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是前男友

聶興朝進來查房的時候,夏星河正盤腿坐在病床上,抱着電腦聚精會神地打字。

“咳咳。”

聶興朝咳嗽了一聲。

“聶醫生早。”

夏星河飛快地擡了下眼睑,很有禮貌地跟他打了個招呼,目光随即重新回到屏幕前。白皙的手指熟練地在鍵盤上游移,噼裏啪啦的聲響從指尖傾瀉。

聶興朝饒有興趣地湊到他身邊:“在幹什麽?”

夏星河:“趕稿。”

夏星河是個寫文的,上學的時候就愛寫,畢業之後索性全職幹了這行。

年輕人都氣盛沖動,但夏星河确實有點天賦,全職僅兩年,便積攢了不少粉絲和名氣,收益不錯,生活上也無拘無束,逍遙自在。美中不足就是獨居久了,沒人念叨着,對自己的身體總是沒那麽在意。

前幾天入秋變天,夏星河不小心受了點小涼,他沒當回事兒,結果拖着拖着拖竟成了重感冒,吃藥不頂用了,得輸液。偏偏現在醫院還有勞什子規定,說什麽不住院不能輸液,于是夏星河還被迫來了個病房幾日游,聶興朝就是他的主治醫師。

好在檢查完問題不大,再過幾天就能出院。

“大作家啊,挺好。”

聶興朝撩起夏星河床頭的病歷卡,随口問,“今天體溫多少?”

夏星河也答得随意:“還沒來得及量。”

“飲水量呢?”

“沒顧得上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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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呢?”

“……”

聶興朝氣結:“趕什麽稿子,我看你是趕着去投胎!”

眼看聶興朝的臉色越來越黑,夏星河讨好似的一笑,趕忙把腿上的電腦擱在一邊,去翻桌上的藥:“聶醫生別生氣,我這就吃!”

好歹二十多歲了,他不會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只不過因為他是體驗型的作者,一寫起文來就忍不住沉浸其中,常常跟着主角又哭又笑的,一擡頭才發現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吃飯,睡覺,什麽都忘了。

夏星河長得很乖,冷白皮,眼尾翹,前段時間被理發師忽悠着染了淡金色的頭發,卻一點也不顯得燥。

他骨架子小,鬓側的頭發随意在腦袋後面紮個小揪揪,穿着寬大的病號服,跟還沒畢業的學生似的,感冒還沒好全,說話時不由自主帶着軟糯的鼻音,眼角還染了點緋紅,彎眸一笑,特別的人畜無害。

聶興朝捏了捏眉心,輕嘆口氣:“不是跟你置氣,你現在年紀輕,生個病不在意,以後年紀大了還不注意,總有要吃苦的時候。”

夏星河點頭:“我知道。”

各色的藥片一顆顆放在手心,冰涼的液體順着食管滑下,夏星河吞下藥,在心裏輕嘆口氣。

手上這篇文完結也就最近這兩天的事兒,他也确實該好好調整一下自己的作息了。

大學的時候和那個人在一起,每天十點睡五點起,養生得跟老年人似的,杯子裏泡的都是枸杞。

後來分手了,想要忘記與他相關的一切,報複似的改掉了之前的習慣,慢慢過成了現在的樣子。說是自由、随性、灑脫,卻又十年怕井繩一般不由自主地回避過去。

如今轉眼四年過去,同學生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再濃烈的感情也該學着放下了。

夏星河抿了下嘴唇,舉起手跟聶興朝保證:“聶醫生我知道錯了,保證從今天開始謹遵醫囑,多喝水,多睡覺。按時吃藥不閑逛,争做晚投胎的标兵榜樣!”

“……行,看你以後表現。”

正經的語氣配上故意逗趣的話一下子把聶興朝逗笑了,倒是記住了夏星河這個有意思的病號。

聶興朝又叮囑了不少注意事項,夏星河全盤接收,等他查完房走了,夏星河也有了點乏意,索性關了電腦,縮在被子裏閉上了眼。

普通內科的病房區很安靜,夏星河在軟和的被子裏睡得安逸又舒适,與樓上手術室的氛圍形成鮮明的對比。

此時要進行的是主動脈夾層手術,病人被推進來時已經進入深度昏迷狀态,術前的各項檢查結果結果也不太好,危險系數很高。

氣氛凝滞到了極點,壓抑的沉寂之中,一道淡然的聲音響起,指揮着整個手術組行動起來。

“麻醉。”

“消毒。”

柏清舟冷靜地吩咐着,有條不紊。

病人的胸腔被打開,跳動的心髒被暴露出來。

心髒停跳液被灌注進去,主動脈被切開。

……

淡綠色的手術服裹在柏清舟身上,仍舊可以看出其衣下優越的身材比例,銳利的眉眼、淡然的表情以及握住手術刀絲毫不顫的手,無不昭示着男人精湛的醫術與強大的心理素質。

支架被順利放入真腔,心髒複跳也順利完成。手術的主體工作結束,一直站在旁邊的榮志國露出滿意的笑容。

榮志國是心外科的主任,這種級別的手術需要他來坐鎮,而這臺手術幾乎全都是由柏清舟操作的,榮志國完全挑不出什麽毛病。

無影燈“啪”地熄滅,病人被推入ICU觀察,連續站了好幾個小時的衆人也終于有了喘息的機會。

回到換衣室,幾個年輕的助理迫不及待地把手術衣脫掉,抄起旁邊小冰箱裏的冰可樂“噸噸噸”灌了下去。

“靠,終于結束了,累得我腿都抽筋了。”

“剛剛病人突然出血吓死我了,還好柏醫生反應迅速,一下子就夾閉了血管。”

“柏醫生手好穩啊,這個病人這麽小的真腔他都能把支架放進去。”

柏清舟并不在意旁人的議論,慢條斯理地脫掉手術服,他不喝碳酸飲料,挑了瓶礦泉水擰開瓶蓋。修長的脖頸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喉結上下滾動着,臉上的表情依舊淡然又冷漠。

一個實習的小姑娘看紅了臉,悄悄戳了戳同伴的腰:“诶對了,你說,柏醫生有女朋友嗎?”

“怎麽?春心萌動了?”

同伴瞥她一眼,說,“那你的情敵可不少呢。雖然他現在還沒對象,但是追他的人特多,漂亮的,有才的,有錢的,但他對誰都特別冷淡,看都不看一眼。”

女生沉默了一會兒,倒是很快就想開了:“唉,也是啦,這麽優秀的人,眼光肯定很高,我還是就遠觀一下飽飽眼福好了。”

從手術室出來已經是中午一點了,衆人換好衣服,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準備去吃飯,柏清舟長腿邁開,走在隊伍的後面,白大褂上的扣子一顆顆系得整齊,俨然人群中最鶴立雞群的存在。

“小柏,”榮志國走到他身邊,滿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今天表現不錯,有你爸爸當年的風範。”

柏清舟淡然一笑:“是您教得好。”

“哎,不用謙虛,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嘛!”

榮志國又笑着誇了幾句,拿出另一個病人的病歷與他分析讨論,兩人走下步梯,穿過消化科要去食堂,正好碰到聶興朝站在走廊裏吩咐實習生下午的工作。

“32床那個阿姨呼吸機可以撤掉了,35床新接了一個病人,一會兒給他開個血常規的單子……”

擦肩而過的時候,聶興朝随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扇病房門,嗓音含笑:“對了,還有這個病房裏26床那個小男生,金色頭發的,記得下午去看看他有沒有按時吃藥。”

“金頭發的?我知道他!”

如此出衆的特點顯然令人印象深刻,實習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是不是那個,白白淨淨一小帥哥,好像叫夏、夏……”

“夏星河。”

聶興朝說。

柏清舟的腳步頓了一下。

聶興朝接着說:“這小孩兒挺有意思的,還是個作家,就是不太聽話,都住院了還不好好吃藥,查房的時候多注意他點。”

“好的老師。”

實習生把聶興朝說得話一一記下,柏清舟微微擡眼,目光落在聶興朝所指的那個病房門上。

白色的房門緊閉着,其上有塊磨砂的玻璃。窗外的光灑進屋裏,能看出房間裏是敞亮的,卻看不到裏面的光景。

“小柏?”

榮志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柏清舟随即回神。

“抱歉。”他微微垂眸,神情恢複如常,“您剛剛說到哪裏了?”

科室裏人多嘴雜,向來是瞞不住事的,中午聶興朝剛一吩咐,下午,整個普內科的人都知道了26床有個金發小帥哥不按時吃藥。

小女生嘛,總對好看的東西有天生的好奇心理,一點剛過,陸陸續續來了好幾撥自稱查房人,詢問夏星河有沒有按時吃藥。

一開始的時候,夏星河還認認真真地和他們解釋交流,到後來次數太多,也徹底沒了脾氣,直接把吃過的藥整整齊齊地放在床頭的櫃子上示意他們自己看,就差把“我吃藥了”四個字貼在腦門上了,也得虧他性子随和,被這麽折騰着都沒有生氣。

晚上,聶興朝又來查房,不等他說話,夏星河便飛速地開口:“水喝了,藥吃了,體溫正常,一切正常,還有什麽要問的?”

聶興朝一驚,又滿意地點點頭:“表現不錯,已經學會搶答了。”

“我看起來真的這麽不可靠嗎?”

夏星河無奈,“今天下午來了五六批查房的人,想不學會都難。”

聶興朝一個大男人哪裏知道科室女生們的心思,完全不信夏星河的說辭:“怎麽可能,我只安排了一個人過來看,其他人哪有這閑工夫?”

夏星河:“真的有!還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女生!”

“不可能!”

聶興朝仍然不信,緊閉的房門卻随即傳來敲門聲。

夏星河燦然一笑,簡直不能更開心了,用一副“我說什麽來着?”的表情看着聶興朝,只等着打他的臉。

“進來吧!”他揚聲對門外道。

“喀嚓”一聲,房門應聲推開,進來的卻并非夏星河所想的小姑娘,而是一個身型高挑的男人。

燈光灑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落下淡淡的影,如遠山般清冷的眉眼與夏星河記憶最深處的那個人逐漸重合。

柏清舟?

夏星河的腦內飛速閃過這個名字,臉上的笑随即僵住。

這來的不是他預期中和之前一樣來查房的小護士就算了,怎麽偏偏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前男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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