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沒有變

夏星河醒來時,陽光正好透過窗戶照在他的臉上。

雨後的太陽格外燦爛,灑在身上暖烘烘的,也把木制的餐桌照得溫熱。夏星河迷迷糊糊地從桌子上爬起來,沒注意,什麽東西從肩頭滑落。

“嘩啦”的響聲從耳邊,夏星河也霎時清醒過來,他側身往後,這才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什麽時候被蓋上了一條毛毯。

柏清舟回來了?

什麽時候回來的?

是他給自己蓋的毯子?

一個個問題從腦子裏冒出來時,柏清舟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醒了?”

柏清舟穿了件修身的毛衣,踩着棉拖鞋,端着杯咖啡,神色淡淡地走到夏星河面前。

夏星河還有點迷糊,愣了下神,問他:“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柏清舟答:“三點。”

夏星河又問:“是你給我蓋的毛毯嗎?”

柏清舟瞥他一眼,說:“不然你覺得是竹子?”

夏星河:“……”

原本心裏的一點點感動瞬間消失。

夏星河的低聲說了句“謝謝”,彎腰把地上的毛毯撿起,又問柏清舟:“你那邊的事解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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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清舟“嗯”了一聲,很快岔開了話題:“去洗漱?”

他從前也是這樣,并不願意在夏星河面前提起自己的工作和與自己的有關的事。

不願意就不願意吧,能有什麽辦法,夏星河指尖微微碾過柔軟的毛毯,嘴唇微抿,不再繼續問下去。

他把毛毯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站起身,去到洗漱間。

進了門,迎面的就是洗手池,白瓷的池面側面是個金屬的置物架,上面放着牙刷牙膏等日常洗漱用品。

而現在,那些東西旁邊又多了一個一次性的牙刷與牙膏,是柏清舟為夏星河準備的。

當年夏星河總喜歡把兩人的洗漱用品擺在一起,覺得這樣就能親密一些,現在再次見到此番情形,不禁感嘆一句物是人非。

他們不再是最親密的關系,他也只是偶然拜訪柏清舟家的客人,很快便會離去,再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洗漱完畢,夏星河把一次性的牙刷牙膏扔進垃圾桶裏,起身走出洗漱間,又突然聞到一股濃郁的香味。

是玉米南瓜粥的味道!

夏星河的眼睛一亮。

他小跑着去到餐廳,發現餐桌上果然擺着兩碗粥,大米被炖得軟爛,晶亮又粘稠地挂在碗壁上,搭配上南瓜黃澄澄的顏色,讓人看着便食欲大開。

除了粥之外,餐桌上還有各色的小菜,綠色的涼拌黃瓜,黃色的榨菜,褐色的茶葉蛋,色香味俱全。

竹子正在旁邊吃狗糧,整個腦袋都埋在粉色的飯盆裏,吃得很香的樣子,夏星河也下意識地舔了下嘴唇,擡頭看着柏清舟:“這是你做的嗎?”

柏清舟已經坐在餐桌前了,聞言,瞥他一眼,淡淡道:“我會不會做飯,你不知道嗎?”

“……”

夏星河嗆了一下。

如果要說全能的柏清舟有什麽不會的,那大概就是做飯了,不是單純的不會做,是能把廚房炸掉的那種程度——所以後來兩人同居之後,一直是夏星河負責做飯。

夏星河也沒什麽廚藝天分,但好歹熟能生巧,炒菜,煲粥,也能弄出幾個花樣。

剛知道柏清舟不會做飯的時候,夏星河像是發現了什麽寶藏似的,還笑話過他好幾回。

後來有次,柏清舟實在被念叨煩了,淡淡瞥他一眼,說了句:“家裏有一個人會做就行。”

夏星河一下子羞紅了臉,再沒好意思提這件事。

時下又想起這事,夏星河還有點臉紅,讷讷嘟囔了句:“這都四年了,我還以為你變了呢。”

本來只是随口一句,哪知柏清舟卻也驀地擡起頭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有一眼,他很快收斂起表情,低聲說了句:“也是,人都會變的。”

夏星河一怔,張張嘴還想說些什麽,柏清舟已經拿起筷子吃起飯來,于是夏星河也不再說話,默默地吃起飯來。

兩人無聲地吃完早飯,柏清舟送夏星河出門。

見夏星河要走,竹子也來送他,白色的大尾巴搖成了一朵花,漂亮的眼睛裏滿是不舍。

夏星河彎腰摸了摸竹子,出門的時候,又隐約聽到柏清舟說了句話。

“這是買的飯,”他說,“我沒有變。”

我沒有變,還和之前一樣忘不掉你。

那你呢?怎麽就能走得那麽幹脆?

柏清舟說不出後半句,夏星河自然也沒聽懂,“嗯啊”着應了句“味道不錯”,便匆匆轉身離開。

竹子“汪汪”地朝着他的背影叫,柏清舟久久站在窗邊,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許久,才離開。

從柏清舟家裏出來,夏星河便匆匆地往家裏趕,昨天晚上有點卡文,他沒寫多少就睡着了,還要回家趕緊碼字。

天晴了,路上的積水逐漸消退,有些地方已經被太陽曬幹了,路面斑駁,幹濕相間。

夏星河踏着朝陽走進地鐵站,坐上車,才猛然想起來寫了一半的稿子還在柏清舟的電腦裏,早上太匆忙,忘記了拷貝。

夏星河單手抓住地鐵的扶手,趕忙拿出手機給柏清舟發消息。

[小竹子:在嗎?]

[小竹子:我的稿子還在你的電腦裏。]

[小竹子:就在桌面上,有個新建文檔。]

[小竹子:你有空的時候能發給我嗎?]

一直到地鐵到站,柏清舟都沒有回複。

夏星河知道了柏清舟的工作強度,猜測他應該是在忙,但畢竟稿子還在他那裏,還是厚着臉皮給他打了個語音電話,結果“嘟嘟”的忙音響起,壓根沒人接。

夏星河無奈地嘆了口氣。

算了,他想,反正也就一千多字,幹脆回去按照記憶再寫一遍,夏星河匆匆出了地鐵站,回家再看手機的時候,微信上多了幾條消息。

[柏:好。]

[柏:等我一下。]

後兩條消息是間隔了二十分鐘後發來的。

[柏:久等。]

[柏:[文件]]

這是……專門回家給他拷來的文件嗎?

夏星河的心驀然一顫,回了句“謝謝”。

[柏:沒事。]

[柏:你寫了醫生題材?]

[小竹子:啊,是的。]

[小竹子:對了你有空嗎?能不能順便看下我這段有沒有什麽問題?]

[小竹子:有些資料我查不到,寫的時候有點心裏沒底。]

消息發出沒多久,柏清舟便回複過來。

[柏:讓我找問題?]

[小竹子:嗯!你說吧!]

[柏:錯誤連篇,幾乎沒有可取之處。]

[柏:這就是你的寫作水平嗎?]

夏星河:“。”

後悔提起這個話題了。

柏清舟向來毒舌又不給人面子,夏星河大學讀的是文史專業,很多專業課在期末考試的時候都要交論文。

兩人交往那年,夏星河剛巧也有這樣的課,便拿給他看過,結果被批評得一無是處,比他們學院那個五十歲的禿頭老師還要苛刻。

回想起從前被冷着臉訓斥的恐懼,夏星河剛才積攢起來的那一點好感又瞬間消失。

至于對他這麽刻薄嗎,夏星河想。

還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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