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福也保不住。
說起這事兒,還真是有些來頭。據說朝中有人秘傳,盧大人曾無意間開罪了他的主上——皇上當面沒啥反應,可現如今……
這門皇帝欽賜的婚事,怕是存在貓膩的吧。
推測至此,有點兒頭腦又有點兒門路的人都暗自心悸了一把。
他們的一國之君——玉承帝,果然是個心有城府的陰狠角色。
如若不然,先帝的十一位皇子,眼下又豈會只剩兩位?
誠然,承帝繼位前後,他的諸多兄弟們不是戰死沙場就是暴斃而亡,還有兩個被逼謀反的——最終的下場,也毋庸置疑。
這麽些年來,也只有那個長期抱病不朝的七王爺,勉強躲過了一場又一場血雨腥風。
只不過,人定不勝天,他仍是在劫難逃。
而且臨了臨了,還被逼拉上了個墊背的。
這對将要結緣的男女,都是可憐人啊……
越想越多的旁觀者們望向盧府外強顏歡笑的盧老爺,眼神裏不由得又多出了幾分憐憫。
這時,人群中突然出現了騷動,打斷了喟嘆者的思緒。
人們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穿紅色嫁衣的女子在丫鬟的攙扶下,施施然出了盧府大門。
圍觀的群衆們頓時伸長了脖子,明知看不見女子的模樣,卻仍然想要瞧瞧這命途多舛的未來七王妃。
“栖、栖兒啊……”始終緊緊随行在側的盧夫人早已濕了眼眶,她顫顫巍巍地握起了女子的手掌,除了哽咽着叫她的名字,已沒法再言及其他。
Advertisement
在外人看來,盧家大小姐名為“朝夕”,這盧夫人舍不得女兒就此嫁進王府,抽抽噎噎地喚她的小名——夕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然而他們并不知曉,此時此刻盧夫人所呼喚的,乃是慕朝栖本人。
栖,夕——讀音可一致,亦可不同。
往常,為了更明顯地區分她和盧家千金,盧家夫婦都是稱她為“朝栖”的——“栖息”之“栖”。
不過自那一夜起,盧老爺和盧夫人喚的便是“栖兒”了——“栖栖”之“栖”。
只是他們并不清楚,她本就名為“朝栖”——與盧家小姐之名“朝夕”同音。
“娘,今天是女兒的大喜日子,娘親不要傷心了。”衆目睽睽之下,蓋着喜帕的慕朝栖也只能說些讓人不會起疑的場面話,“女兒還會回來看望爹娘的。”
“唔……唔……”慕朝栖的深明大義令盧夫人忍不住潸然淚下,她用絲帕抹着兩頰的淚水,悲傷不可自已。
“往後的事……就交托與爹娘了。”慕朝栖反握住盧氏微微發抖的雙手,沉聲意有所指地關照道。
“嗯……你放心,你放心……爹娘都明白……都明白……”盧夫人連連點頭,帶着哭腔作出承諾。
慕朝栖為他們盧家犧牲到這個份上,她和老爺定當不餘遺力地滿足這孩子最後的心願——但是……
“吉時到!新娘請上轎!”就在盧夫人紅着眼還想說些什麽的時候,喜娘喜氣洋洋的聲音猝然劃破了上空。
慕朝栖主動松開了手,估摸着位置,站到了盧氏夫婦的面前,向他們盈盈一拜。
“爹,娘,女兒去了,您二老保重。”
說罷,她毫不遲疑地轉過身子,在喜娘的引導下,走向了大紅喜轎。
看着這個代女兒受罪的女孩默默地入了轎子,盧夫人再也忍耐不住,當即哭倒在自家夫君的懷裏。
“起轎——”尖銳的女聲再度傳至耳畔,“噼噼啪啪”的爆竹聲及時響起,和着喜慶的唢吶聲,很快蓋過了婦人壓抑的啜泣聲。
已值不惑之年的盧老爺同樣紅着眼眶,他單手攬着泣不成聲的妻子,目送那頂鮮紅刺眼的花轎在尚未散盡的煙霧中漸行漸遠。
他終究是做了一件對不起天地良心的事。
孰料同一時刻,轎中他所愧對的那個女子,卻是心如止水。
她所要面對的,不過是個病怏怏的王爺罷了。
據聞此人孱弱無力,更別提什麽武藝在身了。
所以,她所掌握的點穴功夫,就足夠對付她的這個未來夫君了。
既然是重病纏身,那麽無法圓房、無法生育,也是無可厚非的。
何況,那個心狠手辣的男人,也不希望他會有後吧。
腦中浮現起一張已然模糊了的臉龐,慕朝栖平靜的心湖禁不住泛起了漣漪。
察覺到了自個兒起伏的情緒,她緩緩阖上了眼皮。
今晚的場子,興許并非想象中的那般好走。
所以,她需要養精蓄銳。
轎外噪雜的聲音慢慢地被她排出了腦外,迎親的隊伍一路吹吹打打,倒也沒有給她帶來太大的影響。
她閉目養神,歇了約莫三刻鐘的工夫,被告知王府已到。
奏樂聲消停了沒多久,便又一次鬧騰起來。在不絕于耳的炮仗聲中,慕朝栖被人攙着下了轎辇。然後,那人引着她一路往府裏去。
跨馬鞍,過火盆,步紅氈……走完了該走的儀式,就到了正式拜堂的時候了。
慕朝栖被人領着站定在某一處,手上握着喜娘遞來的紅綢。這時,本就相當安靜的現場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她可以感覺得到,綢子的另一端正被一股力道輕輕地牽引着。
她想,站在她身側的男子,就是那極少接見外人的七王爺——蕭王了。
她記得,七王爺的大名似乎是……郁無莊?
“咳……咳咳——咳咳咳……”還沒來得及對這碩果僅存的天家之子作出一番揣測,手頭的紅綢就伴随着男子的咳嗽聲,頗有節律地抖動起來。
也難為他帶病娶妻了。
不知何故,慕朝栖總覺得,這樁婚事并非新郎所願,而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強塞給他的。
“王爺……”身邊的人咳了有一會兒,好像有府裏侍奉着的下人試探着開了口。
話音落下,慕朝栖沒有聽到任何回答,只聽得喜娘似是清了清嗓子,朗聲叫道:“一拜天地——”
新娘被人扶着轉過身去,沖着來時的方向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她又轉了回去,對着空無一人的“高堂”俯下身去。
“夫妻對拜——”
她側過身去,依舊握着紅綢,不緊不慢地彎下了腰。
“禮成——”
作者有話要說: 瞧,男主出場了吧?【衆:求正臉啊!】另外,關于女主的名字,涉及到“栖”這個多音字——它有兩個讀音,一個是“栖息”之“栖”(qī),另一個是“栖栖”之“栖”(xī)。其實女主的名字一直是“慕朝栖(xī)”,但盧家那一家子一直是喚她“朝栖(qī)”的。話說我覺着慕朝栖(qī)更有韻味啊=v=
4、新婚 …
日薄西山,倦鳥歸巢。
蕭王府內的燈火相繼亮起,襯得這座到處挂着紅綢緞、紅燈籠的府邸越發喜慶。
然而,本該擺滿喜宴的庭院內,此刻卻空無一人,這令貼滿大紅喜字的王府看起來相當之不協調。
宅邸主人的大喜之日,卻見不着半個賓客的影子,實屬怪異。
同樣的疑問,自然也萦繞在新娘慕朝栖的心頭。
自禮成後她被帶入洞房,一路上都是安安靜靜的。她的頭頂一直蓋着喜帕,故而無法觀察周圍的情況,但即便是王府重地,沒有一點兒慶賀之聲,也委實古怪了些。
更詭異的還在後頭,她在房裏靜靜地坐了三四個時辰,愣是沒有聽到外頭一絲一毫的動靜——就算離得再遠,院子裏也該有觥籌交錯的祝酒聲和交談聲傳來吧?就算七王爺本人身子不濟,也該有府裏的或是宮裏派來的人代勞,替他迎賓應酬吧?
可是為什麽……所有預想中理應出現的場景都沒有上演?
天都已經黑了,也沒見有個人來招呼一聲她這個明媒正娶的王妃,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心下疑惑重重,但慕朝栖并未自亂陣腳。想了一會兒發現想不通,她便稍稍放松了身子骨,合上眼皮養精蓄銳了。
就在她都快要醞釀出睡意的時候,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慕朝栖一下子警醒起來,驀地睜開了雙眼,坐直了上身。
她察覺到,有一個人正在不緊不慢地靠近。
孰料腦袋裏剛開始排演自個兒先前的預設,屋子裏就響起了一個清亮悅耳的女聲:“啓禀王妃,王爺身子不爽,請王妃自行歇息。”
話音未落,慕朝栖已是不由一愣,所幸她立馬回過神來,不卑不亢地應答:“知道了,退下吧。”
來人似乎略有愣怔,但同樣馬上緩過勁來,恭敬地道了聲“是”,便邁着碎步離開了。
很快,慕朝栖就聽到了房門開合的聲響。
屋子裏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毫不遲疑地擡起手臂,掀開了紅蓋頭,總算得以看清房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