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想追他

柏清舟說得太快,太低,太模糊了,低沉的嗓音一閃而過,讓夏星河不敢确認。

腦袋嗡了一下,心跳很快,夏星河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反問一句:“你說什麽?”柏清舟的喉結微動,卻沒有再重複。

他不知道夏星河是真沒聽到還是不願回答,最初的沖動過去之後,性格裏固有的固執與傲氣又顯露出來。

在柏清舟的認知裏,他的姿态已經放的夠低了,為他學狗叫,主動為他做了許多,他的傲氣不允許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低頭,于是只是沉默着,沒有再說話。

窗外低沉的情歌很快放完了,變成了節奏歡快的鳳凰傳奇,明快的鼓點敲在心頭,車內的氣氛卻異常安靜。

車門依舊沒有解鎖,這麽一直坐着也不是辦法,夏星河的手指再次放在了車門上,柏清舟眉心緊皺着,終于開了口。

“夏星河,”他問,“你當年為什麽要和我提分手?”

柏清舟低不下頭,也不願就這麽放夏星河走,一番腦內的掙紮之後,問出了這個折中的問題。

直到此時,他依舊不認為當年的錯在自己。閻才說夏星河因他而哭,他卻根本想不出到底有什麽理由能讓夏星河下午還開開心心地和我朋友聚餐發朋友圈,晚上就那麽幹脆地甩了自己,再沒有一絲眷念。

夏星河一怔,問:“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柏清舟抿着嘴唇沒有說話,夏星河沉默片刻,又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麽。”

當年那段回憶太深刻也太戳心戳肺,曾經是夏星河最不願意回想的過去,但時間确實是個神奇的東西,傷痛随着年紀的增長被不斷沖淡,也逐漸可以被提起,被談及了。

傷疤依舊存在着,但又沒有那麽讓人酸澀和疼痛了,或許還是當年不夠成熟,太年輕,太傲氣,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心髒依舊酸溜溜的像是泡進了檸檬水裏,但夏星河已經有勇氣去看柏清舟的眼睛了。

他笑着說:“就是當年和你提分手那天,我和家裏出櫃了。”

夏星河是真的想過和柏清舟天荒地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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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清舟早早的就出了櫃,夏星河卻是第一次喜歡人,未曾将自己的性向告訴父母。

夏星河的的父母都是老師,只有他這一個孩子。他們愛他,疼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了他,卻也保留着老一輩的思想,保守,求穩,大概很難接受同性戀。

夏星河不願意讓家庭成為他們之間可能存在的阻礙,計劃了很久,終于在那一天,在朋友們的鼓勵下向父母出了櫃。

父母的反應很大,比夏星河想象中還要大,其實他之前有和他們暗示過了,但真當說出自己喜歡同性的時候,一切還是脫離了他的控制。

父親生氣地叫他有本事永遠別回來,母親在旁邊打圓場,卻也一遍遍問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夏星河說不是,說自己是認真的,父親起得當場就要定車票過來打他,他怕兩人氣壞了身體,這才微微松口,沒告訴他們自己已經有了男朋友的事實。

那天他和父母聊了很久,幾乎是一整夜,從最初的生氣到後來的失望,父母和他聊了很多很多。

聊周圍人的眼光,工作環境的歧視,以及……父母對他最殷切的期盼。

秋桂月說:“我和你爸都不圖你大富大貴,就想你和普通人一樣工作,結婚,生孩子,一家人其樂融融。”

又說:“別人的眼光是次要的,但如果你真找個同性,你們沒法結婚,沒有任何保障,也沒有孩子作為維系,以後老了,誰來照顧你們?”

她問夏星河:“你有沒有想過,只靠一腔熱情的感情能維系多久呢?”

彼時秋桂月并不知道夏星河已經戀愛了,一句話卻直直地戳到了夏星河的痛處。

柏清舟太冷,太悶,站的太高了,常常讓夏星河感覺不到自己是被愛着的。

夏星河又像往常一樣,努力說服自己柏清舟只是不會表達,努力回想兩人之間甜蜜的點滴,而柏清舟突然發的一條朋友圈卻又一下把他打入地獄。

那是一份被國外大學錄取的通知書。

柏清舟要出國讀博了。

卻并沒有提前告訴他。

夏星河突然發現,柏清舟似乎從未把他的計劃和想法告訴過他,好像未來也沒有預留他的位置。

失望往往只在一瞬之間,夏星河依舊是愛着柏清舟的,卻沒有了繼續下去的勇氣。

他們之間确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沒有恨,沒有怨,沒有狗血電視劇中跌宕起伏的情節,只是熱情的愛意逐漸磨滅在了時間裏,日積月累的疲憊之下,這條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消息成為了壓倒夏星河的最後一顆稻草。

手指在顫,嘴唇在顫,心也在顫。

或許是沖動,也或許是積攢已久,是偶然也是必然,夏星河閉上眼睛,疲憊地和柏清舟發去了最後一條消息。

[小竹子:分手吧。]

……

……

夏星河視角的故事講完了,柏清舟沉默了許久都沒有說話,他想要解釋,說其實事情并非夏星河所想的那樣,想說自己是在乎他的,可話到了嘴邊,又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他真不知道曾經還發生過這樣的故事,也無法想象夏星河當年到底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和提的分手,決絕,委屈,亦或是失望。

冷情遲鈍如他,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鈍刀子割肉,悶悶的痛意在胸腔蔓延。

車內再次安靜了下來,外面小店的歌又在不知不覺間換了好幾首,柏清舟還在和不會說話的自己較勁,等得久了,倒是夏星河先開了口。

“沒關系,都過去了,我已經不在意了。”

夏星河輕嘆口氣,說,“你開一下鎖吧,時間不早,我該回家了。”

過去了?

不在意了?

于是柏清舟就這麽怔怔地坐在駕駛席上,靜默地看着夏星河走下車,看他進了院子,上了樓,直到樓道裏的聲控燈熄滅,許久,又突然想起了什麽,在通訊錄裏翻找着,最後給聶興朝打去了電話。

淩晨。

中心醫院旁的一個小酒吧。

聶興朝聽完了柏清舟講述的故事,半晌都沒回過神來,他之前只感覺兩人的關系奇怪,卻從沒想過他們竟然還有過一段。

“不是,你們這也太、太、太……”

聶興朝想了好久都沒找到合适的詞兒,最後憋出去來一句,“太那個了吧!”

“哪個?”

“……就,比八點檔肥皂劇劇還陰差陽錯啊。”

聶興朝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不敢相信地問他:“你們之間也不算什麽深仇大恨啊,後來就都沒有再交流過嗎?一次都沒有?”

柏清舟:“……沒有。”

其實他後來試着聯系過夏星河一次,發現他把自己拉黑了,心覺尊嚴掃地,說什麽都低不下頭再去主動找夏星河了。

聶興朝恨鐵不成鋼:“那你的嘴是長來幹嗎的?只會吃飯和出氣嗎?”

“……”

柏清舟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沉默着,沒有說話。

聶興朝的聲音有點兒大了,旁邊幾個人都奇怪地往這邊看,聶興朝不好意思對他們陪着笑,再面對柏清舟的時候,也冷靜了一點。

“……好吧,”他嘆一口氣,問柏清舟,“那你也得先告訴我,你真打算一個人出去留學讀博?異地戀多容易分手啊,你都沒想過嗎?”

“想過,”柏清舟回他,“我已經計劃好了。”

他特意申請了可以陪讀的學校,而夏星河也在他的監督下學好了英語,把學分都修的差不多了,他計劃先去那邊一陣子,等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就用交換生的名額把夏星河也安排過來,房子他都看好了,卻沒想到,根本沒等到那天。

柏清舟講完,聶興朝再次沉默了,過了好久,才不解地問他:“你這不是計劃的挺好的嗎?為什麽就不告訴他呢?”

柏清舟說:“我不想表現得太主動。”

聶興朝:“……”

還不願主動呢!現在可好,那麽大個對象要跑了吧?

聶興朝算是徹底領略到了柏清舟的冷漠脾氣,可畢竟柏清舟來找他了,也不能坐視不理,于是他深吸口氣,問柏清舟:“那你現在是怎麽想的?還喜歡他?想追他?”

柏清舟沉默片刻,輕輕地“嗯”了聲。

聶興朝皺眉:“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嗯’是什麽意思?”

“……”

柏清舟眉心擰着,瞥了他好久,這才低低地說了句:“……想。”

聶興朝問:“想什麽?”

柏清舟咬牙:“……想追他。”

“哎,這就對了,愛就要說出來嘛。”

聶興朝滿意地點頭,故弄玄虛地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柏清舟眼前,“你找我可算是找對人了,我這人人稱戀愛大師,有着三十多年的豐富經驗,沒有我搞不定的對象……”

柏清舟:“說重點。”

“咳咳,”聶興朝咳嗽兩聲,從旁邊的吧臺借來紙和筆,趴在桌上給柏清舟勾畫起來,“現在吧,你倆的情況比較複雜,咱們需要從長計議,哎~潤物細無聲地——”

“等等,”

柏清舟眉心微蹙,開口打斷他:“可能潤物不了。”

聶興朝問:“為什麽?”

柏清舟說:“他下個月就回去柳安了。”

“……操!”

聶興朝忍不住罵出了聲,問他:“那你怎麽現在才想着追?之前幹嘛去了?”

“之前……我……”柏清舟頓住,沒法回答之下又話鋒一轉,把矛頭指向聶興朝,“你不是說自己很有經驗嗎,還怕這個?”

“哦,是有經驗。”聶興朝說,“豐富單身經驗。”

三十多年沒談過戀愛,俗稱母胎單身。

柏清舟:“……”

這個人真的靠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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