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節
郁無莊……饒他再如何溫潤如玉、心地良善,待她再如何關愛有加乃至呵護備至,他都是郁家的子孫——這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是朝栖失言了……”是以,凝眉緘默片刻後,慕朝栖略低下頭去,用低沉的嗓音開了口。
“記着,郁家的人,不值得同情。”銀婆婆冷聲說着,臉上仍充斥着尚未散去的薄怒。
“是……”慕朝栖下意識地埋低了腦袋,悵然而又無奈地應聲。
其實,他從未作惡,更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讓她背上血海深仇的,從頭到尾都是他的哥哥。
郁無莊啊郁無莊……為什麽你偏偏是郁家的子孫呢?
作者有話要說: 聽一曲《錦鯉抄》,不由悲從中來。
是否也将以這整句完篇,向不複再來的歲月吊唁?
36
36、告知 …
談話的氣氛一時陷入僵硬。
直至老人突然意識到,她與慕朝栖好不容易見上一面,可見面後兩人談論的竟一直都是郁無莊這個郁家子孫的事。
于是,老妪不由得面色一沉,蹙眉問道:“你找我來,就是為了他的事?”
慕朝栖自是聽出了對方言語中流露的不快,當即擡頭否認:“不,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說罷,她就将年初一那日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銀婆婆。
果不其然,老人還沒聽完慕朝栖的話,就已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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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會有人捷足先登?!”銀婆婆難以置信地說着,“會是誰?!”
慕朝栖愁眉不展地搖了搖頭,同樣毫無頭緒。
“關于天權國信物上記載着那個機密的事,應該只有極少數人知曉才對。”銀婆婆皺着眉頭,兀自喃喃自語,一時間仍是緩不過勁兒來,“否則,早就天下大亂了!”
婆婆說得沒錯。
根據她慕朝栖的認知,華夏七國看似互為盟友、地位等同,可實際上,各國之間的實力差距還是顯而易見的,也因此會時不時地發生一些不大不小的紛争。其中,國力最為強盛的,就是這天權國了——而天權之所以能夠在暗中力壓六國,正是因為它掌握着一個天大的秘密。
“朝栖。”就在女子陷入思索之際,老婦人冷不防出了聲。
“在。”慕朝栖從思緒中抽離,一雙杏眼注目于說話人。
“你繼續在這兒盯着,我去一趟開陽國。”銀婆婆迅速作出了決斷,簡潔明了地給予了指示。
“婆婆要去開陽?”突如其來的決定讓慕朝栖不由一愣,但她随即明白了對方的用意,繼而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難道您是想潛入開陽禁宮……”
“你不必操心,我自己會留神。”未等女子說完,老人就不鹹不淡地打斷道。
“是……”嘴上雖這樣應着,慕朝栖的心裏卻仍是難免忐忑。
毋庸置疑,婆婆舍近求遠,忽然提出要去開陽,不為其他,正是為了能從開陽的皇宮內探得盜取天權國信物的可能性。
雖然聽銀婆婆說,她在開陽國有位故人,且傳聞開陽國禁宮的守備是七國之中最為松懈的,可是就老人家單槍匹馬地獨去,慕朝栖終究是放心不下的。
“好了,我走了。”見女子垂眸不語,銀婆婆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習慣性地皺了皺眉,轉身欲走。
“婆婆留步!”就在這時,本還在擔心銀婆婆的年輕女子猛地想起了另一件事,她立馬擡起頭來,目光火速鎖定了老人的身影,“婆婆打算何時動身?”
銀婆婆聞言不解——她納悶地打量着眼前人,直到冷不防頓悟了對方突發此言的原因。
“三天的時間,說服郁無莊。”老人不悅地擰起眉毛,一臉嚴肅地開口,“過期不候。”
語畢,她未等慕朝栖作出回應,就徑直跳出窗戶,隐沒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翌日午時,慕朝栖懷着滿腹心事來到風雅居,陪郁無莊用膳。
踏進大門的時候,她就對自己說:只許一次成功。
誠然,昨夜銀婆婆給出的期限其實并沒有太大的意義。因為一旦今日的提議不被郁無莊所接受,那麽無論他們還剩兩天、兩個月還是兩年的時限,事情的最終結果都将是殊途同歸——郁無莊拒絕了一次,就會拒絕第二次、第三次……
所以,她只能想辦法做到“一擊必勝”。
如此思忖着,心神不寧的女子坐在飯桌前,嘴裏嚼着飯菜,卻是食之無味。
“有事?”孰料郁無莊不久就瞧出了她的異樣,讓她聞聲心頭一緊,猝然擡頭對上他的視線。
“我跟你商量件事兒。”慕朝栖抿了抿唇,索性放下了手裏的筷子,一本正經地注視着男子蒼白的面容。
“什麽?”想不出自己的妻子會同他商議何事,郁無莊目不轉睛地盯着女子道。
“我思前想後……還是替你找了個大夫。”不自覺地斂起那雙細眉,慕朝栖真心誠意地看着郁無莊,就差去握一握他的手,以示鼓勵了,“你去看讓她瞧一瞧,好不好?”
不期而至的話語令男子瞬間一怔,他凝視着女子殷殷期盼的眉眼,傾聽着她小心翼翼到像是怕傷着他的口吻,心底沒來由地一軟。
原來她這副心猿意馬的模樣,全是因為在考慮他的事情。
“那位大夫是我以前治病的時候認識的,是個很可靠的人,不會對病人的身份有所顧忌。”見男子一動不動地瞅着自個兒,慕朝栖趕緊展開補充說明,希望能夠借此打消他的疑慮,“我們試一試,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她一直都在照顧着他的心情,仿佛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說錯了話,會叫他心裏難受。
這樣關心着他的妻,他真的應該繼續把她蒙在鼓裏嗎?
“無莊……”眼瞅着男子始終未置一詞,慕朝栖鬼使神差地慌了慌神。
“朝夕,”心中似有一股罕見的沖動破殼而出,郁無莊柔聲喚出了她的名字,一雙鳳眼依然流連于她雙眉微鎖的容顏,“我不會死。”
慕朝栖一瞬愣神,不知對方何出此言。
“即便過了今年春天,我也不會死。”溫柔地凝眸于女子愣怔的美目,郁無莊徑自說出了一個鮮為人知的秘密。
可惜慕朝栖一下子無法确認他的真意,只是不明就裏地與之對視。
畢竟在她固有的認知裏,人人都道他郁無莊活不到這一年的夏天,而他本人也從未否認過。
眼下,他這是在安慰她,還是……
“你……你的意思是……”
“一切都是我刻意安排的,不這麽做的話,皇兄不會容我存活至今。”
簡單明晰一句話,如醍醐灌頂,轉瞬解決了慕朝栖心頭最大的疑惑。
“你是說,外邊的傳言,是你命人散布的?”她睜大了眼,半信半疑地問。
“也不能全算作是傳言。”事到如今,郁無莊已經決定将有關自己身體的秘辛全盤托出,“從脈象上來看,我的确是個僅剩三個月壽命的人。”
是的,他給自己用藥,叫自己長期抱病,甚至被太醫診斷為命不久矣,并且,他從不回避郁無嗔的試探——就好比那次攜慕朝栖入宮謝恩,他特意在郁無嗔面前咳嗽了幾下,給了對方一個命太醫前來診脈的機會,借着太醫的嘴巴,讓對方徹底放松警惕。
他要叫所有人都認定了,蕭王郁無莊活不過這一年的春天——只有這樣,他才能出其不意,攻其無備。
而上述種種,也很快以推測的形式,浮現在了慕朝栖的腦海中。
“這麽說,害你久病不愈的人不是皇上,而是你自己?”慕朝栖定定地注視着男子,看似面無表情地問,“目的,是為了自保?”
郁無莊并不作答,算是默認。
也就是說,他不會英年早逝?
也就是說,他瞞了她整整一個冬天?
內心溢出的喜悅轉眼間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所取代,慕朝栖情不自禁地抿緊了雙唇。
“是不是我不提及換大夫的事,你就不準備告訴我實情?”也不知自個兒這是怎麽了,她就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郁無莊微微動了動唇,卻不曉得該如何作答——似乎“是”,似乎又“不是”。
慕朝栖霍然起身。
仰視着女子面色不霁的臉龐,郁無莊猛然意識到,她的情緒已經不對勁了。
她……生氣了?
“我吃飽了,你慢用。”留下這七個字,慕朝栖二話不說就擡腳往外走。
“朝夕!”回過神來的郁無莊一改往日的從容不迫,竟不受控制地站起身來。
然而,踏出幾個追逐的步伐後,他卻斂眉頓住了腳步。
他居然不知道該怎樣平息她的怒意。
更重要的是,他那樣在乎她的感受。
也許,這正是他裹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