴院長或者報警嗎?」
「暫時不要。」
「那實驗室那邊……」
「所有的研究照常進行。」夏牧說著,把信收進抽屜裏。
延長動物的壽命,提高動物的智商,進而實現生物基因的全面優化,就是夏牧最主要的研究內容。他相信世界上的生命都是平等的,普通動物也可以擁有和人類一樣的能力,最終和人類并駕齊驅。
近年來,在他的理論支持下,那些獲得人類基因的可以變成人類的動物,已經涉及衆多被純種人類占據的高端領域。或許不久之後,純種人類将會失去他們至高無上的地位。
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夏牧的這一理論得到了衆多輿論支持,也使他不可避免地遭到某些人的敵視,包括富可敵國的純種人類貴族,也有某些民間激進組織。
然而客觀存在的真相不會因為威脅而消失,他從未懷疑過自己努力的意義。
只是,他擔心他的敵人會對這所大學不利,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接下來的時間,夏牧沒有心思再多想恐吓信的事,專心於工作。等到完成實驗報告離開研究中心的時候,夜已經深了。
以為白宵已經睡了,到家之後他随手按下了電燈開關,當燈光亮起的一瞬間看見自家客廳,他呆愣了好幾秒锺。
一天之間,整個客廳已經煥然一新──玻璃窗擦得閃閃發亮,木質的地板光鑒可人,連窗簾都已經洗得幹幹淨淨,在夜風中輕輕飄舞。
他差點以為自己進錯了門。
白宵側身躺在沙發上蓋著毯子,聽到身邊的動靜,他迷糊地睜開眼睛。
「對不起,把你吵醒了。」夏牧抱歉地沖他笑笑。
「沒有,是我不小心睡著了,」看見夏牧回來,白宵立刻清醒過來,揉著眼睛站起身,「教授,我一直在等您。」
「其實不用等的,你是不是忙了一天?」
「反正我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白宵笑了笑,「您還滿意嗎?有沒有哪裏打掃得還不夠幹淨?」
「不……很幹淨。但是這也太不好意思了……」
「沒有的事,這是我應該做的。您吃過晚飯了嗎?」
「吃了早上你給我的三明治。」
「冰箱裏有意大利面,我幫您熱一下好嗎?」
夏牧想了想,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能夠得到做事的機會,白宵似乎很開心,過不多久就端上一盆熱氣騰騰的面條。兩人面對面地坐在餐桌旁,夏牧拿起叉子吃著面,無意中發現白宵一直在看著他。
青年漆黑的漂亮眼瞳裏,透出欲言又止的神色,似乎是想說什麽。
「白宵。」夏牧柔聲問,「你好像有什麽心事?」
「不是什麽心事……」青年微微垂下眼,低聲說,「教授……您今天……會把我趕走嗎?」
「什麽?」
「昨天晚上,您說只能留我住一夜……」
「啊……那件事……」夏牧頓時一陣尴尬,他……居然把那件事忘記了。今天一整天都在工作,又收到恐吓信,不小心就把白宵的事忘了。
「抱歉,今天我很忙,有點累了,這件事我們明天再談吧,我先去洗澡。」有些心虛地笑笑,他起身想去浴室。
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白宵突然從後面跟上來,緊緊地抱住了他。
夏牧還來不及掙紮,就被青年大力按在了牆上。
「白宵……」毫無征兆的突然襲擊讓夏牧很意外,他伸手抵住白宵的肩膀,「又怎麽了?」
「這件事您以後也不要再談了,好不好?」輕柔的吻撫過他的前額和臉頰,白宵在他耳邊輕聲說。
「你……」
「而且,就算您要趕我走,我也不會走了。今天我已經想過了,您不能一個人生活,您的作息太不健康了,這麽瘦,臉色又這麽差,需要有人照顧您。」
「這些事我心裏都清楚,不用你管……」夏牧用盡全身的力氣想推開白宵,可是青年卻紋絲不動。
「您就是一直用這麽冷淡的态度,拒絕了所有人的關心,是不是?」白宵把他限制在自己的雙臂之間,低頭望著他,「但是我不會走的,教授,我要在您身邊,照顧您的飲食起居。」
「但是……」
「我會滿足您的一切要求。」
「這……」
「不論什麽事情,我都會為您去做。」
「……」
「……就算是您身體上的欲望,我也會一并滿足的。」
「……」
夏牧擡起眼,沈默地看著白宵。青年比他高出不少,漂亮的臉需要仰視才能看得見。
與其說是白宵在哀求他,倒更像是他在被強迫。
「你……想跟我上床?」他問。
「一切都尊重您的意願,如果您希望的話,我會的。」白宵認真回答,「不要說您不需要,所有的成年人都會需要這個,還是說,您已經有情人了?」
「我沒有。」夏牧搖頭,想了一會兒,又問,「如果你真的願意做這麽多,那你想要多少薪水?」
「我不是在賣身,不需要您的錢。」
「那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的,只有……」
溫柔的低語,消失在唇舌相接的親吻中,白宵低頭吻住他,柔軟的舌尖探入他的口腔。背後掠過細微顫栗,熟悉的感覺将夏牧的記憶帶回在倫敦的那些淫糜不堪的夜晚。
他似乎是明白了,原來白宵的殷勤果真不是全然不要回報的,他現在在做的事,或許遠比金錢來的珍貴。
畢竟,錢在哪裏都可以賺到,而他所崇拜的科學家,卻不是随便就能吻到的。
***
那天晚上夏牧睡得很不好,早上醒來的時候天色還蒙蒙亮。半眯著眼睛躺在床上,他聽見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起身打開窗子,他看見白宵站在花園裏,手裏拿著水管,正在給花澆水。
「教授,早上好。」看見夏牧,青年笑著向他點點頭。
「早。」夏牧探出大半身體,看看一牆之隔的花園裏的情形。
白宵好像很早就起床了,已經一大半地方都澆了水。原本幹裂的土地在水的滋潤之下變得濕漉漉的,已經半枯萎的花朵上落著晶瑩的水珠,似乎也有了生氣。
就在夏牧專心看著花園的時候,白宵偷偷走到他身邊,突然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等到夏牧意識過來發生了什麽事,青年早就笑著跑開了。
幸虧現在時間還早,路上也沒有人經過。摸著被親過的臉,夏牧有點生氣,卻又無奈。
白宵畢竟還年輕,雖然比同年紀的人成熟冷靜,偶爾也有像這樣孩子氣的時候。夏牧知道自己的年紀比他大,和他較真的話,就太不應該了。
不過盡管如此,他還是在吃早飯的時候對白宵提醒了一下。
「以後在外面,不許那樣。」
「那樣是哪樣?」青年不知是真的聽不懂,還是裝作聽不懂,歪過頭問他。
「就是不許……親我!」夏牧板著臉,想讓自己看起來嚴肅一點。
「知道了。」白宵笑著點頭,臉上卻看不見什麽認錯的表情,倒是更加像惡作劇成功,而有些偷偷的高興。
「另外,也不許有其他親密舉動。」夏牧只能看著他嘆息,又說。
「牽手可以嗎?」白宵笑問。
「當然不行!在外面不能太随便。」
白宵想了一會兒,又笑:「我懂了,那麽在家裏的時候,是不是就可以随便一點,親密一點了?」
「白宵!」
「我開玩笑的,您不要生氣。」
「今天有空的話,你把客廳整個打掃一下,」夏牧頭痛地轉變了話題。
「我知道了。」白宵認真點頭。小小地胡鬧了一下,過後他就又變回了平時的樣子。大部分時間他還是很聽話的,所以偶爾的一點過分舉動,讓夏牧也不太好意思發脾氣。
該說的話都說完,白宵的眼睛還是沒有從他身上離開,臉上是期待又忐忑不安的表情。知道他在等什麽,夏牧神經質地咳嗽了一下,然後才開口。
「昨天你說的事情,我考慮過了。」
「那您的意思是……」白宵立刻變得很緊張。
「最近我都會很忙,過一陣子再詳細談吧。」
「過一陣子?」
「我的意思就是,你暫時不用走了。」
聽到他的話,白宵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激動地手指發抖了。坐立不安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夏牧苦笑,昨晚他想了很久,還是下不了狠心把白宵趕走,他一向喜歡天真單純的年輕人,也總是帶著長者的仁慈心态,包容和原諒他們的倔強脾氣。
白宵是個好孩子,硬是把他趕出家門,實在太殘忍。
至於剩下的事情,他也只能随機應變了。
今天沒有實驗任務,夏牧講完課之後,傍晚就回到家裏。這時的白宵正在廚房做晚飯,他穿著式樣簡單的圍裙,袖子挽得高高的,在流理臺邊清洗蔬菜,一舉一動都很是熟練。
修長有力的背影,寬闊的肩膀和直挺的腰身,讓人莫名有種安全感.原本冰冷的廚房因為有了他,也充滿了暖洋洋的感覺。
夏牧還想多看他幾眼,電話鈴卻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電話來自生物學院院長的秘書,帶來了一個他最擔心的壞消息。
「教授,很抱歉打攪您,今天下午院長收到了以您為威脅目标的恐吓信,理科系的幾位教授也收到了類似的信件。」
「詳細的情況還在調查當中,但為了您的人身安全,院長希望您從明天開始暫時休假。您手裏的實驗項目,會交給其他教授負責。」
「學校要優先保證校園和學生的安全,請您諒解。」
「校方已經報警了,警察很快就會介入調查。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們可以随時為您提供更隐蔽的住處。」
「有任何問題請随時聯系我們,再次向您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