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再長再難走的路，只要一步一步走下去，終會走到終點。
風雨飄搖中，朝樹和茉莉終于走到了他們的家，父親正在那裏等着他們。
茉莉推開門，急忙就去看父親的狀況。
“爹，你還好吧。”茉莉看見昏黃的燈光下，父親似乎又蒼老了幾歲。
“我還好，就是擔心你們回來的路。”父親咳嗽了幾聲，抓住茉莉的手，眼中都是關切。
“一路上朝樹哥都護着我，我們沒事。”茉莉握緊了父親的手，安慰道。
“平安回來就好。”父親看了一眼窗外的風雨，喃喃自語道：“今晚風雨怕是不會停了。”
“你們先去換身衣服吧，別凍着了。”父親說。
茉莉和朝樹渾身都打濕透了，此刻水正順着身上滴下來。
茉莉給朝樹找了身父親的舊衣服，朝樹接過來，沒有多想，就開始脫掉身上的濕衣服。
茉莉見狀，別開了臉，到自己房間去了。
過了會兒，茉莉也換好了衣服，又給父親加了床被子保暖。
茉莉拿來一條毛巾，讓朝樹擦幹濕漉漉的頭發。
朝樹随意擦了幾下，就要伸手替茉莉擦頭發。
茉莉下意識地就要躲閃，被朝樹拉到了椅子上坐下。
“坐好，把頭發擦幹了，一會兒別感冒。”朝樹的語氣不容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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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只得乖乖坐好，任朝樹擦拭她的頭發。
朝樹的動作很輕柔，擦得很仔細。當朝樹手裏的毛巾劃過茉莉的耳朵，茉莉只覺得心裏像被什麽挑動着，在輕輕顫抖。
朝樹把茉莉的長發撩起來，擦拭她的脖子，只見茉莉後頸上那塊雪白纖細的皮膚，讓朝樹的心裏一緊。
茉莉的耳根紅了，抿着嘴唇，去抵抗內心的那種悸動。
茉莉感覺身後朝樹的呼吸越來越重，終于忍不住說：“朝樹哥，好了，我自己來吧。”
朝樹沒有拒絕，把毛巾遞給了茉莉，茉莉側着頭，把頭發撥到一側，輕輕地擦拭着。
朝樹看着燈光下茉莉的樣子，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膚，眼眸微垂，唇色紅潤，濕發貼着臉頰，就像一朵沾染了露水的小花，是那麽嬌美。
茉莉一擡頭，就迎上了朝樹的目光，她看見朝樹此刻的眼睛像深不可測的幽潭，裏面有種意味不明的東西。
茉莉跟那眼光一對，就像觸電般回避開了。
一種微妙的氣氛蔓延開來，屋裏的空氣仿佛燥熱了幾分。
茉莉背過身去，不看朝樹，朝樹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茉莉的身上，不肯離開。茉莉感受到背後那道灼熱的視線，整張臉都紅了。
“茉莉……”朝樹在背後輕聲喚。
茉莉心跳得飛快，卻不敢回頭，小聲地“嗯”了一聲。
朝樹見茉莉不回頭，朝茉莉走去，伸手想觸摸茉莉的肩膀。
茉莉感覺到朝樹的動作，理智告訴她應該躲開，但身體卻像被定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朝樹的氣息越來越近了，當他的指尖離茉莉只有一厘米的距離時，屋那頭響起了父親的聲音：
“茉莉，熬些姜湯祛寒吧。”
茉莉飛快地轉過身，跟朝樹擦肩而過，朝廚房去了。
朝樹心裏嘆了口氣。
茉莉在廚房裏忙碌着，朝樹來到父親身邊，陪他說話。
茉莉手上切着姜，心思卻在外頭的朝樹身上，一個不留神，就切到了手，輕呼一聲。
朝樹聽到廚房裏的動靜，馬上跑了過去，問：“怎麽了”
茉莉有些不好意思，低聲說：“不小心切到手了。”
朝樹不由分說就拿起茉莉的手，仔細查看傷口，上面還有一滴殷紅的血。
“怎麽這麽不小心。”朝樹皺起了眉頭。
“不礙事。”茉莉輕輕搖頭。
“茉莉，你總是這樣，不懂得愛惜自己。”朝樹定定地看着茉莉，眼睛裏全是心疼。
茉莉低下了頭，不看朝樹。
朝樹的心像被什麽東西剜了一下，陣陣地發痛，沉聲道：“茉莉，看着我。”
茉莉怯怯地擡起頭，看見朝樹的眼睛裏有一簇火苗在燃燒，連帶着讓她的心也熱起來。
“茉莉，我會心疼。”朝樹終于說出了這句話，這句話已經在他心底埋藏了很久。
茉莉看着朝樹幽深的雙眸，心底湧起一陣酸澀：“朝樹哥，我……”
就在這一刻，朝樹以為自己會聽到期盼已久的那句回答，但終究是希望落了空。
話到嘴邊，茉莉又咽下。茉莉僵硬地把手從朝樹手中抽出來，轉過身去走出了廚房。
邁出的每一步，茉莉都覺得很艱難，就這樣把朝樹抛在身後，她是多麽地不忍。
朝樹看着茉莉離開的背影，深深吸了幾口氣，才把心中那份難受壓了下去。
茉莉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就回到廚房繼續做姜湯，朝樹陪着父親，沒去打擾她。
姜湯做好了，茉莉端了一碗給朝樹，又拿起一碗準備喂父親喝下。
“我來吧。”朝樹說。
茉莉沒說什麽，把姜湯遞到朝樹手中。
朝樹舀起一勺姜湯，放在嘴邊吹涼，送到父親嘴邊。
父親喝下去一口，眼裏浮現出一層水霧。
“爸，多喝點，祛祛寒。”朝樹又舀起一勺，喂給了父親。
“好。”父親點頭，一滴淚水落在布滿皺紋的臉上。
“爸。”朝樹看見父親落淚，輕輕喚了一聲。
“爸高興，爸高興呀。”父親用手抹去了淚水，對朝樹露出了一個笑容。
“爸，這些年我沒能照顧好您，從今往後我都會呆在您身邊。”朝樹眼中也有了淚花，動情地說。
“好。好。”父親用手摸着朝樹的頭，連聲道。
看着父子二人，茉莉也在一旁抹淚。
一碗姜湯喂下去，父親的臉上也有了血色，看着朝樹說：“今夜就住下吧。”
朝樹一怔，不自覺地就朝茉莉望去。茉莉臉上的表情也是一頓。
“……好，那我就打地鋪，陪在您旁邊。”朝樹說。
“夜裏涼，怎麽能睡地上，你還是睡你小時候的床，和茉莉一間屋，你們兩兄妹也好說說話。”父親拍了拍朝樹的肩膀，又對茉莉說：“去收拾一下吧。”
茉莉頓了頓，就進了裏屋。
朝樹看着茉莉的身影消失在那邊，又聽見父親說：“茉莉這孩子這幾年辛苦了，她又是這個性子，什麽苦都不說，每天都對着我這個病老頭子，身旁又沒有什麽人可以說話，你多關心關心她，畢竟她是你的妹妹，你們兄妹倆分開這麽多年，我知道她雖然嘴上不說，但一直都挂念着你。”
父親說完，意味深長地看着朝樹，朝樹握住父親的手，答了聲“好”。
“好了，不早了，去休息吧。”父親躺下休息了，朝樹站起來，朝裏屋走去，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推開裏屋的門，朝樹一眼就瞧見茉莉坐在自己的床上，朝樹的床已經鋪好了。
朝樹輕咳了一聲，走進去，坐到自己的床上，正對着茉莉。
茉莉低着頭，不看他，手指抓着床單，看得出來她很緊張。
“不早了，睡吧。”朝樹柔聲說了一句，關了燈。
兩人睡在各自的床上，朝樹偷偷往茉莉那邊看了一眼，茉莉把被子蓋到下巴，只露出一張小小的臉。
外面風雨如注，拍打着窗戶，發出很大的聲響，朝樹的內心卻覺得非常安寧。就像回到了小時候，他和茉莉睡在一個房間的那些夜晚。
只要和她在一起，就莫名地讓他感到心安，之前的那些燥郁，那些求而不得好像也被這樣的夜晚帶走了，煙消雲散，只剩下一絲淡淡的甜。
也許是被窩裏太溫暖，也許是房間裏屬于茉莉的氣息太馨香，朝樹的心裏忽然就覺得釋然了，如果能這樣一直陪伴在她身邊，守着她，護着她，自己還奢求什麽呢
兄妹也好，愛侶也好，在風雨之夜，只要心中裝着這個人，她也在你身邊，朝樹就覺得滿足了。
朝樹忽然覺得一定要讓茉莉知道自己此時的感受，好讓她不再為難，把選擇權交給她，按照她的心意來。
“茉莉。”黑暗中，朝樹輕輕地喊了一聲。
“嗯。”那邊傳來了茉莉的應答。
“茉莉，你知道，我不會為難你。”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會一直守護着你，不管以什麽方式。”
“你希望我們怎麽相處下去，我們就怎麽相處下去。”
“不管怎樣，我只想你幸福。”
朝樹接連剖白心聲，茉莉那邊卻沒有回響。
朝樹不再說什麽，他知道茉莉一定會明白他的意思。
朝樹把一只手伸出被子外，朝茉莉的方向伸過去，他想起小時候，他和茉莉在這樣狂風暴雨的夜晚，也是這樣牽着手。
朝樹閉着眼睛，手的那端期待着什麽。
幾秒鐘的時間，卻仿佛等待了那麽久，茉莉的手靠了過來。
兩只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就像小時候一樣。
然而也是幾秒鐘的時間，茉莉的手就放下了，朝樹聽見茉莉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朝樹哥，我只希望你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