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陪你一會

理想中的“二人世界”很豐滿,現實卻常常給人以沉重的打擊。

從酒吧回去之後,柏清舟按照聶興朝的指導,假裝不經意地給夏星河發過去消息。

[柏:聽說你和南風影視明天要簽合同?]

[柏:我剛巧要順路去那邊,可以捎上你。]

聶興朝說追人是門藝術,要給予對方不動聲色的關心,太刻意就顯得油膩,太隐匿又讓人察覺不到,于是柏清舟左思右想,選擇了自認最合适的措辭。

發完消息之後,他甚至面無表情地對着鏡子練習了一下明天見面之後要如何開口說第一句話,哪知過了片刻,夏星河的消息回複過來。

[小竹子:啊?]

[小竹子:不用啦謝謝~]

[小竹子:我明天和編輯約好了,我們一起打車過去。]

夏星河的語氣輕快,柏清舟的眉心卻驀地擰成一團。

他要和那個編輯一起?

柏清舟當然知道夏星河的編輯,一個被夏星河評價為“很可愛”的小女生。夏星河病還沒好全的時候就和她約飯了,那天在他家吃飯時還和她聊的很開心。

兩人的關系真的很好嗎?怎麽哪裏都有她?

[柏:她要去做什麽?]

[小竹子:還能幹嘛,簽合同呗。]

[小竹子:這是三方合同,編輯代表的是網站方,我可以不去,她必須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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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還是以工作的名義,比他的理由正當多了。

柏清舟啞火了。

他的眉頭擰得更緊了,片刻,從聯系人裏找到聶興朝的微信。

[柏:聶哥,在嗎?]

[小聶小聶每天說耶:怎麽了?]

柏清舟垂下眼眸,把事件的最新進展告訴他,聶興朝的消息很快回複過來。

[小聶小聶每天說耶:不慌,不慌,區區一個小編輯,不足為懼。]

[小聶小聶每天說耶:你想啊,她和小夏只是工作上的交流,你和小夏才是情投意合,琴瑟和鳴,雖然你沒法接送他了,但之後的晚餐還可以照舊啊!不還是浪漫的二人世界嘛!]

[小聶小聶每天說耶:清舟奧利給,争取明天就抱得小夏歸!]

[柏:好。]

口號喊得足夠響亮,現實卻依舊事與願違,專門打臉。

第二天下午,柏清舟西裝革履,風度翩翩地開車到南風影視的大樓下面,正碰到夏星河和燕麥兩人從出租車上下來。

這正是見面的好時機,柏清舟故意把車停在兩人進入大樓的必經之路前,趕在他們經過時下車,想要來一場不經意間的“偶遇”,哪知兩人相談甚歡,根本沒有發現身邊突然多出來的一個男人,就這麽擦肩從柏清舟身邊走過。

柏清舟:“……”

望着兩人親昵地背影,柏清舟默默地抖了下自己的襯衣外套,一臉別扭地跟着他們走入大樓正門。

大門左轉是電梯間,空間相對較小的電梯間前,夏星河終于發現了柏清舟的身影。

“下午好啊。”

他說。

柏清舟輕咳一聲:“嗯。”

他抖了下衣服,還想說些什麽,夏星河已然轉過了頭,繼續和燕麥聊起天來,似乎全然無視了他的存在。

柏清舟:“……”

夏星河根本沒注意到柏清舟這點小心思。

畢竟昨晚柏清舟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今天再見到時,他根本沒覺得新奇,只當做是正常得不能更正常的同路,壓根沒往心裏去。

和柏清舟打過招呼之後,夏星河便繼續扭頭和燕麥讨論合同的事了。

其實合同之前都已經确認過好幾次了,這次過來只是簽一個字。但畢竟第一次簽影視合同,夏星河的心情難免激動,一路上都在拉着燕麥問東問西。

“叮”的一聲電梯聲響,三人一起走進電梯間。

不大的電梯間裏只有他們三個人,輕微的機器運行聲下,更顯得兩人的竊竊私語聲格外刺耳,柏清舟站在後排,看着他們親昵的動作,只覺得短暫的十幾秒鐘好像被無限拉長了,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煎熬。

沒關系。

他安慰自己。

至少還有晚餐。

“叮”的一聲電梯響了,夏星河又想起什麽,轉頭笑着對燕麥說:“對了,一會兒簽完合同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新開的餐廳味道不錯。”

燕麥問:“怎麽,你要請客?”

夏星河欣然點頭:“那必須的。”

兩人就這麽三下五除二的定下了之後的晚餐計劃,站在在後面的柏清舟腳步一頓。

聶興朝昨晚說得什麽來着?

區區一個小編輯不足為懼?那為什麽和夏星河一起吃飯的人變成了她?

柏清舟的臉冷了下來。

柏清舟一路都冷着臉跟在兩人身後,燕麥悄悄戳了下夏星河的手臂,湊到他耳邊:“诶,小夏,你身後那個帥哥是誰啊?跟你認識?”

“算是……嗯,朋友吧,”夏星河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和柏清舟的關系,于是也只能含糊過去,“沒事,他是來辦別的事的,就是剛巧順路而已。”

燕麥還在支吾着:“可是……他好像一直在盯着我們這邊看?”

眼神還那麽冷,跟在北極開了空調似的。

“有嗎?”

夏星河早就免疫了柏清舟的冷氣,聽燕麥這麽說才回頭去看,哪知柏清舟聽了他們的對話,已然冷着臉轉過了身,只留給了他一個高傲的背影。

夏星河奇怪地眨了眨眼。

燕麥也跟着轉過來頭:“诶,他怎麽走了?剛剛還在盯着你看呢?”

“……算了,我們走吧,”夏星河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在想什麽。”

上次送花小哥的一頓痛罵實在讓他摸不着頭腦,雖然小哥後來親自上門賠禮道歉,但還是在他心裏留下了一點陰影。

如果是剛碰見的時候,夏星河一定會毫不懷疑地認為這又是柏清舟在報複自己,可這麽大半年的相處下來,夏星河自認兩人的關系比之前改善不少,柏清舟應該不至于這麽興師動衆地讓他難堪。

可那又是為什麽呢?

夏星河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深究,他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反正他從來都不懂柏清舟的心思,于是烏龜似的縮進自己的龜殼裏,強行歸咎于大概天才的腦回路和普通人的不太一樣。

這天的合同簽的很順利,夏星河和燕麥的約飯計劃卻未能實現,時瑜敏看出了柏清舟的別扭,心急于難得這麽好的機會柏清舟卻不會利用,于是便提出要請他們一起吃個飯。

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夏星河和燕麥都沒什麽意見,于是原本的二人聚餐變成了四人,一行人開開心心地去了餐廳。

可惜這份開心只維持到了點菜。

這家餐廳是燕麥推薦的,她之前來吃過,自然擔任了介紹菜品的工作,燕麥盡職盡責地為衆人介紹着,卻幾乎每道菜都會被柏清舟挑出毛病來。

一開始還好,燕麥點了份蒜蓉扇貝,柏清舟說:“你不知道夏星河對海鮮過敏嗎?”燕麥猛地想起之前的事,連忙和夏星河道歉。

到後來就有些過分了。

燕麥點了香菇炒雞,他說:“抱歉,這道菜裏有洋蔥,我不吃。”

點了牛肉粉絲煲,他說:“不吃香菜。”

“不吃蔥花。”

“不吃韭菜。”

“不吃……”

明明這些東西之前他都吃過的。

夏星河忍無可忍,直接把菜單塞到他手裏,說:“想吃什麽自己點。”

柏清舟眼眸微壓,把菜單往外面一推,又說:“随便,我不挑。”

這還叫不挑?

夏星河無奈,詢問了其他人的忌口,大手一揮點好了菜,菜很快上桌,柏清舟也閉了嘴。

點完菜就能安心了嗎?根本不是這麽回事。

新菜上桌,距離夏星河有些遠,燕麥幫夏星河夾了點菜,柏清舟馬上開口:“互相夾菜不可取,容易造成交叉感染。”

燕麥給夏星河倒了杯可樂,他又說:“碳酸飲料對牙齒不好,建議少喝。”

這下夏星河能确定柏清舟是在針對燕麥了,就連時瑜敏也有些奇怪地皺起了眉頭。

飯後,時瑜敏送燕麥回去,和她說“我兒子可能不太會說話,你多擔待”,夏星河坐在柏清舟的車上回去,也在滿心愧疚地地和燕麥道歉。

[小竹子:對不起呀麥麥!]

[小竹子:我朋友今天可能心情不好,你別生氣呀!]

夏星河下意識地想為柏清舟解釋,說他平時不是這樣,又暗自唾棄自己太沒有原則,柏清舟都那麽對燕麥了,他居然還想着要幫他說話。

好在燕麥那邊很好說話,欣然接受了夏星河的道歉,這讓夏星河稍稍松了口氣,又和她發了句“謝謝”。

[編輯燕麥:沒事,能理解啦。]

[編輯燕麥:不過……]

[小竹子:嗯?]

[編輯燕麥:我多嘴問一句,你們真的是普通朋友嗎?]

夏星河一怔,又見燕麥的下一條消息發來。

[編輯燕麥:我覺得他好像喜歡你。]

夏星河一怔。

[小竹子:不可能不可能!]

[編輯燕麥:看他的眼神就能發現啊,他看着你的時候眼裏一直是帶着光的。]

夏星河徹底怔住了,手指懸停在手機屏幕上,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他偏過頭,用餘光去看身側正在開車的柏清舟,柏清舟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淺色的眸子看着前方,冷峻的臉上并未有絲毫情緒。

這樣冷漠的人,真的也會有眼眸含光的時刻嗎?

夏星河沒有回複,燕麥的消息卻又一條條發來。

[編輯燕麥:真的,喜歡是藏不住的,他眼睛裏對你的喜歡都快要溢出來了,吃飯的時候也在有意無意的照顧你,上菜的時候還幫你擋湯汁。]

[編輯燕麥:而且他今天對我這樣是吃醋了吧?估計是看我們關系不錯,誤會了你們的關系。]

[編輯燕麥:你別怪我多嘴啊,我就覺得同性想在一起挺不容易的,或許你可以旁敲側擊一下,坐下來和他好好談談。]

燕麥不知道兩人的關系,夏星河也不好與她解釋,夏星河的腦子亂糟糟的,回複了燕麥一句“謝謝,我知道了。”熄滅手機,心底又忍不住泛起圈圈漣漪。

柏清舟喜歡他?

這仿佛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卻又讓夏星河忍不住去幻想,去試圖尋找一些痕跡。

這段時間,柏清舟确實做了些讓他摸不着頭腦的事,仔細想來,又好像有跡可循。

平時那麽忙還要微信找他,給他送花,說要送他,以及燕麥不說夏星河根本沒有注意到的事,在日常生活中,柏清舟似乎對他格外縱容。

比如不介意和他共用一雙筷子,比如會同意他留宿家中,再比如今天,夏星河自己都忘記了他對海鮮過敏的事,柏清舟卻記在了心裏。

情緒一旦被掀起,便如同盛滿的水終于找到了出口,奔湧傾瀉而下。夏星河的思緒不覺飄遠了,甚至不知道柏清舟的車什麽時候開進了自家小區。

“到了。”

低沉的嗓音從耳邊響起,車已經在夏星河家的樓道前停穩了。

柏清舟說:“上去吧。”

冷漠的語氣不帶絲毫情緒,又讓原本動搖的夏星河鴕鳥般地收起了心思。

“……好。”

夏星河沉默着下了車。

一樓的聲控燈壞了,走過去有些黑,柏清舟順勢開了前車燈,明亮的燈光如一束通路,把夏星河面前的路全部照亮。

但畢竟光不能拐彎,亮的只有一小段路,過了轉角之後又是黑暗。

或許是前面的路黑,也或許是燕麥的話還是在夏星河的心底留下了痕跡,夏星河跨過拐角後默默地停下了腳步。

他透過樓梯的縫隙去看外面停泊的車,想要看着柏清舟走遠,卻沒想到那輛車就那麽靜靜地停在原地,并沒有離開的意思。

一秒,兩秒,周圍安靜了下來。

夏星河嘴唇微動,叫了聲柏清舟的名字。

“柏清舟。”

不大的聲音在樓梯裏回響着,片刻,柏清舟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嗯,”他問,“怎麽了?”

夏星河問他:“你不走嗎?”

“等下就走,”柏清舟的語氣不鹹不淡,在夜風中卻又那麽清晰,“不是怕黑嗎?我再陪你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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