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捉蟲） 我不是來看病的
星期一，天氣晴，氣溫22攝氏度，幹濕度适宜，今天是蘇绮瑤在牛家嶺二醫院蹲守的第十天了，如果今天再沒有蹲到一個‘打探消息’的機會，她發誓，她絕對不會再……
唉，算了，如果真的蹲不到，不如給筆下的男主角換一個病好了。
蘇绮瑤今年大三，在渠南學院的藝術設計系讀書，專業方向是廣告設計，但她實在不是一個好學生，從小就不是。
原本今天的這個時間，她應該是和作業小組的成員一起去印刷廠參觀，然後再去他們聯系好的打印店監工的，可是沒想到來醫院挂門診的事情拖了這麽久還沒完成，心想反正是來醫院，就借口自己眼睛不舒服好了。請個假～
她看着今天二醫院的人不多，心裏便多了一分期待，說不定今天可以大功告成了。
拿好錢包、便簽本、自動鉛筆，手機揣在兜裏，蘇绮瑤開開心心地走進了醫院大門。
這不是她第一次進來了，但每一次進來都忍不住感嘆，生活在這裏的人實在是太辛苦了。窮鄉僻壤，醫療水平落後、設備老舊，整棟樓雖然說不上是什麽危樓，但和那些等待爆破重建的老房子相比，也沒好哪兒去。
這要是真有個大病小災的，二醫院能不能看都是個問題。
不過，這暫時不是她需要關心的。
蘇绮瑤進了一樓大廳，直奔公告板去，找到眼科那一欄仔細看，今天上午放了30個普通號，比昨天還多了5個。
挂號窗口沒有人，蘇绮瑤直接彎下腰，把身份證推到了半圓的窗口前，問了一句讓前臺好幾次快要忍不住翻白眼的話。
“您好，請問今天上午眼科還有幾個號啊？”
“你怎麽又來了……”也不知道這個女孩到底要不要看病了，怎麽她上班的這幾天，天天都能看到這個莫名其妙地女娃娃。
“嘿嘿，不好意思啦！因為我不着急嘛，所以要是人多我就改天再來，不耽誤別人看病。”
“今天的？你幾點來？”萬般無奈，可這是她的工作，她也沒辦法。
“嗯？”蘇绮瑤還挺納悶，“就……現在就行啊，不過我不着急，最後一個號就行，別人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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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跳號放。”
“那就上午越晚越好吧，您看着來。”
“你挂不挂？！”前臺已經不耐煩了。
“挂挂挂！謝謝姐姐！”
單子打出來了，甲017，應該是第十七個，看來今天人真的很少，蘇绮瑤也放心了些，踏踏實實去了二樓眼科排隊。
這裏不像別的醫院，沒有那麽濃重的消毒水味道，也沒有人滿為患的走廊，更沒有鬧事的家屬，就算碰到難纏的醫鬧應該也是極其偶然的現象吧？
就根據她在這裏生活兩年多的經驗來看，這裏的人都是溫和講理的。
二醫院沒有公共座椅，至少蘇绮瑤經過的地方都沒有，所有患者都安安靜靜坐在自己帶的馬劄上，只有蘇绮瑤不是，她沒帶，因為根本不知道裏面能‘寒’成這樣。
看到她一個人站着，有個兇悍大哥就站起來讓座了，估計是看她什麽都沒帶，怕姑娘家家的站不了那麽久，用腳踹了一下馬劄，馬劄直接滑到了距離蘇绮瑤僅一步遠的地方。
“诶！诶！對，就你！”大哥沖着蘇绮瑤喊話，“你坐這兒吧？我活動活動，坐麻了。”
說完就站了起來，為了讓蘇绮瑤相信他剛才說的是真話，還特意伸了個懶腰，坐了兩組高擡腿。
“不用不用！”蘇绮瑤連忙擺手，這也太客氣太友好了吧，“謝謝您，沒事的，您坐吧，我不累，我前面也沒幾個人了。”
那大哥裝作什麽都沒聽見，繼續抻抻胳膊、抻抻腿，後來過了至少得有10分鐘，蘇绮瑤一直沒坐下，他這才重新拿回馬劄，一邊搖頭一邊嘆氣。
大哥心裏壓根兒想不到小姑娘多尴尬。
“呼……”松了一口氣，蘇绮瑤轉過身死死盯着診室門口，啊啊啊不能面對這麽好心的大哥啊，還是不要再看他了，對不起對不起謝謝您謝謝您！
蘇绮瑤挂到的這個大夫看診挺慢，按照她的理解，眼科應該是很快的。如果不需要做手術、或是有什麽需要多方會診的疑難雜症，那麽照照眼睛、問問體感、看看病歷本什麽的不是就可以簽字了嗎？
可這個大夫十分鐘都下不去一個號……
“唉……”雖然早就做好準備，耐心是有的，可在人這麽少的情況下依然要等很久，其他門診室速度比這邊可快多了，蘇绮瑤多少有些郁悶，只好在走廊裏來來回回走着消耗時間。
走廊裏有個老奶奶抱着一個小男孩，小男孩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蘇绮瑤，她走到哪兒小男孩就看到哪兒。
起初蘇绮瑤并沒注意到。
她沒什麽心情看表，溜達的時候就在腦子裏反複過劇情，想着怎麽讓女主知道男主的病情才最合理，想着想着，差點兒過號。
“十七號？”一道男聲從門診室裏傳出來，已經叫了三次了。
蘇绮瑤沒反應過來，二三次元切換失敗，還是經過那個抱小孩的奶奶提醒才知道到自己了。
“小丫頭，是你了吧？我們18號哇。”
“哦哦，對，是我是我！”如夢初醒，蘇绮瑤緊急掉頭沖向診室。
進診室之前，她瞥見了那個老奶奶在對她笑，明明很溫柔、慈祥她卻覺得這笑容很勉強。她這才注意到奶奶懷裏的孩子，眼睛大小不一，形狀看起來也和一般孩子不大一樣，顏色發揮，看不清瞳孔。
沒留給她什麽時間多想，進了診室，大夫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蘇绮瑤直接沖他鞠了一躬，大夫盯着她，一開始并沒說話，他想看看這姑娘搞什麽名堂？
“十……”周正繼續喊‘十七’的聲音戛然而止。
“對不起啊大夫，打擾了，不過我不着急，您要不先看下一個吧？”
“你……”
“我什麽病都沒有，就是咨詢一下，您稍等啊！”
蘇绮瑤每回都能把大夫的話堵在嘴邊，根本沒給人家開口的機會，說完也不管大夫是什麽反饋，小跑着跑到診室門口，探出頭去。
小男孩指着蘇绮瑤說：“姐姐！”
蘇绮瑤笑着和小男孩對了一下手指，然後對老奶奶說：“奶奶，您先看吧，我不着急的，兩三分鐘就完事兒。”
老奶奶一看剛才就是忍着讓自己別着急呢，聽到蘇绮瑤願意讓他們先看，感激得不得了，也不推辭，抱着孩子就要給她鞠躬。
蘇绮瑤見狀差點兒給祖孫倆‘跪下’，這可萬萬使不得啊！！！
她用手拖住老奶奶的肩膀，跟在後面走了進去。
周正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患者，眉頭皺成‘川’字，明顯不快，當醫院是什麽地方？游樂場嗎？
老奶奶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聲音顫抖。
“大夫，您給看看吧！孩子夜裏就說疼，我尋思是嚴重了啊，早上一摸眼球嗨硬嗨硬啊！”
下一位患者都到面前了，周正也就沒再說什麽，沒別的心思。粗看小孩的外眼，這青光眼是挺嚴重的，估計前面發現沒好好治，不知道為什麽拖了這麽久，還是說因為之前的大夫沒對病情作出一個合适的診斷才耽誤了治療。
“十八號？吳勁梅？61周歲？”周正電腦收到的患者信息明顯和前面對不上，正主一打眼看上去沒毛病，倒是她懷裏的男孩肯定是有問題，而且照患者的意思，他沒猜錯，今兒就是來給孫子看病的。
老奶奶自己站了起來，把男孩放在椅子上，起身就要磕頭，周正‘诶’地一聲站起來，椅子被他的膝窩彈到牆上又反彈回來。
自己沒來得及阻止，眼看着她被十七號姑娘雙手架着嘎吱窩抄起身。
周正看了蘇绮瑤一眼，眼裏充滿了疑惑。
但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兒，他沒想追究，和蘇绮瑤一起扶着十八號坐回椅子上。
老奶奶說：“孩子沒醫保，我跟他爺都沒本事，就想少花點兒錢，之前都是劉大夫給看的啊！您也通融通融，給我們看看吧！”
周正本來是想拒絕的，這在他的規矩裏就是錯誤典型，破了一次規矩就相當于主動開了一道口子等着別人鑽，萬萬不可。可他，最終還是被那句‘沒本事，就想少花點兒錢’動搖了。
這裏的人，年齡斷層，留守兒童和獨居老人都特別多，沒錢是真的，多少人都是因為沒錢看病才把一聲都耽誤了的？更有甚者，一些沒闖出去的年輕人，會為了給家裏人治病，上街搶劫，一錯再錯。
小男孩看着不大，嚴重歸嚴重，但青光眼不是什麽不治之症，他也不忍心看着孩子被錢耽誤，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病歷本有嗎？”
“有有有！”聽大夫話音是答應了，老奶奶趕緊拿出了自己的病歷本。
周正翻了兩下，那眉頭皺得比看見蘇绮瑤還緊。
“之前也都是用吳勁梅這個名字來挂的吧？”
“對對，是我的。”
“初診是哪個大夫？為什麽沒有簽名？”
“這……這我不知道哇！”
“行，那您稍等，我調下詳細記錄。”
周正打了個電話給管理處，然後就一直盯着電腦，應該是等着管理員傳東西過來。
老奶奶見病有的看了，也就不那麽着急了，她今天就是怕劉大夫不在不好辦事兒，擔心得緊。瞧今天坐診的大夫不說話，她就把頭轉向了坐在簾後的蘇绮瑤。
“小丫頭，謝謝你啊。”
“沒事的奶奶，我是真不着急，您不用放在心上。”
“好哇……好哇……”老奶奶看着蘇绮瑤喜歡得很，這年頭這樣的年輕人可不多見，自己兒子不就是嫌棄這鄉下才走的麽？或許也嫌棄自己這個老太婆吧……
老奶奶又問：“那丫頭你什麽毛病啊？我看着你這眼睛水汪汪的也不像得了病哇！”
“……”蘇绮瑤朝老奶奶吐了個舌頭。
“其實我不是來看病的……就是有一些問題想要咨詢，我在寫小說，裏面有一個角色的設定是眼睛發生了病變，我怕被懂醫的讀者抓到漏洞，所以……嘿嘿……”
老奶奶也不知道聽沒聽懂，連着‘哦’了幾聲，點點頭。
蘇绮瑤回答的時候是真尴尬啊！她知道自己這行為看着合理，實則也是處于灰色地帶的，何況大夫就在旁邊聽着呢，要知道自己挂他一個號就為了問幾個問題，不知道會不會一巴掌把自己糊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