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手機上也沒有什麽內容,只有兩張圖片而已。

一張裴霧的,一張商蔚清的 。

手機上的裴霧面目全非,周圍全是嶙峋的岩石,裴霧臉朝上,一張漂亮的臉被毀的破破爛爛的,血跡斑斑,皮肉都翻了出來,周圍是黑紅的污血,腦漿迸裂,随着大片大片的鮮血漫布在身下。一身白裙髒破不堪,沾滿了糜爛的血液。

像個惡鬼,已經徹底看不出她長什麽樣了。

至于商蔚清,則是躺在被血漫紅了的浴缸裏,手腕處汩汩的往外留着血,綿延到了整個浴室。她緊阖着雙眼,手都是刺眼的紅色,不只是手,整個浴室都是浮滿了濃重髒暗的血腥氣。

毫無疑問,她也死了。

兩張圖片都是畫出來的,但卻十分逼真,逼真到商蔚清在那一刻都認為這是真實發生過的,意識到這點,猝不及防的慌措感猛然而至,商蔚清不由得使勁平息着急促的呼吸。

裴霧突然開始撕扯着自己的頭發,眼神癫狂,感覺下一秒就要撕了自己一樣,商蔚清顧不得心髒的悶慌,幾乎是踉跄的跑到裴霧面前,有些不敢碰她,啞聲着“……裴霧,看着我,擡起頭 。”

裴霧已經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完全聽不到外界的聲音,動作更為瘋狂的自我傷害。

商蔚清見情況不妙,匆忙去她桌子抽屜翻出安定藥,強行喂她吃了,途中手指又被她狠狠咬了一下,商蔚清卻仿佛未曾察覺。

裴霧吃了藥後,情緒才慢慢緩下來,有些茫然的看向商蔚清,愣愣的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伸出手來,有些不相信似的摸着她的臉,“……商蔚清,你沒死對不對?”

說着還去查看她的手腕,光潔一片,沒有那道深入骨又醜陋的割痕,也沒有刺眼的血,裴霧似乎輕緩了口氣,還有些後怕的喃喃自語“……原來你沒死,幸好幸好。”

說完這句話以後裴霧整個人累極了似的昏了過去,頭倒在了商蔚清的肩膀上,商蔚清連忙抱住她,安撫性的輕輕的摸着裴霧的頭,“我沒死,你也沒死,我們都沒死。”

她一直在說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她自己聽還是說給裴霧聽。

商蔚清小心翼翼的将裴霧放在了床上,見她呼吸平穩,才關了燈,在關門時轉頭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裴霧。

可能是見了那兩張圖片心裏極度恐慌,商蔚清做夢了。

她夢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樹影婆娑,裴霧穿着裙子跌跌撞撞的走在山路上,她的眉目裏是不正常的神智,商蔚清記得那條路,那是去往裴霧母親墓地的那條路,裴霧一身白裙跪倒在了墳前,而後她像是看到了什麽,茫茫然往斷崖走去,不出意外的,她掉了下去。

商蔚清眼睜睜的看着她翻滾着墜下懸崖,幾乎瞬間,她的臉就面目全非,而後墜在懸崖低處,頭重重的磕在了岩石上。

商蔚清瘋狂的想去救她,發現只是徒勞,只能絕望的做個旁觀者,見證她醜陋的死亡。

頃刻之間,裴霧便死了。

商蔚清立馬從夢中驚醒,那股恐慌感再次襲來,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臉上一陣冰涼,商蔚清擡手摸了摸,一片濕意。

她哭了。

商蔚清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哭了。

我為什麽哭?是因為裴霧嗎?

商蔚清徹底沒了睡意,光着腳走進了浴室,洗了把臉,擡起頭看向鏡子裏濕漉漉而有些狼狽的臉,商蔚清覺得,鏡子裏的那個人仿佛不是她。

她伸出手碰了碰眼前鏡子裏的自己,鏡中的自己眼神是難以形容的哀切,似乎在可憐她現在的狼狽,又好像是在悲哀着某一個人。

商蔚清有點茫茫然,“你是誰?”

鏡子裏的自己沒有說話,依然是那副悲戚的表情,她看上去很難過,商蔚清不解:“可我又是誰呢? ”

為什麽我竟然不認識自己了,她覺得自己現在像活在虛無裏,但在這虛無的殼子裏好像有一個真正的自己。

她像是虛幻的人,也是真實的人。

就好像有一段歲月裏,她似乎是一直活在這個虛假的世界,經歷着真正的悲苦歡喜。

可她分明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商蔚清第二天頂着一雙腫了的眼睛起來做飯,做好了飯後,商蔚清敲了敲門,“裴霧,起來吃早飯。”

裏面沒有回應,商蔚清又叫了她幾遍,依然沒人應,商蔚清皺了皺眉,直接推開了門,就看見裴霧坐在飄窗上,呆呆的看着窗外。

“去吃早飯。”商蔚清走到她的身邊。

裴霧遲緩的轉頭,看了好幾秒商蔚清,才溫溫吞吞的哦了一聲,慢慢的走出了房間。

商蔚清在後面看見裴霧這反常的模樣,微不可幾的皺了皺眉,吃飯的時候,裴霧一直不說話,只是低着頭安安靜靜的吃飯。

雖然平常裴霧吃飯也不愛說話,但今天卻是很怪異,商蔚清注意到她的動作很遲滞,吃飯也很機械,像個沒有感情的人偶一樣。

商蔚清心裏沉了下去,好不容易裴霧有點起色,昨天那兩張圖片又将她打回原形,吃了藥和發病的後遺症就是這樣,整個人都會陷入一種茫然不知所然的狀态。

商蔚清對發那兩張圖片的人恨的咬牙切齒,在裴霧睡意又起在房間睡覺的時候,裴霧打通了那個發照片的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了,商蔚清開門見山,語氣很冷,“你到底是誰?為什麽發這些照片”

電話那頭的人輕笑了一聲,漫不經心道“我是和你一樣的人。”

商蔚清還沒理解她的話,那人又接道“至于那些圖片,覺得熟悉嗎?有沒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呢?”

商蔚清沉默了,因為她說的話是對的,她确實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這讓她十分惶恐。

商蔚清剛想警告她幾句,那人就挂了,商蔚清再打過去時,已經關機了,商蔚清控制不住暗罵了一聲,将手機狠狠的摔在了床上 。

商蔚清這幾天為了照顧裴霧一直在家裏沒有出門,裴霧自那個晚上以後,行動一直遲緩,整個人像沒有精氣神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商蔚清總能時不時感受裴霧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輕飄飄的又很沉重,待商蔚清和她對視的時候,反應快便會移開視線,如果反射弧慢了點。

兩人就那麽直直的對視着,誰也不說話 。

終于商蔚清忍不住了,在裴霧又一次偷看她的時候,問“你為什麽一直看我呢?”

裴霧坐在陽臺的秋千上,悠悠的晃了晃,聞言垂眸思考了會兒,才牽出一個蒼白的笑來,“……沒什麽,就是覺得,你還活着——”

她頓了頓,“也挺好的。”

你還活着,安穩的站在我的眼前,不是那晚我夢裏凄慘死去的模樣,你毫不猶豫的割斷了自己的大動脈,血汩汩的迸裂出來,染紅了整個浴室,手無力的垂在浴缸外沿。

即使你和我已經并無關系 ,即使我們之間還有過去的恩怨隔在那,即使我本該恨你。

可我卻從夢中哭醒,手心開始發涼,心髒不安的跳個不停,我竟然——害怕你死亡。

有點荒謬,你過去明明那麽待我,我該恨你的,可我為什麽要為你惶恐不安。

可我無法控制。

只要看見你安穩的站在我的面前,我幾乎是放松而無奈的想着。

你還活着,真是幸運。

裴霧的笑容在陽光裏有些似真似幻,那晚的記憶重現在了商蔚清的腦海裏,心裏控制不住的又開始隐隐作痛。

商蔚清腦海裏還翻轉着裴霧死去的模樣,嗓音不自覺的帶着苦痛和艱澀,“……是想到了那兩張圖片嗎?那是假的,裴霧,它是虛拟的。”

“我們還活着,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們會好好活着,不會以那種方式死去。

裴霧迂緩的擡了擡眼皮,不知意味的凝視着商蔚清,商蔚清也在看她。

空氣裏像有一股不可言狀的情緒在流淌。

裴霧緩緩的笑了笑,她最近過的懵懵懂懂,疲乏的很,顯得笑意有幾分弱氣,“嗯,我知道的。”

裴霧在笑,可商蔚清只覺得悲哀,她的笑太勉強,像是被厄難死死的壓制住,自己又逃不了,從掙紮中扯出一個笑來。

商蔚清寧願她像往常一樣,脾氣不好,愛和她對着幹,起碼有活力,而不是現在蒼白怠緩的無力樣。

她這樣虛弱單薄,商蔚清只覺得心疼。

她是真的想讓裴霧過的好,希望她前途似錦,一生喜樂。

不是為了所謂的任務,商蔚清是真的心疼她。

這幾天商蔚清的媽媽打了好幾個電話,問她為什麽還不回家,商蔚清走不開,雖然裴霧已經好了一點了,但她還是不放心,便一直推辭,差點要吵起來。

裴霧聽見了,難得善解人意的讓她回去,不用顧及她。

“那你一個人在家可以嗎?”商蔚清頗為擔心。

發病後的裴霧總是格外的乖巧,她笑了笑,“沒關系的,我又不是斷胳膊斷腿,不能照顧自己,我不出去就好了。”

商蔚清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無奈道“好吧,我待一兩天就回來,廚房裏有很多吃的,你要是餓了就自己去拿,記得晚上睡覺前喝杯牛奶,出了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

“不管我在哪裏,我都會去找你的。”

裴霧嗯嗯的直點頭,商蔚清又交代了好一番,差點要把裴霧給催眠過去,才出了門。

她一走,裴霧便脫力般躺在沙發上,面無表情的看着天花板,面容很是憔悴,呈現出一種死氣。

她累極了似的閉上了雙眼,手機突然響起,裴霧看也沒看,以為是商蔚清,接了,“商蔚清,怎麽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才幽幽道“讓你失望了,我不是你的商蔚清。”

裴霧一聽見這聲音,立馬從沙發坐了起來,眼睛裏瞬間浮滿郁郁黑沉,“鄒扇 。”

“喲,記起我來了。”電話那頭漫不經心。

裴霧眉眼不耐,煩躁得很,“你打

電話給我幹什麽?”

“敘敘舊啊,好久沒聽到你這位大記者的聲音,我有點懷念。”

“懷念?”裴霧嗤笑一聲,“懷念我把你父親送進了牢裏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出來見個面吧。”可能是猜到裴霧要拒絕,立馬又接道“難道你不想知道那兩張圖片是怎麽來的嗎?”

“……那是你發的?”

鄒扇在那頭笑了一下,“是啊,驚喜嗎?”

驚喜沒感覺,裴霧只感覺到了驚吓,被畫的真實逼真吓到了。

“地址。”裴霧冷冷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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