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要回屋嗎

柏清舟的目光深邃又悠遠,像是寬闊的海面掀起層層波瀾,巨浪拍在心尖,讓夏星河的心跳不由得快了兩拍。

一秒,兩秒。

柏清舟淡淡勾起唇角。

夏星河幡然清醒,輕咳一聲,臉上的笑意随即收起。他別別扭扭地摸了下鼻尖:“那個,你今天回來挺早的哈。”

柏清舟的眉心微蹙,似是不滿他前後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轉變,但也只是一瞬間,就很快收斂起目光,又重新往日冷漠的狀态。

“不早,”柏清舟特意點開手機又看了次時間,才道,“八點一十三分,正常下班時間八點整,換衣服五分鐘,從辦公室到這裏步行八分鐘,誤差不超過一分鐘。”

夏星河:“……”

倒也不用這麽精确。

要問現在夏星河是什麽心情,大概就是兩個字“尴尬”,四個字“特別尴尬”。

往常他下午三點出門,一般五六點就會回去,很少和柏清舟打照面,今天太興奮,完全忘記了時間,一直到這會兒才發現天都黑了。

在這樣不清不楚的狀态下相遇,身前的男人熟悉又陌生,夏星河抿了下嘴唇,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曾經親密過,争吵過,又有四年沒見過面,橫亘在兩人之間的不只是時間空間的距離,更是心與心的距離,他從沒有看透過柏清舟的心,所以愛過又分開,連帶着所有的勇氣都煙消雲散。

從前的他憑着一腔熱情死纏爛打在柏清舟身邊,熱情得尾巴都搖成了一朵花,現下兩人的距離不過五十公分,他卻沒有了開口的勇氣。

氣氛是凝滞的,空氣結成了塊,柏清舟似乎不滿于這樣的靜默,最終先開了口:“你剛剛說,竹子的後腿可以踩到地面了?”

“……嗯,”夏星河松一口氣,也順着他的話接了下去,“雖然大部分時間還是懸空着的,但确實偶爾能放下來了。”

夏星河朝着竹子揮了揮手,單手扔出飛盤,給柏清舟做示範,“竹子!來!想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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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竹子的時候,他的臉上重新帶上笑,而竹子也歡騰着跑了出去,呼哧呼哧的笑,又很快叼着飛盤回來。

“乖孩子,”夏星河揉揉他的脖子,喂給他幾顆零食,“再來一次?”

竹子眨巴着眼睛,再次跳躍着沖了出去。

如此往複幾次,竹子有些喘了,夏星河拍拍它的腦袋以示鼓勵,不再繼續下去。

薩摩耶大都愛笑,竹子也不例外,外人面前它很高冷,熟悉了之後,撒嬌賣萌都是家常便飯,白白的一大團棉花似的,不讓它追飛盤了,它就晃着尾巴站在兩人中間,一會兒去蹭蹭柏清舟的腿,一會兒去咬一咬夏星河的褲腿。

有着這個微笑天使在旁邊,兩人之間尴尬的氣氛悄然緩和下來,而幾趟奔跑過後,竹子的狀況也清晰地展現出來——它的後腿确實可以着地了。

雖然它大部分時間還是跛腳跑的,但當它跑歡了忘記了的時候,後腿又不自覺地恢複了正常,這也印證了寵物醫生之前的診斷——竹子的傷早就痊愈了,之所以還在跛着腳走路,其實是因為心理問題。

竹子還在蹭夏星河的褲腿,乖巧的像小孩子似的,柏清舟目光微動,唇角勾起一點微不可察的笑意:“挺好。”沉默片刻,又補充道,“……是我想錯了。”

夏星河怔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他還記着之前兩人争吵的事,也不好意思把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說:“其實我也去問了別人。”

事實上,他和柏清舟最初的想法都不太對。

柏清舟覺得不需要,所以從來沒有想過要和竹子表達自己的想法;而夏星河雖想表達,也只是自顧自地把自己的想法付諸行動,沒有收到竹子的反饋便想要放棄,并未想過他們之間可能只是表達方式不同,沒能互相傳遞情緒給彼此。

夏星河猶豫着,不知要如何解釋這些張阿姨教給他的東西,柏清舟卻不甚介意,他那雙淺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夏星河,唇角微掀:“你很厲害。”

夏星河的心跳陡然快了兩拍,讷讷地“嗯”了聲,不自覺地別開了眼。他很少聽到柏清舟如此直白的誇獎,以至于原本想說的話也抛在了腦後。

不過就算讓他說,他也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溝通向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對狗和人都是。

第一步邁出之後,之後的路便好走許多。竹子的訓練是這樣,兩人之間的關系也是如此。

那天之後,夏星河照例來幫竹子康複,但不再那麽刻意地避開柏清舟了,有時兩人偶然碰見,還會相視一笑,然後夏星河繼續逗竹子,柏清舟有時會回到房間工作,有時會站在夏星河旁邊看竹子,沒有更多的交流,但仿佛形成了一種默契。

曾經的過往還橫亘在記憶裏,但他們都默契地不再去提。

當年分手之後,夏星河也曾有瞬間後悔當時的沖動,但柏清舟毅然決然地出國讀博,沒再給他一點挽留的餘地。

其實柏清舟一直都打算出國留學的,他對未來有着清晰的規劃,而夏星河清楚地明白,這個規劃之中并無自己。

想明白那一瞬間是痛苦的,心髒像是被無數螞蟻爬過,酸酸澀澀,真放下的時候也是平靜的。随着年齡的增長,越來越意識到愛情只是一個人生活中很小的部分,讓你開心,讓你痛苦,讓你不能自拔,但并非不可或缺。

偶然想起時會唏噓會懷念,但日子總還要繼續下去。

時間轉眼過去一周,到了第二周的周末。

這段時間夏星河一直堅持早睡早起,醒來的時候才六點剛過。他用微波爐叮了杯牛奶,又煎了個雞蛋加進面包片裏,等待的時間,又去書桌前把電腦打開。

之前習慣了熬夜,總是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最近作息剛剛調整過來,晚上寫一部分,上午再寫一部分,效率比之前高了,睡得也比之前踏實了。

早飯很快就吃完了,夏星河打開文章,繼續昨晚沒寫完的章節。

這篇新文寫得不算容易,倒不是劇情大方向的問題,而是細節問題。

劇情上,讀者的反饋不錯,很多人都說“第一次看這種類型,但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但多小細節就不一樣了,雜又細,涉及專業內容,不能胡來。

之前住院了大半個月,見識到了醫院裏的悲歡離合,人情冷暖,夏星河把文中狗主人的職業定為了醫生,偏偏醫生這個職業專業性很強,不是內行人很難了解清楚,夏星河幾乎每天一半的時間都在查資料,偶爾還會被細心的讀者挑出毛病來,他也只能更加小心落筆,謹慎寫文。

在電腦前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太陽不知不覺便升到了高處。又檢查了一遍新章節,确認沒問題之後,夏星河把它貼到後臺的存稿箱。

系統提示保存成功,他終于松了口氣,關了電腦,半倚靠在旁邊的軟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玩手機。

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微信消息也同時彈出。

[柏:在嗎?]

[柏:我明天要帶竹子去複查,今天的訓練和你一起?]

最後一條消息是兩分鐘前發的。

[柏:還沒起床?]

平淡的語氣中藏着點不滿。

夏星河太熟悉這樣的柏清舟了,會心一笑,眼前自然地浮現出柏清舟眉頭輕蹙,眉心皺起的神情。

不得不承認,柏清舟哪怕是皺眉的時候也是好看的。

夏星河想起之前某次,他不知道怎麽惹到了柏清舟,柏清舟擰着眉頭正欲發作,他卻突然看愣了,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一句:“你皺着眉也好帥啊!”

“……”

當時的柏清舟怔了一下,別過頭沒再說什麽,夏星河以為這事兒過去了,結果到了晚上,柏清舟還記得清楚,故意在別的地方折騰他,折騰他了好久,非得讓他哭着說“不敢了”才肯罷休。

偶爾回憶起過去還是挺有意思的,但也只能懷念,不可重來,夏星河的目光重回屏幕,把絲絲縷縷的思緒從從腦海中趕出去,給柏清舟發去消息。

[小竹子:早就起床了,剛剛在碼字。]

[小竹子:需要的話就一起吧,我沒有意見。]

平心而論,抛開過往的感情不提,柏清舟确實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雖有些冷漠不近人情,但凡事經他之手,便是教科書級別的典範。

有時夏星河會讓柏清舟幫忙記錄訓練的數據,訓練時間,圈數,竹子的步态……各種數字繁複交錯,柏清舟整理得嚴謹細致,分毫不差。

不僅如此,柏清舟在記錄數據的時候還特意考慮了實用性,他用簡單的表格把重要的數據規整分類,方便,就連夏星河這種一看到數學就頭疼的标準文科生都能清楚地讀懂,所以夏星河并不讨厭和他一起為竹子訓練。

消息發出之後,柏清舟秒回。

[柏:好。]

下午四點,天好像已經有點黑了,太陽藏進了雲裏,夏星河看了眼天氣預報,才發現今天有雨。

但已經和柏清舟約好了,夏星河不想爽約,于是回去換了身衣服又拿了把傘,還是按老時間到了柏清舟家。

柏清舟已經在院子裏等他了,兩人簡單交流兩句,夏星河便開始着手幫竹子訓練。

竹子已經對這套訓練模式很熟悉了,看到夏星河從書包裏拿出它喜歡的那個黃色飛盤,馬上興奮地“汪汪”叫起來,尾巴搖成一朵漂亮的白絨花。

今天的天氣着實不太好,天空被烏雲籠罩着,秋風風卷起地上的塵土,但在兩人的配合之下,一切井然有序。夏星河訓練,柏清舟記錄,時間在不知不覺間過去,今天的訓練任務很快就完成了,并未因糟糕的天氣而受到絲毫影響。

最後一組做完之後,夏星河照例讓竹子躺下幫它按摩腿,哪知剛揉了沒兩下,一陣驚雷炸響在耳邊。

狂風呼嘯着卷起塵土,預報中的大雨如期而至。

雨滴又急又大,如傾盆而下,兩人一狗跑到屋檐下避雨,可屋檐太窄,又是開放性的,還是有雨滴飄到身上。

柏清舟眉心微蹙,問:“先回家坐一下?”

“……謝謝。”

夏星河猶豫片刻,同意了。

竹子趴在屋檐下看雨,不願意進屋,夏星河則跟着柏清舟進了家門,此時的他是真沒想到這場雨會下那麽久,久到他一整晚都沒法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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