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慈心宮向母妃請安,但仍是抵不上郁無莊每三個月來一回的拜會。
呵……
他在心底冷笑一聲,面上一片寡淡。
這個時候,他們應該正聊得歡暢吧——他又豈會前去打擾?
誠如承帝所料,寧安太妃拉着郁無莊和慕朝栖一直敘話到申時将盡,順理成章地同他們一塊兒用了晚膳,最後,甚至還留他們在宮裏過夜。
事态的發展一步一步超出慕朝栖的預料,使得她不由自主地看向郁無莊。
可是轉念一想,能留在皇宮過夜,不正是天賜良機嗎?
意識到這一點,她看着郁無莊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從詫異和疑惑變到隐隐的期待。
結果,郁無莊竟也毫不推辭地同意了。
慕朝栖聞言不禁心頭一喜,可讓人略覺尴尬的問題也随之而來了。
成親至今,她還沒有跟他同房就寝過。
然而在太妃眼裏,他們倆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不睡在一張床上,還能怎麽睡?
是以,寧安太妃自然是命人替蕭王夫婦收拾出了一間上好的偏房,供他倆留宿。
于是,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後,慕朝栖的小心肝開始不安生了。
她雙眉微鎖地注視着若無其事的郁無莊,卻遲遲沒有等來對方的主動發言。
難道他沒有意識到眼前的當務之急嗎?不可能啊,他又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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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郁無莊不傻,所以他才裝傻。
見郁無莊始終鎮定自若,慕朝栖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自己果然是道行太淺了。
想當初代嫁之前,她不就已經拟好了應對之策嗎?不能因為成婚近兩個月都沒派上用處,就“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了。
不過就是同床共枕罷了,她早已作好了心理準備。
更何況……
慕朝栖低頭瞅了瞅自個兒的手指。
今晚還需伺機行動——她,必然是要點他的睡穴的。
那就更沒有什麽好顧慮的了。
話雖如此,但當她定下心神,回身目睹郁無莊已然脫去外衣的時候,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心頭一緊。
“你不睡?”未等她通過自我安慰緩過勁來,郁無莊已然将外褂、外袍和腰帶都挂到了屏風上,并向她面色如常地發問了。
“不是啊……”慕朝栖閃了閃神,旋即定睛注目于男子,“妾身在想……不用伺候王爺更衣嗎?”
“……”郁無莊一言不發地盯着她看,看得她莫名有點兒發毛。
“妾身臉上有東西嗎?”視線游移的女子明知故問道。
“你在太妃面前自稱‘朝夕’,卻在我的面前自稱‘妾身’?”郁無莊好整以暇地凝眸于她,一句反問當即讓她愣神。
所幸慕朝栖也不是個愚笨的主兒——她聽得懂對方的言下之意——只不過,這話來得有些突然,讓她始料未及。
是以,她迅速回神,低眉乖順曰:“是,朝栖明白了。”
郁無莊滿意地揚了揚唇角,自顧自地低頭理了理中衣,說:“順便把對我的稱呼也一并改了吧。”
王爺王爺的,聽着不舒坦。
唔?
慕朝栖又發愣了。
改什麽?
她擡眼注目于提出要求的男子,眼神裏透出的疑惑顯而易見。
“最近無外人在場的時候,你有聽我對你自稱‘本王’嗎?”沒有得到言語上的回應,郁無莊擡頭對上女子不解的目光。
慕朝栖緩緩搖頭——他跟她單獨在一起時,确實很少使用這個高高在上的自稱,近來更是從未聽過。
“那我又是如何稱呼你的?”郁無莊好脾氣地引導着。
“王妃,你。”慕朝栖斬釘截鐵地回答。
“……”好吧,他應該多叫叫她的名字。
一瞬無言以對的郁無莊不着痕跡地挑了挑眉。
“今後,我會喚你‘朝夕’。”
所以,她往後便也直呼其名?無……莊?
慕朝栖目不轉睛地瞅着郁無莊,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很難嗎?”男子打量着她問。
“不……”慕朝栖似是而非地應着,不由自主地眨巴起眼睛來,“只是覺得……有些不習慣……”
“很快就會習慣的。”郁無莊莞爾一笑,徑自坐到了床榻上。
至少她沒有給出什麽“有失禮節”之類的迂腐借口——不過,她也不會這麽做吧。
與他以前見識的一些大家閨秀不同,她待人接物時常會有自己的一套見地,并且很多時候,也敢于表達自身的想法。
是以,她總能帶給他耳目一新的感覺。
四目相對,男子溫文爾雅的笑容令慕朝栖不自覺地抿了抿唇。
她最終暗吸了一口氣,定神走到屏風前,牙一咬心一橫,開始寬衣解帶。
郁無莊從側面觀察着她不太利索的動作,悄無聲息地揚起了嘴角。
待慕朝栖褪去了外衣側身去看的時候,郁無莊已然躺在了床上且閉上了眼睛。見他仰卧于床鋪的外側,慕朝栖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起步走了過去。
“王爺。”
“叫我什麽?”
她忘了……
眼瞅着男子倏爾睜眼注目于她,慕朝栖動了動唇,相當勉強地喚出了一聲“無莊”。
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雖然樣子有些許別扭,但那聲音柔而不弱、甜而不膩,竟聽得他不由喜上眉梢。
“你能不能讓我睡外面?”可惜慕朝栖正微窘着垂下眼簾,兀自沉浸在更改稱呼後的詭異感中,沒能注意到對方的神情變化。
“為什麽?”意識到自個兒有些顯山露水了,郁無莊立馬趁機遣散了臉上的喜色,好整以暇地問。
“妾身……朝栖方才喝多了湯,晚上容易起夜,怕驚擾了……你。”短短的一句話,卻因牽涉到兩個稱呼的改變而被她說得磕磕巴巴。
這理由聽起來合情合理,郁無莊二話不說就往裏挪了挪,為慕朝栖騰出了位置。
“謝……”察覺到男子挪位生出的動靜,慕朝栖擡起腦袋,剛要說出“王爺”二字,就硬是把話吞回腹中,“謝謝。”
随後,她一言不發地走到床邊,不去看男子的臉龐,徑直躺到了床上。
由于天氣寒冷,蕭王又體弱多病,需要保暖,寧安太妃差人準備的被褥那是既厚實又寬大,而且不止一條——可壞就壞在,這兩條被子不是并排安放,而是上下交疊的。
換言之,慕朝栖此刻正被迫同郁無莊呆在同一個被窩裏。
盡管兩人之間隔着約莫兩拳的距離,她仍是能感覺到身側男子的氣息——縱然他再如何氣虛體弱,也還是個活生生的人,躺在那裏,不可能不散發出應有的熱量。
鼻尖萦繞着若有若無的淡淡清香,也不知多來自于男子的衣裳,還是幹淨的被褥。
說實話,活了十八個年頭了,她還從未與男子同床共枕過——雖說兩三年前,曾經極度依賴她的子喬在她榻上睡過一段日子,可那到底還是個孩子啊……
“你離得這麽遠,是想讓我陪你一塊兒挨凍嗎?”就在慕朝栖險些心猿意馬之際,身旁的男子冷不防出了聲,令她忙不疊側首看去。
對上男子從容含笑的鳳眼,她随即移開了視線,注目于兩人中間空開的位置。
偌大的被褥被繃得直直的——由此可見,他倆離得有多遠。
這委實說不過去。
因此,幾乎是貼着床沿睡的慕朝栖只得一聲不吭地往裏靠了靠。
這樣一來,他們便僅僅相距一拳了。
可是,這是一對新婚夫婦應該在床上保持的距離嗎?
答案不言而喻,讓女子悸動不安。
“我不會強迫你。”孰料此時,郁無莊竟突發此言,叫人當即一怔,“我知道,你嫁給我,并非心甘情願,若是可以,我也不願接受這門親事……因為,我并不想拖累任何一個無辜的女子。”
話音落下,慕朝栖的一顆心驀地揪緊,她轉動脖頸,凝眸于那張俊美卻蒼白的側臉。
成親已将近兩月,他們雖然有許多共處一室的時光,可是誰也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
現如今,他卻忽然打破了這微妙的平衡。
而他說話時的神情,平靜又專注。
她明白,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心裏突然有些難受。
“……”她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繼而注視着仰面朝天的男子,“是,這門婚事的确是你不情、我不願。可那是因為,朝栖先前同王爺素不相識,對王爺的品性、為人一無所知,自然不願意将一生托付給一個陌生的男子。”她頓了頓,看着郁無莊不徐不疾地側過腦袋,與之四目相接,“然而老天待我不薄,嫁入王府後,朝栖發現王爺是個值得交托的好人,便再也不會有任何微詞。”
平心而論,郁無莊其人确實是個能讓女子托付終生的好男兒——只可惜,他并不在她的計劃之內。
所以,終有一日,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