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節
雙眉微鎖道。
水色驀地擡起腦袋。
主子啊,這可是王妃自己說要去看您啊,水色我是攔不起的。
如此思忖着,水色眼珠子一轉,當即就擡腳為慕朝栖帶了路。
跟着領路人來到房門外,看着水色蹑手蹑腳地替她推開門,慕朝栖獨自一人跨進了屋子裏,聽聞身後門被阖上的輕響。
她悄無聲息地走過外屋,入了裏屋,一眼就瞧見了床榻上仰卧着的男子。
只見郁無莊的臉色相較之平常更為糟糕,無論是臉頰還是嘴唇,皆是幾近慘無血色。他的眼睑下,還呈現出淡淡的青黑色,看來真的是連着幾天都沒能安然入睡了。
慕朝栖立在床邊,一雙細眉徐徐擰起。
片刻,她默默地轉過身去。
三個月,是她同他相識的時間,也是傳言中他所剩無幾的時間。
只有……三個月了。
心緒漸沉,她起步不徐不疾地走出了屋子。
這一天,是七王妃嫁入王府後頭一回獨自外出逛街的日子。
她坐車在皇城的大街上晃悠了一圈,買了點好吃的小食,又挑了些好看的首飾,然後施施然去了盧府。
盧家大宅是她的娘家,她回去探望爹娘,這無可厚非。
而盧家夫婦見她到來,自然也是喜出望外——尤其是盧夫人,拉着“女兒”又是噓寒問暖又是閑話家常,還執意要留她用過晚膳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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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朝栖恭敬不如從命,說是的确也有一陣子沒對“爹娘”盡孝道了。
是以,當天夜裏,她和盧家夫婦同桌而食,吃完了一頓其樂融融的晚飯,又跑去自個兒出嫁前住的院裏坐了一會兒。
真正的盧朝夕已然不在,想必業已由盧老爺安置妥當。
這麽一來,倒也方便她行事了。
只身一人在院子裏待了約莫兩盞茶的工夫,慕朝栖便離了她原先的閨房,去主屋跟盧家夫婦道了別,最後回到了蕭王府。
第二天,她又去了風雅居。
與昨日不同的是,今日的郁無莊像往常一樣坐在屏風後頭,捏着棋子對着棋盤,他似是在思考,卻又在第一時間覺察了慕朝栖的到來。
“來陪我下棋。”郁無莊溫文爾雅的聲音傳至耳畔,令女子毫不遲疑地邁步走了進去。
她來到她常坐的位置上,不緊不慢地坐了下去。看到盤面上已是一片铮亮,她眸光一轉,一言不發地注目于對面的郁無莊。
男子已将半盒黑子放到了她的面前,示意她就着目前的棋局同他接着下。
在這一過程中,他始終未有擡起腦袋面向女子。
直到等了半晌都沒等來對方的第一子,他才不徐不疾地擡起頭來,對上女子凝眸已久的視線。
“怎麽了?”他清淺一笑道。
一天一夜,他的氣色并無明顯的好轉,只不過因為有了那雙熠熠生輝的明眸和微微上揚的玉唇,才顯出了幾分生氣。
慕朝栖沒有回話,只是微不可聞地嘆息着,垂眸看向縱橫交錯的棋盤,默不作聲地落下一枚黑子。
郁無莊不自覺地眨了眨眼,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有什麽事可導致女子這般異常。
“有事?”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出言再問。
“……”回應他的,仍是讓人不明就裏的沉默。
“朝夕?”注視着面沉如水的女子,他忍不住輕聲喚道。
“以後不準這樣。”一雙杏眼仍是流連于黑白棋子,慕朝栖冷不丁開口說道。
“什麽?”郁無莊雙眉一蹙,難得地遲鈍了。
慕朝栖聽在耳中,卻不予理會,自顧自地陷入了沉思。
以後……她會想法子讓他有“以後”的。
“下棋。”她沒頭沒腦道。
“啊?”以後不準下棋?
“該你了。”慕朝栖擡起眼簾注目于他,面色如常地催促。
女子不同尋常的表現令郁無莊有些摸不着頭腦——如果水色有告訴他昨個兒王妃來看過他,那他大概就不至于這麽不知夫人所雲了。
見慕朝栖無意多作解釋,并不喜歡刨根問底的郁無莊也只好帶着些許疑惑,投身于對弈之中了。
一局棋下來,慕朝栖依然是毫無懸念地輸了,但她已經習以為常——好歹在同郁無莊的一次次對局中,她也是有了不少長進的。
同樣意識到這一點的郁無莊微笑着和女子一塊兒收拾棋子,他把白子放進棋盒裏,冷不丁對她說:“年初一那天,我要進宮一趟。”
慕朝栖聞訊手頭一頓,她捏着一小把黑子,擡眼目不轉睛地瞅着說話人。
腦中油然而生的第一反應,竟不是“他要進宮做什麽”或者“她可不可以随他一同前去”,而是“這麽冷的天,他怎麽又要出門去了”。
是以,她忍不住問他:“不去不行嗎?”
郁無莊聞言不禁微有愣怔,很快,他又好整以暇地笑了笑,道:“本來你也應該跟着一起去的,不過……還是免了吧。”
她可以一道去?這麽說……
“是新年的朝賀嗎?”她一動不動地盯着他,将心中的猜測化作語言。
“算是吧。”他略作颔首,直言相告。
“你每年都去嗎?”她又問。
“也不是每年必去。”他略有遲疑,但最後還是向她道出了實情。
“那今年也別去了。”她垂眸将手中的黑子陸續放入棋盒中,發出了“噠噠”的聲響。
“為什麽?”郁無莊錯愕于女子的直截了當,不由得脫口而出。
“……”慕朝栖不得不再度看向微有疑惑的男子,瞧着他蒼白的面容,她的細眉毫不掩飾地斂起,“天氣這麽冷,你這樣來回跑,免不了又要受寒。”
此言一出,郁無莊總算恍然大悟。
原來,她是在擔心他的身體——那麽之前,她盯着他,神色怪異,也是出于這一原因嗎?
思及此,郁無莊情不自禁地揚唇莞爾。
“你笑什麽?”感覺對方笑得非但不怎麽無奈,反而還相當愉悅的樣子,慕朝栖頓覺一頭霧水。
“随便笑笑。”四目相接,郁無莊不動聲色地回答。
“……”還真夠随便的……
“謝謝你,朝夕。”須臾片刻,他換上了淡淡的笑意,柔聲向她道謝。
“……”她自是知曉他為何致謝,卻不曉得該如何應答。
“可是,我還是要去的。”遣散了雲淡風輕的笑容,他突然話鋒一轉。
是的,他必須去——有些事情,需要他親自确認。
聽着男子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早有決斷的話語,慕朝栖沒有詢問理由。
她一聲不吭地拿起棋盤上的幾枚黑子,忽然作出了一個決定。
“我陪你去。”
作者有話要說:
33
33、驚喜 …
慕朝栖的決定令郁無莊稍覺意外。
他本思量着,前些日子她剛被陷害,還是不要出府入宮,免得屆時冤家路窄,又為她惹來什麽禍事。
孰料她本人卻不以為意,說是清者自清——她又沒做什麽虧心事,為何要懼怕碰上某些人?
他的這位夫人啊……還真是……不畏強權。
郁無莊微微苦笑,考慮到此行也未必碰得上宮裏的後妃,而且她身為剛進門的王妃,頭一年的年初一祭拜不到場的話,确實有違祖制——綜合考量後,他答應了她的請求。
轉眼十來天過去了,舉國上下皆迎來了除夕之夜。按照規矩,這一天,凡是每日上朝的文武百官,皆須入宮赴宴,和一國之君及其後宮嫔妃舉杯同飲。
當然,像郁無莊這樣長期抱病不朝的王爺,可以成為例外。
因此,是日的蕭王府裏如同往年一樣“自給自足”、“自娛自樂”——但與以往不同的是,周總管接到了蕭王爺的特別關照:這次的年,要過得喜慶些。
周總管摸着胡子,意味深長地笑了。
有了王妃,到底是不一樣啊……
當夜,風雅居外是府中下人三五成群的景象,風雅居內則是王府主人對飲談笑的畫卷。
看着這郎才女貌的一對相談甚歡,一旁侍奉着的火雲和水色差點笑得合不攏嘴。
記得往常的這一日,都是他們兩個負責逗主子開心的——雖然主子未必需要,但他們看着主子一個人在夜色下獨酌,這心裏頭怎麽會好過嘛!
今年可好了,有王妃在,這整個風雅居看起來都閃閃發亮了啊!
水色笑容可掬地瞅着那一對璧人,冷不丁想起了什麽,擡頭向外張望了一番。
“主子,時辰差不多了。”很快,她就收回了視線,對着郁無莊提醒道。
男子聞言略作颔首,徑自起身走到了慕朝栖的旁邊。
“來。”他含笑向女子伸出了右手。
慕朝栖下意識地愣了愣,不解地仰視着溫文爾雅的男子,見他始終沒有要收回手掌的意思,又礙于身邊有人瞧着,她只得将自個兒的手放進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