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朝栖。”陸修強迫自己定下心神,一動不動地凝視着那張固執的臉,“你還沒有忘記三年前的恨,是不是?”

話音剛落,慕朝栖便瞳孔驟縮,旋即又恢複常态。

沒錯,那一日六月飛雪,她親眼看着她所剩無幾的親人血濺三尺,染紅了那一身潔白無瑕的衣衫——而那個人,竟負手立于高牆之上,冷漠地俯視着那慘絕人寰的一幕,直到血淚流盡,天地恸哭。

誰知這些還不夠,才過了沒幾天,他居然還……

慕朝栖攥緊的雙拳頹然松開,強逼自己掐斷了慘痛的回憶。

“難道陸大哥能夠遺忘嗎?”她放開了男子那被她捏皺的袖子,側過身子,目光落于別處。

“朝栖!”陸修語氣沉痛地喚着,邁步跨到了女子的面前,“我當然跟你一樣無法忘記……可是,你這般以卵擊石,老爺和夫人在天之靈也不會心安的!”

女子無言,只是兀自抿緊了雙唇。

“說句不中聽的渾話……”男子遲疑片刻,皺起了眉頭,“你與老爺、夫人并無血緣關系,能全心全意地照料着子喬少爺,就已經是……”

“陸大哥不要再說了。”男子話未說完,就被慕朝栖一口打斷,“這件事已是板上釘釘,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怎麽沒有?!”陸修見女子如此堅決,不禁急出了一身薄汗,“我去求盧老爺和盧夫人,只要你願意放棄,他們就一定會……”

“可惜我不會放棄。”慕朝栖再次截下了對方的話語,轉而目不斜視地凝眸于他,“陸大哥,謝謝你這三年來對我的照顧,往後……子喬就托付與你了。”

“我不同意!”情真意切的交托換來的是陸修更為嚴重的反彈,他失聲否決着,那張素來溫和隐忍的面孔罕見地寫滿了怒氣,“我不會讓你去做傻事!”語畢,他不由分說地抓起女子的右手,轉身就欲往外走,“我們一起去找盧老爺說清楚!”

豈料還沒走出幾步,他掌心裏的柔荑就掙脫而去。

陸修詫異地轉過身去,目睹的是女子毅然決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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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去的。”她定定地凝視着他焦急的眉眼,毫不留情地吐出這五個字,“代嫁一事,不光是為了子喬和義父義母。”

“那還能為了什麽?!”女子一字一頓的話語并沒能說服陸修,只緣他實在想不出除此以外的原因。

“對不起,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慕朝栖低眉沉聲說罷,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愧疚之情。

三年了,她,陸大哥,還有子喬,他們三個就如同親生的兄弟姐妹那般,相依為命,相互扶持,他對她的關愛,她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可惜,她的秘密牽扯着太多的人和事,眼下絕非向他傾吐的時候。

又或許……她一輩子也無法對他言明吧。

“不管你有什麽理由,我都不會容許你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陸修雙眉緊鎖,兩手不自覺地攀上女子的雙臂。

這一動作,令慕朝栖擡眼與之對視。

“謝謝你,陸大哥……”她毫無預兆地笑了,眸中卻是泛出了濕意,“除了義父和義母,你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了。”

是啊,你知道,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離我而去?

陸修目不轉睛地注視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女子,微啓的雙唇始終道不出只言片語。

“可惜此事勢在必行,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我。”她強壓下心頭的酸澀,臉上依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子喬就拜托你了……我會編好一個恰當的理由,親自同他說明的。”

陸修搖頭,他真的不明白,朝栖緣何要如此執着。

他們分明可以走更穩妥的路,遠離那些紛紛擾擾。

雖然他陸修從來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但蚍蜉撼大樹的事,如今的他不會去輕易嘗試。

因為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因為他的生命裏有了牽絆。

“另外,盧老爺那邊,已經答應了我,會把你和子喬送到盧家位于南方的別居,并且替你們安排新的身份,你們會在那裏過得很好。”

“我不會去,子喬也不會去。”

陸修斬釘截鐵的拒絕讓慕朝栖一時無言以對,她不徐不疾地眨着一雙杏眼,陷入并不漫長的沉默。

“盧家對我們有恩。”須臾,她冷不防道出一句聽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無論你認為我是在報恩,還是要報仇,替嫁之事,皆已成定局。”

陸修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剛要開口說些什麽,卻見女子已然側過身子,朝着來時的方向邁開了步子。

“我們會有一段時間見不着面。還有,此事事關重大,切不可讓他人知曉。”說着,行至入口處的女子心腸一狠,面上登時一片漠然,“否則,你不但會害死我,還将連累整個盧家。”

作者有話要說: 男配出場了,男主還會遠嗎?

3、代嫁 …

傍晚,天邊的雲霞仍是像昨日那般,紅得有些刺眼。

慕朝栖避開了陸修,悄悄找來了尚不知其事的陸子喬,告訴他,她将要作為陪嫁丫鬟,同盧家小姐一道入住蕭王府,進府前,她必須好生學習天家的規矩,入府後,更是沒法随便出入,是以,他們姐弟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得相見。

突如其來的消息令年僅十二的陸子喬有些緩不過勁來,他讷讷地仰視着眉目如畫的女子,回過神來之後,直接撲向了女子的懷抱。

“阿姐,阿姐,你不要去王府,我不要你去王府……”

這孩子……就是這麽粘她。

慕朝栖無奈地笑了笑。

事實上,她又何嘗舍得?

三年了,陸子喬已然從一個身高才剛及她腰腹的小孩長成了一個快要夠得着她脖子的少年,而她也早已将這個乖巧懂事的孩子視為她的親生弟弟——她護他,疼他,愛他,對他唯一的期望,就是願他能平安健康地長大,成為有用之才。

可是她深知,自己總有一天是要離開他的——如今這一天,已經快要到了。

慕朝栖長長地嘆了口氣,擡起一條胳膊,撫摸起少年柔軟的發叢。

“子喬聽話……老爺和夫人會安排你跟大哥去南方,那裏山清水秀、人傑地靈,你好好在那兒讀書,随你大哥學武。待你學成歸來了,自然能見着阿姐。”

“子喬不想離開阿姐……”陸子喬依舊埋首于女子的胸前,甕聲甕氣地說着。

“傻孩子,都這麽大的人了,可不能再像小孩子那樣了……”慕朝栖輕聲細語地說着,溫暖的掌心仍舊輕撫着少年的腦袋。

陸子喬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抱着他的姐姐。

慕朝栖知道,兩人即将分別的消息所帶給少年的沖擊業已開始減退,便任由陸子喬一言不發地圈着她的身子,靜靜地呆着。

最後,她說了些安撫、叮囑的話,就目送垂眸不語的少年離開了。

自這天起,他們三人就真的沒再見過面。那塊被陸修收去的帕子,也從此杳無音信。

慕朝栖悄無聲息地換上了大家閨秀的妝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終日在閨房內修身養性,抑或跟着宮裏派來的嬷嬷學規矩,徹底變成了盧家的千金大小姐,以至于連盧家夫婦見了,也瞪大了眼驚嘆不已。

她就像是他們的第二個女兒,一舉手一投足皆是官家小姐的風範,絲毫沒有給人不協調的感覺。

此計,是當真可行。

接下來他們所要做的,就是秘密安頓好他們真正的女兒——至于府中的下人們,本就埋頭各司其職,再加上主子的一聲令下,他們就絕不會去摻和不該摻和的事情。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兩個月後,這陣東風就如期而至。

是日,玉衡國的皇城內熱鬧非凡。

當朝唯一的王爺迎娶朝中二品大員的唯一嫡女,聖上無比重視,排場空前絕後,城裏的男女老少都早早地出了家門,湧上街頭只為觀禮,就連附近城鎮的百姓們都有耐不住寂寞——特意趕早前來一探究竟的。

只是,好奇之餘,人們心裏頭更多的,是敢想不敢言的惋惜。

誰讓今天的新郎官——七王爺,是人盡皆知的“病秧子”呢?

大夥兒都聽說,這天生體弱的蕭王恐怕是活不過來年春天了。

大夥兒都在傳,這盧家的小姐乃是傾國傾城、沉魚落雁之姿。

若是七王爺沒那一身藥石罔效的重病,這郎才女貌、門當戶對的,倒也不失為一段良緣。

只可惜……唉……

扼腕嘆息的同時,衆人無疑是将同情的目光投向了盧府的當家人。

想這盧大人素來為官清廉、潔身自好,他與結發之妻同心同德,二十年多來未納一妾——到頭來,竟是連女兒的終身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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