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
被一下揭穿的慕朝栖只能默默無言地與之對視。
“呵……”郁無莊不以為意地輕笑一聲,繼而轉動脖頸望向前方,“這世上總有一些人,是與衆不同的。只要他沒有惡意,我們以禮相待便是。”
他說得不無道理。
并未特別留意“以禮相待”前邊的那個人稱,慕朝栖贊同地點了點頭,與郁無莊一起走出了宮門,發現宮外正停着一輛馬車。
她不由得記起了第一次出入皇宮和昨個兒進宮的場景。
兩次來時都是坐轎子,上次回去時半路上換了馬車——這一回,索性直接坐馬車回府了。
正做着可有可無的回憶和小結,她看到郁無莊已然先行上了車,然後回過身來向她伸出了手。
她倒也沒有多想,這就大大方方地把右手放到了他的掌心之中,在他的幫助下跨上了馬車。
待一男一女相繼坐定,車夫就揮鞭策馬,向着王府行進。
車廂內足夠寬敞,坐上兩人絲毫不顯擁擠——比起上回臨時找來的那輛,這一輛無論是從外表上看還是從內裏來瞧,都精細了許多,顯然,是事先備好的。
誠然,上個月在宮中意外遭遇了嫣妃對晴貴人施以酷刑的突發事件,郁無莊只想着能讓慕朝栖快些回到府中,自然只能潦草地找輛車來——但這次就不一樣了,他猜到寧安太妃會留他倆住上一宿,因而可以事前就吩咐府裏的下人:第二天駕着馬車到宮外等候。
至于為什麽這一次不直接坐在一輛車裏進宮,非要來時分坐轎辇而去時同乘馬車……
郁無莊微不可察地翹了翹嘴角。
他只是不想“打草驚蛇”罷了。
正在腹中搗鼓着他的那點小心思,郁無莊就毫無預兆地咳嗽起來——老天爺似乎是在責備他将大智用在了這些小事上,故而用一陣嗓子眼的奇癢打斷了他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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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複的不适無疑引來了慕朝栖的注目,她斂起細眉看着他咳得雙肩抖動的模樣,終于忍不住起身去輕撫他的背脊。
“我怎麽覺得……你咳得比昨天厲害了?”她照實說出了自個兒的看法,手頭溫柔安撫的動作并未随之停滞。
“……”他能告訴她,是因為昨夜她和他之間那一拳的距離,給了冬夜的寒氣以可趁之機嗎?
然而,這也恰恰證明了,他如今的身體狀況,已經比不過一個弱柳扶風的女子了。
過猶不及,果真是亘古不變的四字箴言。
看來他前幾天的決定,是正确無誤的。
“車夫可靠嗎?”就在郁無莊暗中思忖之際,慕朝栖忽而湊近了他的耳朵低聲快語。
他咳了幾下,擡眼凝眸于她。
“回風雅居吧。”
慕朝栖會意,不聲不響地坐了回去。
一路無話——直至馬車停在了王府門前。
郁無莊先一步雙腳落地,與上車時一樣,風度翩翩地助他的王妃下了車。
兩人不緊不慢地入了王府,雙雙一言不發,直奔別居而去——落在某些人眼裏,那是各有想法。
難得親眼瞧見王爺的一些丫鬟們先是禁不住小鹿亂撞,後是因目睹那郎才女貌、夫唱婦随的畫面而芳心盡碎。
忠心從不屬于王府的個別下人目送那一雙璧人遠去的背影,開始思索要不要把這一好像不是很有價值的情況禀報給上頭。
才“刑滿釋放”的火雲興奮地趴在屋檐上,等着看“夜不歸宿”的主子一大早牽着王妃的小手出現在府中的“感人場面”,結果毫無疑問是讓他失望的。
見慕朝栖昨日一夜未歸故而擔心至今的陸修剛松了一口氣,心頭就莫名其妙地堵了一堵。
當然,慕朝栖并不知曉上述各人的心中所思,她一心随着郁無莊入了風雅居,剛一落座就忙不疊盯着他問道:“你有沒有考慮過,換個大夫,換一副藥?”
郁無莊定睛瞧她。
她會直截了當地說出這樣的話,是不是已經證明了許多問題?
“怎麽換?”但是面上,他仍是不動聲色地反問。
“我知道這府上有不少不是你的人,其他的,大概也幫不上你的忙。”慕朝栖眸光一轉,看着別處,若有所思地說道,“可是這麽些年來,他們對你……應該早就放松了警惕才是。”
“何以見得?”見女子的目光忽而重新落回到自己的眸中,郁無莊不慌不忙地發問。
“我初來之時,也有幾雙眼睛一直在盯着我。”說着,慕朝栖憶起了剛嫁入王府那陣子的事。
彼時,總有那麽幾個丫鬟,連她去哪兒都會問上一問,可是到了後來,她們大概是覺得她僅僅是個普普通通的千金大小姐,是個安分守己、有名無實的王妃,就漸漸地不再過問她的行蹤了。
“但只過了約莫半個月的時日,她們就不在意我每天都做了什麽又去了哪裏了。”收起了簡短的回憶,慕朝栖繼續言之鑿鑿地分析着,“既然那些人會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對我放下戒心,那麽他們守了你這麽多年,想來也應該早已不再防着你了。”
郁無嗔的人,果然是連主子親自指婚的人都監視上了,還真是“寧可錯殺一千,不願放過一個”啊……
不過,他又好得到哪裏去?
記起曾幾何時對她的懷疑,郁無莊遽然心生歉意。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敏銳地捕捉到了男子一閃而過的失神,慕朝栖不解地注視着他的眉眼。
“當然有。”以極快的速度猝然回神,郁無莊若無其事地笑道。
“那你是不是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并未将過多的注意力放在男子昙花一現的閃神上,慕朝栖兀自就着方才的話題探問道。
“……”郁無莊沉默了片刻,對着一本正經的女子微微揚起了薄唇,“這王府裏可信可靠的,就只有火雲、水色……”他頓了頓,目不斜視地注視着眉清目秀的女子,“還有你。”
信任的眼神裏仿佛還摻雜着其他的情愫,令慕朝栖見了不由為之一愣,但她很快掩飾了過去,自顧自地問:“水色是誰?”
“我的侍女。”
“哦……”
兩人一時無言,直到慕朝栖又問:“不能讓火雲悄悄帶人進來嗎?”
話剛出口,她就自己否決了這一方案。
這天下的大夫,倘若預先知道是要七王爺看病,那定是不敢答應的。
因為,那個高高在上的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絕大多數人都是為自己而活——明哲保身,她怪不得他們。
“沒有人敢接我這個病人。”在她已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後,郁無莊更是将其化作語言,直言不諱地說出了口。
“對不起,是我思慮不周。”慕朝栖并未替自個兒辯解只言片語,而是凝神思考起可行的辦法來。
郁無莊毫不介懷地笑了笑——其實,他從她方才有所覺察的神情中,已然讀出了七八分。
此刻,他更是凝視着她蹙眉沉思的容顏,任由她清麗沉靜的姿容一點一點地攝去他的心魂。
然而他并不知曉,女子的腦海中已遽然冒出了一個人影,令她幾乎将欲亮起的眼眸又旋即黯然。
那個人可以幫他。
但是,一旦請來了那個人,現有的平衡就會被打破,她在他的眼裏,就不會再是如今的盧朝夕了。
慕朝栖徐徐擡起眼簾,對上男子一貫溫雅的明眸。
很遺憾……她無法為了他,舍棄苦心經營的計劃。
作者有話要說: 可知信任的眼神裏興許摻雜的其他情愫是指什麽?
21
21、夜訪 …
後來,換人換藥的話題自是無疾而終。
誠然,郁無莊并非無知怯懦之人,若是有好的法子,他早就用了,何苦等到她慕朝栖來提醒他?
思及此,女子也只得暫時放棄。
但如果……她能早日完成她的計劃,那他是不是就可以……
不……來不及……都說他已經只剩下……四五個月的壽命了。
四五個月……怎麽會這麽短呢?
曾幾何時,她聽聞那數月的命限,至多只是有點兒同情罷了;可現如今,一想到這一限期,她竟會覺得心裏堵得慌。
是夜,慕朝栖獨自一人坐在卧房的床榻上,愁眉不展。
燭光随着窗縫透進來的寒風微微搖曳,仿佛能映出她眸中的絲絲愁緒。
她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走到屏風前,開始寬衣解帶。
就在這時,背後忽而生出一陣冷風。
她頓住手頭的動作,驀然回首。
一雙微惑的杏眼登時訝然睜大。
“婆婆!”慕朝栖急促而小聲地喚着,忙不疊轉過身來垂首行禮。
赫然現身于女子面前的,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妪。她的頭發已然花白,臉上的皺紋亦清晰可見,身上的皮膚更是松松垮垮的,毫無光澤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