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年俯身在他的耳旁低語。
「主人,早安。」
「早餐已經為您準備好了,今天有蔬菜三明治和熏肉蛋,還有您喜歡的紅茶。」
「上午慈善基金會的人要來拜訪您,下午您要連線參加英國那邊的電話會議,晚上牧場的供貨商邀請您共進晚餐。您的襯衫和西裝我已經燙過了,也自作主張為您挑選了領帶的花色。」
「最近您身體不太舒服,這麽忙真的沒問題嗎?」
「如果您不想出門的話,我可以把今天的行程全部取消。或者由我代替您處理這些事務也可以。」
「主人,您醒了嗎?」
「……主人,我愛您。」
「……起床之前,能不能讓我先吻您一下?」
他緩緩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青年清澈的黑瞳,含著溫柔的迷戀微笑。
「白宵……」他只來得及發出寵溺的嘆息,青年便低頭深深吻住他。
雙唇交疊,而後是細膩綿長的深吻,青年溫熱的嘴唇帶著些微妙的崇敬意味,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握住他覆蓋著薄繭的手掌,緊貼在自己的臉側磨娑。
被當作易碎品一般悉心呵護的感覺幸福地不像真的,讓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已經不需要再提心吊膽地度過每一天。
如今他已不是那個飽受争議的天才科學家,也無須再被迫為誰效命。那些曾經的腥風血雨都已經是過去,再也不會有人觊觎他的頭腦,也再不會有激進組織高額懸賞他的一條命。
夏牧。
這個名字已經從科學界的名單中永遠消失,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悠閑的牧場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藍天白雲之下與可愛的動物們為伴。
還有白宵形影不離地跟随在他的左右。
這是他多年之前從不敢想象的生活。
時間是遙遠的未來,在某個不可考證的時代,世界發生了重大變化。
确切的起源時間已經無人知曉,只知道突然有一天,生物之間産生了不分性別和物種的混亂戀情。濫情的結果,就是誕生了擁有雙方特性的雜交生物,世界進入了一個嶄新的時代。
而與此同時,純種生物的數量也急劇減少。純種人類更是成為被保護的對象,能夠獲得各種優渥的待遇。
因為這個特殊時代的出現,基因研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視,各國為了在科學技術中取得領先地位,紛紛斥下巨資,培養能夠為國家作出貢獻的人才。
夏牧就是其中之一,他是出生在西方的亞裔,天生擁有聰慧過人的頭腦。當同齡人尚在為一日三餐奔波的時候,他就已經是西方一位倍受尊敬的學者。
在聖安德魯斯大學生物學院,他是最年輕卻最有聲望的教授, 擁有設施完備的實驗室,以及一批優秀的助手。
時間進入十二月,在一個微冷冬日的下午,夏牧坐在疾行的列車上前往桑赫斯特軍事學院講學。空曠的車廂裏他獨自倚靠著車窗向外眺望風景,沐浴在陽光下,他神情溫和,氣質優雅,就像一位風度翩翩的英倫紳士。
不過現在他的心情很糟糕,因為軍方的命令不能違抗,他不得不接受來自費蘭茲?薩爾茨維特少校的邀請。事實上他既不想去倫敦,也不想看到那個男人笑容輕佻的臉,更不想被閃光燈包圍。
當他抵達倫敦火車站的時候,不出所料的,那裏已經被擠得水洩不通,成群的記者正手持話筒「熱烈」歡迎他──
「夏牧教授,歡迎您的到來!」
「教授,關於近期國際上對您一系列論文的評價,您有什麽感想?」
「您怎麽看待那些反駁您觀點的學者?」
「您真的确信動物的壽命可以延長嗎?」
在重疊的人影面前他以一貫的微笑表情回應,掩飾自己不安的情緒。然而這時突然有人發問:「教授,據說您是二十年前倫敦一場火災的唯一幸存者?」
這個最不能觸及的問題讓他臉色微變,他最害怕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艱難地思考著如何敷衍,還沒有編造出合适的回答,突然就有人伸手擋住人群,将他護在身後。
「教授已經很累了,今天很遺憾不能接受采訪,各位有什麽問題可以在明天的記者招待會上提問。」
耳邊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相當的低柔悅耳。
夏牧擡起頭,看見一位青年的漂亮側臉,還有一身潇灑筆挺的軍服。
他還來不及說什麽,突然出現的青年就小心護著他,擋開記者的追逐,在重重包圍中殺開一條路,直到把他送到火車站外的汽車上,才輕籲了一口氣。
「教授,真抱歉我來晚了,路上被一些事情耽擱,」坐在安靜的汽車裏,漂亮的青年向夏牧伸出手,「我是白宵,這次将負責您在倫敦的行程安排。」
「你好。」夏牧輕輕回握住青年的手指,感覺到令人舒适的溫暖。
白宵的年紀看起來比自己小很多,他有著深邃的黑色眼瞳,五官英挺,是令人難忘的俊美長相。那漂亮的容貌還帶著些青澀的稚嫩,眉眼間卻已經有了隐隐的銳氣。
青年沒有戴肩章,可能隸屬於費蘭茲的私人編制。
車子離開火車站上了中央大街,融入沈沈的暮色中。透過車窗,夜幕下那些古老的建築帶給夏牧無限的傷感回憶。
二十年前一場大火燒毀了英國某位外交官的宅邸,屋內的人無一幸免,他身為外交官的獨子,因為和好友費蘭茲出門才僥幸逃過一劫。
輿論對那場火災作出種種猜測,有人說是意外,也有人認定那是有預謀的殺人事件,甚至有人把它看作一場政治陰謀,直至今日,真相依然撲朔迷離。
之後,他就在寄宿學校度過了自己的童年時代。
伴随著他憂傷的記憶,車子停在一棟精致的獨立住宅前。
屋子打掃得很幹淨,地板上鋪著柔軟的手織地毯,家具則是沈穩的深色系。壁爐中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燒,為冬夜增添了一絲暖意。
走進客廳,夏牧随手脫下大衣和禮帽,白宵立刻上前接過,幫他挂在衣帽架上。
夏牧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心高氣傲的軍人他接觸得太多,倒是很少見過白宵這樣的謙遜。
「教授還有什麽需要的嗎?」白宵略顯困惑地與他對視。
「不……沒有,你可以去休息了。」夏牧連忙搖頭。
「我就住在客房裏,教授晚上有事可以随時叫我。」禮貌地向夏牧微微躬身,向他道了晚安之後,白宵才轉身離開。
走出客廳之前他再次回頭,在兩人視線相交的一瞬間,青年露出了溫柔又腼腆的微笑。
講學從隔天開始,第一場就非常成功,之後的記者招待會也很順利,沒有人再問什麽不該問的。在閃光燈的包圍之下,夏牧從容應對記者,卻一直能感覺到一雙深邃的眼睛帶著崇敬的意味,追逐著他的身影。
他知道那是誰。
演講過後還是由白宵送他回去,路上他裝作不經意地問:「白宵,你對我的演講內容很感興趣嗎?」
被詢問的青年微微一怔,而後紅了臉,像是被拆穿心事似的深深低下頭。
「……還好了,只是因為……演講的人是您而已。」他輕聲說。
夏牧似乎能夠理解白宵的意思。如今把科學家當作偶像的年輕人不在少數,他在大學還經常收到情書,有女孩寫的,也有不少男孩寫的。
在他們眼裏,科學家就是一個光芒萬丈的職業。
「白宵,其實我沒有你想象的這麽偉大。」他苦笑。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我……」青年開口想解釋,這時車子停了下來。
對白宵笑了笑,夏牧下車走向那座大宅,他遠遠就看見大門虛掩著,好像有人來了。
走進客廳,幽淡的男性香水味道撲面而來,一位身穿軍式大衣的男子雙腿交疊,單手支著下颌,正懶洋洋地斜靠在沙發上。
「教授,好久不見。」看見夏牧進來,男子笑著向他揮手。他有著一頭迷人的金發,歐式的五官輪廓鮮明,深綠色的眼眸帶著些風流輕佻的神采,很有貴公子的奢侈氣派。
「費蘭茲少校,別來無恙。」夏牧向他微微點頭,示意白宵去泡茶。
「你還是這麽冷淡。」被稱為少校的男子笑著站起來,緩步走到夏牧面前,毫不吝啬地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費蘭茲?薩爾茨維特,是夏牧二十多年的舊相識,這個家夥的喜好他再清楚不過。當然他有什麽企圖,夏牧也十分明白。
二十年前因為和這位歐洲軍閥世家的公子外出游玩,他才得以撿回一條命,雖然費蘭茲不是刻意為之,但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親吻沒有落到該落的地方,費蘭茲多少有些喪氣,無奈地聳聳肩坐回沙發裏。
「今天的演講我去看了,很精彩。」
「謝謝稱贊,不過你有什麽事就直說吧。」夏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沒有事情的話就不能找你聊天了嗎?」
「你是軍方的高級官員,會有空找我聊天?」
「真是不解風情,我只是好心想趁這個機會,拜訪一下許久不見的老朋友。」
「然後?」
「然後……」費蘭茲笑笑,臉上的表情十分放松,「然後……我想問問教授您,有沒有興趣到倫敦來?有大學願意出高薪聘請你,委托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見。」
「大學願意出高薪聘請我?」夏牧斜倚在沙發靠背上,眼睛看著窗外,「是哪個秘密機構想聘請我才對,是不是?」
這個科技發達的國家不會錯過任何一個獲得人才的機會,他知道自己所擁有的榮譽已經足夠被某些高層人物注意到。最近幾年,他時常感到自己周圍不對勁,不過他沒有興趣為任何人效命。
「你不要這麽抗拒,我也是聽命行事。」費蘭茲舉起雙手,投降般的站起來走到夏牧身邊,冷不防抓住了他的手腕。
「考慮一下吧,和我在一起,」他輕松的笑著,手指卻不動聲色的用力,「我們需要您的頭腦,相對的也會給您最好的待遇。」
「這些話我早就聽膩了。」
「難道你不想要更安穩的生活?」
「就算跟你在一起,我的生活也不見得會安穩。」
夏牧語氣生硬,費蘭茲眯起眼睛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慢慢松開手。
原本微笑的表情逐漸冷淡下來,他後退幾步。
「真不知道是第幾次勸說失敗了……不過我會再來找你的。」搖了搖頭,他轉身緩步走出客廳。
看見他離開,夏牧才松了一口氣,眼角的餘光瞥見一個靜默的身影,是白宵端著紅茶站在門邊。青年的臉色不太好看,似乎是準備送上茶點的時候看見了剛才的情景。尴尬和羞澀交錯在他的臉上,那種複雜的表情讓夏牧十分愧疚。
「真抱歉,讓你看到這種場面。」他走上去接過青年手中的茶盤,放在茶幾上。
「少校沒有傷到您吧?」白宵緊跟著站在他身邊,擔心地看著他。
「沒有,」夏牧笑了笑,「他暫時還沒有這個膽量。」
「幸虧如此……」白宵低聲嘆息,伸手小心地為他整理剛才被弄亂的衣袖。他的動作很輕柔,臉上帶著淡淡的憂郁表情,對於費蘭茲的無禮舉動,他似乎比夏牧本人還介意。
「您晚上還要出席宴會是不是?」他低聲說,「我陪您一起去……請不要拒絕我。」
夏牧最終還是沒有拒絕白宵的請求,當晚的宴會非常隆重,衆多軍方官員也出現在會場。在熱鬧的地方費蘭茲沒有再做出什麽失禮的舉動,只是洩憤似的頻頻慫恿賓客向夏牧敬酒。
夏牧的酒量一向很差,幾杯紅酒喝下之後臉頰就開始發燙,緊接著兩腿也軟了。硬是強撐到宴會結束的時候他已經醉得動彈不得,只依稀辨出是白宵扶著他上了車。
朦胧間他感覺自己回到了住處,然後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抱到浴室去沖洗,再之後就被換上了幹淨的衣服,最後被抱到了床上。
卧室裏沒有開燈,借著窗外昏暗的月色,他感覺自己被一雙深邃的眼眸凝視著。
而後,嘴唇就被溫暖柔軟的東西貼住了。
他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張口想說話,濕熱的舌葉立刻侵入了他的齒間,纏住他的舌尖反複的吮吸。口中的津液來不及咽下,從他的嘴角滲出來,沿著下巴流淌到頸側,弄濕了枕頭。
睡褲被拉開,溫暖的手探了進來,輕輕握住他的性器上下揉搓。他曲起膝蓋無力抵抗,一具有力的身體壓了上來,強迫他分開雙腿。
手指靈活地上下滑動,一再擠弄他濕潤的頂端,弄出陣陣淫麋水聲,從腰部蔓延起的快感強烈地讓他忍受不住,在對方熱烈的深吻中發出難耐的喘息。
酒醉之後的身體虛弱卻又敏感,下腹的快感逐漸蔓延到全身,讓他的意識渙散。
快要到達極限的時候,唇上的壓力突然消失,安靜的房間裏他高聲呻吟著,在對方的手裏到達了高潮。
這個夢境色情而詭異,清晨醒來的時候,夏牧困惑地想了很久都百思不得其解。
睡衣好好地穿在身上,身下也是幹幹淨淨的,看起來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這是當然的,有誰敢随便闖進軍方的住宅呢。
正當他困惑不已的時候,外面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教授,您醒了嗎?早餐已經準備好了。」白宵在門外禮貌地問。
「……我馬上就來。」不想讓白宵在門外多等,他立刻停止思考,起身下床。
那天的早餐豐盛且美味,白宵的手藝出乎夏牧想象。
不僅如此,像白宵這樣完美的年輕人是夏牧過去從未見過的,經過之後的幾天相處,他發現白宵有著超越自身年齡的成熟,他溫和內斂,彬彬有禮,而且十分懂得體貼入微的照顧人。
有了白宵的陪伴,在倫敦的日子也不那麽難熬了,只是那夜夜糾纏的春夢,讓夏牧不堪其擾。
夢裏那靈活的手指總能讓他難以自抑地喘息呻吟,挑逗他全身最敏感的地方。半夢半醒之間,他幾乎真的以為有人在愛撫他的身體,将他一次次推上快感的颠峰。
可是到了早上,卻是一切如常。
時間就這樣飛快地過去,轉眼之間已經到了倫敦之旅的最後一天。這天夏牧沒有講學計劃,吃過早餐之後,他懶懶地靠在沙發上曬太陽。
在這裏,沒有研究工作,也沒有實驗任務,是他難得的悠閑時光。
窗外的陽光格外溫暖,在沙發上躺得久了,陣陣的倦意便席卷而來。夏牧閉上眼睛,意識就這樣漸漸地渙散。
朦胧間,他突然感覺嘴唇又被人堵住了。對方這次像是有些急躁似的,啃咬著他的下唇,手指伸進他的衣服裏,捏弄他柔軟的乳首。
「不……」他皺起眉,身體內部泛起帶著痛楚的快感,他喘息著扭動身體,感覺到對方的手指退了出去,轉而向下拉住他的褲腰。
長褲被褪下,裸露的下身感到一陣寒意,讓他一瞬間清醒過來。
而後,他對上了青年那雙迷人的深邃眼瞳。
明亮的客廳裏,他的下面已經被脫光了,一條腿高高擡起,擱在沙發的靠背上,擺出張開雙腳的不堪姿勢。
白宵從上方俯視著他,氣息不穩,表情有些呆滞。
四周回蕩著兩人暧昧的呼吸聲。
「白宵……」過了好一會兒,夏牧才回過神,低聲叫了青年的名字。
「對不起……」青年露出愧疚的表情,卻并沒有起身的意思。
「你……」夏牧一瞬間就知道了是怎麽回事,可又困惑地好像什麽都不知道。
「我喜歡您……」白宵低聲嗫嚅,然後按住了他的手腳。
夏牧還來不及掙紮,青年突然低頭含住了他的性器。
破碎的呻吟被堵在喉間,他顫抖著弓起背,全身的力氣像是一下子被抽光了。
眼前蒙上一層迷霧,他扭動著腰部掙紮,青年卻輕松地制住他,将他的雙腳分得更開,臉埋在他的腿間,緩慢重複著吞吐的動作。
「白宵……不行……」灼痛的熱意從小腹向上蔓延,他發出無力的喘息,顫抖的手指滑過白宵柔軟的黑發。身體內部的快感帶著隐隐的疼痛,如同風暴一般席卷他的意識。
青年的唇舌柔軟有力,一下一下挑逗著他敏感的地方,在他快要到達極限的時候猛然用力,讓他呻吟著射出了濃稠的白液。
高潮過後的身體陣陣虛軟,夏牧茫然地望著眼前的俊美青年。白宵的唇角和臉頰沾上了白濁的精液,讓他俊秀的容貌增添了一絲情色的淫靡感覺。
沈默地望著身下衣衫淩亂的人,他深邃的眼瞳中像是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燒,被這樣危險的眼神凝視著,夏牧以為青年會對他施暴。
但是白宵并沒有繼續,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就起身離開客廳。
回來的時候他手裏拿著熱毛巾,小心地為夏牧擦拭身體,又為他穿上長褲,然後跪在地毯上握住他的手指。
夏牧躺在沙發上沒有起來,一言不發地看著白宵。
與生氣相比,他更是不明白這樣冷靜成熟的年輕人為什麽會這麽沖動,如果這件事被軍方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教授,我喜歡您……」白宵輕吻他的手背,話語裏竟是有點難過的感覺。
「我知道,」他嘆息著伸出手,撫摸青年柔軟的黑發,「你們這樣的年輕人總是容易意氣用事,做事都不考慮後果。」
「不,我和其他人不一樣,」白宵搖頭,「您不知道,上次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其實我已經喜歡您很多年了。」
「很多年?」夏牧不記得自己曾經和白宵見過面。
「就連我的名字也是您取的,您不記得了嗎?」
「名字?」他的确是不記得了。
「您在學生時代經常會去一座實驗牧場,還有印象嗎?」
牧場。
夏牧閉上眼睛想了想,美麗的藍天白雲漸漸浮現在他的腦海中。那裏有著一望無際的嫩綠草地,遠處飄散著嫋嫋炊煙,近處是成群的牛羊。
對了,是那座牧場。
它就在寄宿學校附近,學生時代放假的時候他經常會到那裏去玩。比起人類,他更喜歡和動物在一起。心情好的時候,他甚至還給牧場的動物們取了名字。
以白為姓氏的動物是……
「你是綿羊?」他脫口而出。
青年的臉紅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夏牧十分意外,他沒有想到白宵不是純種人類,更料不到他的原型居然是可愛的會咩咩叫的雪白草食動物。
「我好不容易才見到您,」白宵握住夏牧的手,貼在臉頰邊輕輕摩娑,「請不要趕我走。」
「可是……」
「我已經從軍校畢業了,目前費蘭茲少校的私人助理,并不在軍隊編制之內。」
「我知道。」
「我願意跟随您,做助手也好,傭人也好,保镖也好……」
「夠了,」夏牧溫和地阻止白宵繼續說下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您願意嗎?」
「只是我願意沒有用,現在你屬於費蘭茲,要從他身邊離開,必須先經過他的同意。得到了許可,你再來找我。」
「真的?」白宵意外地睜大了眼,好像不敢相信。
「帶著書面許可,再來找我,明白了嗎?」夏牧微笑地望著他。
「我明白!」白宵連連點頭,立刻起身拿著外套出了門。
聽到門被大力關上的聲音,夏牧躺在沙發上沒有動,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
過了一會兒,他慢慢起身,走進卧室打開櫃子,拿出了自己的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他帶的東西并不多,很快就将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提著皮箱走出卧室,他穿上大衣,一個人離開了這所住宅。就好像剛才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
他來到倫敦是為了講學,不想做與工作不相幹的事。
他承認,白宵的情意讓他很感動,能記得他這麽多年也很不容易。不過年輕人對於得到的東西總是容易厭倦。盡管白宵做事妥帖讓人放心,也比一般人更加成熟冷靜,可他畢竟只是那樣的年紀而已。
他那些熱情的話語不能認真地當作一回事,否則今後誰會陷得無法自拔,甚至傷得體無完膚,并不好說。
***
冬日午後的街道很安靜,路上彌漫著稀薄的霧氣,偶爾有一兩個人從夏牧身邊走過,又匆匆消失在街角。空曠的石磚路上回響著他自己的腳步聲,聽起來格外蕭索。
快要到火車站的時候周圍才熱鬧起來,夏牧買了車票進站,抱著皮箱坐在長椅上閉目養神。
火車很快就會到,這麽短的時間裏白宵已經沒有機會趕得上。對他來說,在軍方謀得一份安穩的工作才是最好的正途,一時沖動只會害了他的将來。
夏牧平靜地想著,覺得自己做得一點都沒有錯。
就在這時,神經末梢傳來微微的異樣。他睜開眼,看見幾個穿著黑色大衣的人正穿過站臺向他走來,在他面前停住。
「教授,不辭而別似乎不太禮貌,上面很不高興。」其中一人開口說。
「我的工作很忙,想早一天回蘇格蘭,并沒有別的意思。」夏牧笑了笑,看來他的提前離開讓軍方的某些人誤會了。
「解釋的話請您對上面說,我們的任務只是把您帶過去。」黑衣人面無表情。
夏牧擡頭看看他,對方的手插在衣袋裏,裏面有堅硬的異物微微隆起,應該是手槍。
但他不是那種會因威脅而改變心意的人,依舊坐在長椅上一動不動,而黑衣人也不催促,就這樣沈默地圍在他面前。
正當局面僵持不下的時候,幾個黑衣人背後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
「離教授遠一點!」
夏牧擡起頭,看見白宵站在後面。
青年提著皮箱,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連喘氣都是急的。他緊緊皺著眉,表情愠怒,全身散發出冰冷的氣焰,就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與平時溫和的樣子判若兩人。
「你怎麽在這裏?」黑衣人看了他一眼。
絲毫不理睬對方,白宵走到夏牧面前微微躬身:「讓您久等了,我現在就帶您走。」
「白宵,你要幹什麽!?」另一名黑衣人上前一步。
「該這麽問的是我才對吧?我按照費蘭茲少校的命令護送教授先生回蘇格蘭,你們怎麽會在這裏?」白宵毫不示弱,高傲地反問,「少校的脾氣你們很清楚,如果教授先生錯過了火車的班次,我想他恐怕不會很高興。」
「這……」對方猶豫了一下,趁這個機會,白宵拉著夏牧快速走向站臺。
「白宵……」夏牧低聲叫他。
「不要說話,也不要回頭看。」白宵不動聲色地耳語,鑽進擁擠的人群,快步跳上一班列車。
他領著夏牧在列車的走廊裏穿梭而過,在最後一節車廂下了車,而後又穿過站臺,跳上另一班。他的腳步很急,不停的在數個站臺之間來回,直到确認那些黑衣人已經找不到他們,才稍稍松懈下來。
兩人最後坐上了一班開往鄉下小城的慢行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