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心疼 “疼不疼?疼不疼……”……

宋栖遲回到宴上時, 宋夕韻正坐在趙皇後旁邊,乖巧地替她剝着荔枝, 也不知說了些什麽話,竟逗得一向端莊的趙皇後笑的開懷。

見她回來,趙皇後臉上的笑意只一瞬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她不安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宋鳴,半晌後才強撐着幾分笑意開口道:“栖遲,那貓兒沒了便沒了,等過幾日,再讓你哥哥替你尋只更好的。”

“是啊皇姐。”

宋夕韻把剝好的荔枝放進碗中,笑着擡起頭來, “不過是一只貓, 沒了就沒了, 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臉上笑的明媚, 話裏卻字字都藏着刀子。

那只雪玉貓,宋宥剛從姜國帶過來時她便喜歡的緊, 但轉頭那貓兒就出現在了宋栖遲的懷裏。

從那時她便想,她得不到的東西, 她宋栖遲也別想得到。

所以她才想方設法設了今日的局, 既弄死了宋栖遲最心愛的貓兒, 又能讓那寝奴挨一頓重罰,如此一箭雙雕的美事,何樂而不為呢?

宋栖遲冷冷看她一眼,卻出乎她意料的, 只字未提那貓兒的事。

“父皇,兒臣聽聞您對裴溪故行了烙刻之刑,可是真的?”宋栖遲緊緊盯着宋鳴, 迫切地想要從他口中得到一個答案。

宋鳴輕咳一聲,淡淡道:“那寝奴敢殺你的愛物,自然得重罰。”

“父皇可有證據?”

宋栖遲氣的眼眶都紅了幾分,咬着唇道:“上次姜姜掉進了玫瑰叢裏,便是他救出來的,還讓他劃了一手的傷,他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對姜姜下殺手?”

她看向一旁低頭站着的秋蘭,努力穩住自己的聲音,“秋蘭一人之話不可盡信,父皇為何不待查清了再作處置?”

被她這麽一說,宋鳴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了,他手指重重磕着桌面,沉聲道:“栖遲,今日是夕韻的生辰宴,不得胡鬧。朕已問清事情經過,決不會錯罰了他。”

趙皇後也連忙解圍道:“今天是夕韻生辰的好日子,咱們不說這些不愉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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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扶着桌子起身,眉目柔和,“本宮有些累了,要回宮歇息,你陪我一同去罷,正好有件事本宮想與你商議。”

宋栖遲站在原地沒動,紅着眼睛看了宋鳴許久,才不情不願地應了聲是,跟着趙皇後離開了禦花園。

眼下她雖然生氣,卻也不能當着這麽多賓客的面與父皇争執。

宋栖遲跟在趙皇後身後進了康華宮的正殿,趙皇後一進殿便擡手禀退一衆宮女,只留下绫姑姑在一旁奉茶。

宋栖遲心裏惦記着裴溪故,喝茶時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趙皇後以為她是心疼那貓兒,便又柔聲安慰道:“好了,母後答應你,明日就派人去尋一只更好的貓兒給你,今日是夕韻的生辰,你得高興些才是。”

宋栖遲臉上強撐起幾分笑意,恹恹應了聲:“是。”

姜姜死了,她自然心疼,可此刻她更擔心無辜受刑的裴溪故。

那烙刻之刑可是出了名的殘忍,他那樣的身子骨,如何能受得住……

她正出神時,趙皇後已命绫姑姑抱了一摞東西過來,慈愛地看着她道:“栖遲啊,你今年也十八了,到了該挑夫婿的年齡了。本宮和你父皇商議着,總歸是要你自己喜歡的才好,所以便挑了一些名門公子的畫像來,你看看,可有中意的?”

宋栖遲立刻搖了搖頭,道:“母後,兒臣還不想成親。”

趙皇後一面把那些畫像往她面前推了推,一面繼續勸道:“你是長公主,這驸馬的位置朝中不知多少人惦記着,早些成親,也好讓朝堂安穩。再者……”

她頓了頓,忽然話鋒一轉,微笑道:“你成了親之後,本宮也好着手安排夕韻的親事。”

說到底,原來還是為了夕韻的親事。

宋栖遲心底一陣酸澀,輕聲道:“母後,可是兒臣真的不想成親。”

她從小到大,便是守着規矩而活,若是成了親,還有更多的規矩要守。且她若有了驸馬,便不好再留裴溪故在身邊,那時候,他又該怎麽辦呢……

趙皇後見她一直拒絕,神色也冷了幾分,她從那摞畫像底下抽出幾張紙來,推到宋栖遲眼皮子底下,話裏帶了幾分命令的口氣:“到了年紀,便該談婚論嫁,哪兒有什麽想不想的。你若不想看這些畫像也無妨,母後一早便替你看好了幾位,家世門第樣樣都好,模樣也個個兒出挑。”

她低頭輕輕抿了口茶,又道:“方才母後已讓他們去你宮中等你了,你早些回宮和他們見上一面,說說話,中意哪一個,跟母後說就是。”

“母後!”

宋栖遲沒想到趙皇後竟把事情都安排到了這地步,不由得有些着急起來。

可趙皇後卻全然不理會她的臉色,不待她說完話,便吩咐绫姑姑親自送她回宮去,還特意囑咐,要看着她與那幾位公子見了面才能回來複命。

宋栖遲無法,只得起身告退,乘上轎攆回了清寧宮。

剛一踏進宮門,青寰便迎了上來,低聲禀道:“殿下,方才皇後娘娘派人送了幾位公子過來,現下正在偏殿候着。”

“知道了。”

宋栖遲漫不經心地點了下頭,口中問的卻是別的事:“裴溪故呢?可回來了?”

“回殿下,方才刑房的人已經将他送回來了,他身子虛弱的厲害,正在偏房歇着。”

宋栖遲細眉微蹙,想也不想便擡腳朝後院走去,“我去看看他。”

“殿下且慢。”

绫姑姑見她要走,慌忙上前攔住她,讪笑了兩聲道:“那幾位公子已在偏殿等了殿下多時,殿下還是快些去見見他們吧。”

宋栖遲忍着心裏的火,睨了绫姑姑一眼,一字一頓道:“好,那便如姑姑所願。”

與其在這兒與绫姑姑僵持着,還不如趕緊到偏殿去敷衍幾句了事,待這樁事了了,她也好安下心來去偏房照看裴溪故。

青寰和溫采在前頭引路,進了偏殿後,宋栖遲遠遠地便瞧見地上跪着三位衣着貴氣的公子,光看打扮,便知是出身名門。

“殿下,這邊。”

溫采引着她從那扇花鳥屏風後穿了過去,扶着她在珠簾後的梨花木椅上坐下。

重重珠簾掩着,跪在地上的人只能看見她垂墜下來的大紅色裙擺,海棠繡鞋踩在柔軟的波斯毯上,只露出鞋尖上一點繡紋。

“拜見長公主殿下。”他們慌忙伏身叩拜,語氣萬分恭敬。

宋栖遲淡淡道:“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绫姑姑站在一旁,将手中的名冊攤開來遞到她面前,手指圈着其中幾個人的名字,小聲向她解釋着:“右邊那位是兵部尚書孫大人的嫡子孫钺,中間這位是丞相府的獨子,名喚林文生,他作詩的本事在華京可是出了名的。左邊那個,是翰林院王大人家的三公子,名叫王知泉,模樣生的是極好的……”

她絮絮叨叨的說着,宋栖遲根本就沒心思聽,她從珠簾的縫隙裏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個人,那孫钺和林文生微低着頭,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仿佛十分害怕,唯有左邊那王知泉跪的筆直,唇角含着淡笑,瞧着倒是一點兒也不緊張。

“殿下,您不必拘束,只當是随意說說話就是。”绫姑姑見她一直不說話,便低聲提醒了一句。

宋栖遲無奈地嘆了口氣,绫姑姑是母後的心腹女官,自然不是那麽好糊弄的。她拿起手邊的繡花小扇,用扇尖輕輕從珠簾中間挑出一道縫,看向王知泉道:“你……”

話還未說完,身側的屏風後頭忽然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裴溪故穿着一身玉白衣裳,腳步虛浮,一路扶着牆壁,踉跄着走到了她的面前。

“殿下。”

他輕輕喚了她一聲,如往常那般在她腳邊跪下,小心翼翼地攥住她的裙擺,“聽聞殿下方才在找奴,奴怕殿下擔心,便過來了。”

底下跪着的三個人聽到他的聲音皆是一愣,因有珠簾作擋,他們看不見裴溪故的面容,只能看見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一下下勾着宋栖遲的裙。

孫钺皺着眉,小聲嘀咕道:“這人是誰啊?怎麽随随便便就闖進長公主的寝殿……”

旁邊的林文生是個心思活絡的,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小聲道:“這還用想麽!能與殿下靠的這般近的,怕是只有殿下身邊那個貼身伺候的寝奴了。”

王知泉默不作聲地聽着他們二人的議論,眼睛緊緊地盯着那道扇尖挑開的縫隙。

再挑開一點,就一點,他就能和長公主說上話了……

可宋栖遲幾乎是一瞬間便收回了扇子,她此刻所有的心思都撲在裴溪故的身上,哪兒還有閑心去管他們?

她微微俯身,仔仔細細地端詳着少年的臉,眼中滿是心疼,“你該好生歇着才是,出來做什麽!”

話到最後,甚至已經帶上了幾分哭腔。

裴溪故怔了下,小聲解釋道:“奴怕殿下擔心,所以……”

臉頰忽然被一片溫軟裹住,他呼吸倏然一頓,怔怔地望着眼前少女的面容。

珠簾外跪着的三人也跟着愣住,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他們眼睜睜看見,那位高高在上尊貴無雙的長公主,竟俯身在那寝奴面前蹲了下來,腰間的白玉錦帶勾勒出窈窕的曲線,豔麗的裙擺掠起一地桂花幽香。

她伸手捧住裴溪故的臉,不知不覺已是淚如雨下,聲音也顫抖的厲害,不停地問:“疼不疼?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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