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辰宴 “怦然心動

宋栖遲杏眸慢慢睜大, 眼中映着少年那抹清淺如霧的笑意,再也移不開目光。

她從未見過裴溪故笑。

他自入清寧宮起, 見誰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樣,只有在自己面前時神色才會柔軟幾分,只是也從不曾對她這般笑過。

少年笑起來,眉眼仿佛都籠上了一層柔暖的光,漂亮的唇微微勾起,只一霎那便足以令天下傾倒。

宋栖遲的心跳的厲害,慌忙又用被子擋住了臉,嗫嚅道:“還……還是別看了罷。”

裴溪故咬着唇,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勾着錦被上的繡紋, 小聲道:“都是奴不好, 奴真的不知殿下碰不得木菱花的事, 所以才信了嫣香的話……”

“我知道, 此事與你無關。”宋栖遲窩在被子裏悶聲道,“看嫣香那副心虛的樣子, 便知她定是被夕韻買通了,我原瞧着她是個膽子小的, 想不到竟也做得出這樣的事。”

她說完便在被子裏輕輕地咳嗽了幾聲, 裴溪故微微蹙眉, 眼底盛滿心疼,輕輕道:“其實奴受些罰沒什麽的,殿下得顧及自己的身子才是。”

宋栖遲又咳了幾聲,實在憋悶的不行, 才從被子裏探出頭來,耐心地解釋道:“你無錯,為何要受罰?只是方才禦花園中人有些多, 我若是與夕韻争論起來,那些京中小姐在一旁聽着,難保不會傳什麽閑話出去。只要我喝了那茶,一切便可平息。”

她攥着被角,看着裴溪故清瘦的面龐,又輕嘆了一聲道:“你受的苦已經夠多了,不該再承受這些。”

少女的聲音溫柔至極,那一聲嘆裏滿是心疼,直落進裴溪故心底。

他一下子愣住,呆呆地看着宋栖遲,心底有莫名的情緒在翻湧,那是一種他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東西。

微風輕輕掠起紗帳的一角,窗外綠葉的香氣絲絲縷縷漫過窗棂,挾着淡金色的日光染上宋栖遲的臉頰。

她凝望着他,輕輕笑起來,伸手撫上他發頂。

“好啦,別自責了,嗯?”

那話的尾音因疲累而帶着些淡淡的慵懶,直勾的他心尖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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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溪故怔怔仰頭,對上她那雙含着笑的杏眸,只覺心底那經年不化的堅冰剎那間化為春水,有花在水畔怦然盛放,葳蕤遍野。

他亦怦然心動。

裴溪故愣愣地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又說不出口,最後只輕輕“嗯”了一聲便低下了頭。

殿門被人輕輕叩響,溫采端着煎好的藥走了進來,極小心地呈上前去,道:“藥煎好了,殿下先起來服藥吧。”

裴溪故連忙起身将宋栖遲扶了起來,溫采面帶猶豫地看了他一眼,還是将手中的藥碗遞給了他。

他趕緊伸手接過,小心翼翼地用銀匙舀起藥湯,又仔細地吹了吹,才喂到宋栖遲唇邊。

溫采侍立在一旁,小聲道:“殿下,奴婢方才去了趟東宮。”

宋栖遲聞言,便略略側過了些身子看向她,問道:“哥哥說什麽了?”

宋宥是她在宮中最信任之人,此事自是不必瞞着他。且眼下出了這樣的事,她心慌的很,更是得找個可信的人與之商量,所以才吩咐了溫采去找宋宥。

“太子殿下秘密命人去太醫院找了個信得過的太醫,抓了好些藥來,據說見效極快,奴婢已按着方子煎好,殿下一日三次服下,應該不出兩日便會好轉。”

溫采彎下腰,又離她近了些,将聲音壓的極低:“太子殿下還說,陛下和皇後那邊有他頂着,這兩日應該不會來清寧宮,殿下放心養病就是。”

宋栖遲這才稍稍放心了些,只是眉宇間仍是愁雲未散:“再過兩日,便是夕韻的生辰宴了……”

此次生辰宴,皇後為表隆重,特意遍邀京中名門公子與小姐,場面盛大非常,她身為長公主,自然必須出席。

若是被那些人瞧見她臉上的疹子……

宋栖遲禁不住打了個冷顫,若是此事傳到宮外去,只怕不日便會民心大亂。

“殿下且寬心,還有兩日呢。”溫采安慰道,“若實在沒法子,殿下便借口見不得風,戴上面紗就是,只要那些賓客看不到殿下的臉,這消息自然也就傳不到外頭去。”

裴溪故一邊輕柔地喂她喝藥,一邊聽着她和溫采說話,話裏的意思他雖只聽了個大概,卻也聽得出此事似乎對她來說事關重大。

少女細眉輕蹙,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他看得心疼,手上動作愈發溫柔。

明明自己還生着病,卻還憂心着旁的事,這樣下去,身子如何好的起來?

宋栖遲喝了藥,早早便歇下了。

溫采将她病了的事瞞的一絲不漏,連青寰都不知曉,因而整個清寧宮內仍如往常一般,不見半點異樣。

宋栖遲連着喝了兩日的藥,到了生辰宴那日,臉上的疹子終于消了大半,只剩下些淡淡的印子,若不細看倒也瞧不出來。

她這才放下心來,連忙喚來溫采梳妝打扮,匆匆乘上宮轎。

裴溪故如今也算是她貼身伺候的人,便與溫采一同伴在她的轎子旁。臨起轎時,身後的院中忽然跑過來一團毛絨絨的小東西,敏捷地蹿上轎子,不等人看清就順着車簾的縫兒鑽進了裏頭。

宋栖遲見是姜姜,立刻笑了起來,伸手将它抱在懷裏,揉着它的腦袋道:“你怎麽也跟來啦?”

貓兒喵喵地叫了幾聲,便從她手中掙脫,跑到她腳邊去輕輕咬着她的裙裾玩兒。

宋栖遲向來縱着它,便也由着它去鬧,轉頭吩咐溫采起轎,往禦花園行去。

往年她與宋夕韻的生辰宴皆設在永寧殿中,但今年宋鳴為顯天家親民之意,特意在禦花園中擺宴,與賓客一同賞花飲酒。

宋栖遲到的時候,賓客已來了大半,她在宋宥旁邊的位子上坐下,才說了幾句話,便聽善明公公尖着嗓子道了聲開宴。

宋夕韻今日打扮的極為嬌豔,穿着一條藕粉色芙蓉雲煙水仙裙,發間金釵绮麗,耳邊墜着幾顆極難得的琉璃珠子,舉手投足間,盡顯皇家奢靡之氣。

她手中舉着酒樽,和衆人談笑風生,時不時有京中公子上前敬酒奉承,身邊熱鬧極了。

宋栖遲本就不喜熱鬧,只喝了兩杯酒便将酒樽擱在了一旁,只靜靜地坐着和宋宥說話。

才說了沒幾句,身後跟着的一個小宮女突然低呼了一聲,急切道:“殿下,您的貓兒不知道跑……跑到哪裏去了!”

宋栖遲眉心一跳,慌忙低下頭,方才還乖乖趴在她腳邊的姜姜不知何時早沒了蹤影。

姜姜一向怕生,一旦出了清寧宮便會寸步不離地待在她腳邊,從來不會亂跑,今日也不知是怎麽了……

她剛剛只顧着和宋宥說話,也沒注意腳下的動靜,如今找不見姜姜,不由得心急如焚,連忙低聲吩咐身後的幾個宮女去找。

幾個宮婢立刻轉身,朝禦花園的不同方向匆匆跑去,她們的動作不小,一下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連坐在亭子裏的宋鳴都朝她看了過來。

“出什麽事了?”宋鳴和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語帶關切。

宋栖遲連忙起身行禮,低頭道:“回父皇,是兒臣帶在身邊的貓兒不知跑去了哪裏,所以兒臣便吩咐下人四處找找。”

“那只貓可是皇姐最心愛之物,得快些找到才是。”

宋夕韻從一片熱鬧中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轉頭吩咐身後的婢女道:“秋蘭,你帶幾個人也幫着找找去。”

宋鳴聽了這話,便也吩咐了善明公公帶了些人手四處去尋。

宋栖遲在案幾前坐着,卻仍是如坐針氈,等了半晌後,終于忍不住起身,朝宋鳴匆匆禀了一句道:“父皇,兒臣也去找找。”

她實在是放心不下姜姜。

這禦花園裏頭種着各種奇花異草,說不定哪種就帶了毒性,萬一被它誤食……且花園東南角還種着一大片玫瑰,它素日最喜歡聞玫瑰花的香味,若是順着氣味跑了進去,又被刺劃傷可怎麽好?

宋栖遲低頭行了一禮,便離了席,由溫采陪着往花園的東南一角去了。

宋夕韻捏着手中的酒樽,漫不經心地啜着其中的酒,一雙眸子卻緊緊盯着她的背影,其中閃爍着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裴溪故與幾個清寧宮的宮女在禦花園內尋了好半晌,也沒見着姜姜的影子。

嫣香朝前頭望了望,便說要去前邊的荷花池子邊上找找,裴溪故有意放慢了腳步,沒有與她一同去。

上次便是嫣香故意陷害他,現下他可得離這人遠點才是。

他站在原地朝四周望了望,幾個方向皆已有人去尋了,只有左後方有條極偏僻的小徑,似乎還沒有人進去找過。

那小徑邊上荊棘叢生,裏頭瞧着像是塊荒廢已久的園子,也不知種的什麽東西,遠遠望去一片刺眼的黃。

裴溪故猶豫了許久,還是朝那條小徑走了過去,萬一姜姜進了這裏頭呢?

他擡腳小心翼翼地跨過那些荊棘,順着鋪了青磚的小路往裏走去,才走出不過十步路的功夫,便看見前面的地上有一大塊紅色的東西。

裴溪故慌忙跑了過去,待到了跟前才看清,那竟是一灘血。

鮮紅的血順着磚縫緩緩地淌,而旁邊,便是那只通體雪白嬌貴非常的雪玉貓。

它四肢僵硬,毛絨絨的身體上沾滿了血,早已沒了氣息。

他心中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餘光往一旁的地上瞥了瞥,發現不遠處竟扔着一把還帶着血的匕首。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宮女尖銳的聲音。

“是他!就是他殺了長公主的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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