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晚安
周正并沒有刻意不回蘇绮瑤的消息, 他只是自己想要冷靜一下，老媽出現的時機着實不巧,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女朋友’，真怕劉女士保持她一貫的雷厲風行，過兩天就給他介紹。
蘇绮瑤出現的時機也不巧，她就是那個天天能陪着自己說話的人，此時‘送上門’就像是被老天派來的一樣。
他有無數個瞬間的恍惚，總是會把‘蘇绮瑤’和‘女朋友’這幾個字聯系在一起，然而每一次想到都覺得自己‘不是人’，挺純潔一段關系怎麽能讓他給想歪了呢。
作為一個成年已久、事業初成、嚴于律己的人，周正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受, 一天到晚什麽都沒幹, 渾渾噩噩。大概也是他第一次覺得找不到方向, 因為他完全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裏。
不知不覺又過去了數個小時, 好像看過書，但又不記得具體看過什麽。
站起來活動活動手腳, 長舒一口氣，決定下樓溜達幾圈冷靜一下。
他剛回宿舍住沒多久, 下樓看見光禿禿的院子居然生出了一種陌生感。周正記得, 以往這個時候如果劉漢青沒加班, 肯定是要陪着他老婆下樓溜達的，對比起來，自己真是孤家寡人。
那前幾天自己都在幹什麽呢……
壞了，好像沒回小孩兒微信。
周正趕緊掏出手機看聊天記錄, 果然是沒回，最新的內容還停留在她讓自己分享好事的那一條。而再次看到消息才讓他想起來，原來受傷後的每一天晚上都在和蘇绮瑤聊天。
兩個人不過就見了兩面, 卻有一種滲透進彼此的生活的感覺，周正認了。
在屏幕上方懸了很久的手指終于落下，随着心意将最直接的反應敲給了蘇绮瑤。
【周正：抱歉，剛才在想事情。至于‘精彩’，是我覺得最近生活過得還不錯，随便感慨，不必放在心上。】
【周正：挺晚的了，早點休息。】
……
蘇绮瑤和齊梓妤吃完飯就各自回了宿舍，畢業展很快就要開始，兩個人的工作也逐漸到了尾聲，反倒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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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先前‘我有一個朋友’的言論，齊梓妤沒太往心裏去，只當是自己這個脆弱的小學妹又受了新的刺激，安慰幾句就此結束。雖然猜到蘇绮瑤在無中生友，但基于對她的了解、結合她與男同學相處時‘莫挨老子’的态度，壓根沒想過問題出在校外。
蘇绮瑤松了一口氣，沒看出來最好，反正她也還不知道怎麽回事，也許就是習慣了彼此也說不定。那再用一段時間，重新習慣沒有周醫生‘陪聊’的日子就好了。
自以為調整好心态，可當再次響起微信提示音的時候，她還是迅速解鎖，想要第一時間看看來信人是‘公衆號’還是‘周正’。
他說挺晚的……
【老菜頭兒：啊沒事的】
【老菜頭兒：周醫生也要好好休息】
【老菜頭兒：我睡啦】
事實上，蘇绮瑤才剛進宿舍門，背包都還沒放下，原本是準備碼碼字換個心情，要不是周正來消息她此時此刻應該已經坐在電腦前了。
心情幾番起落，沒回消息，失落，收到消息，開心，看見消息，再次失落。很體面地回了‘沒事的’，卻有些心不甘情不願。
周正沒比她好到哪裏去，心裏同樣很亂，他還以為蘇绮瑤多少會追問幾句，或者跟他開開玩笑抱怨兩聲，但是都沒有。就好像一夜之間回到幾十天前，她小心翼翼問自己眼科問題的模樣。
突然腳邊蹿過一只貓，周正在沒防備的情況下倒吸一口涼氣。貓走路沒有聲音，或跑或走都是靜悄悄的，在這黑漆漆的夜裏實在很難察覺，一下鑽進草叢消失不見仿佛剛才都是幻覺。
過了一會兒，那貓去而複返又把腦袋露了出來，借着微弱月光大致能看清它的毛色，臉上有一深一淺的條紋，不知道是什麽品種。
它歪頭看着自己，耳後的身體依舊隐于草叢之中。
周正試探性地‘喵’了一聲，小花貓把腦袋歪向了另一側，還是那樣盯着自己。
“小東西……”周正蹲了下來，對着花貓說，“為什麽這麽看我呢？”
花貓自然是不會回答他的。
“我沒有小魚幹，也沒有逗貓棒，什麽都沒有啊。”
“小賣部關門了，你要是想吃，我明天買給你好嗎？”
“哈…… ”對着花貓說上兩句話，周正笑了。
他覺得他可能是在笑自己，竟然有一天會對着一只貓說話，而那還是一只和自己并無瓜葛的野貓，它不會跟你互動也不會給你反饋，怎麽看怎麽都像是周正的獨角戲。
“那你……”
試探着往前挪了半步距離，花貓又了向後退的動勢但并沒跑走，周正這才繼續說：“那你是需要我陪着你嗎？”
周正讀不懂它的表情，但他看到花貓非常乖順地趴了下來，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很亮。
那雙眼睛，周正看着看着就笑了。拿出手機拍下照片，看看貓，再看看照片，順手點擊分享，将照片發給了微信好友‘老菜頭兒’。
【周正：[圖片]】
【周正：晚安。】
不到半分鐘周正就收到了回複，就像禮尚往來一樣，他也先收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面是兩張工作證，除了‘工作證’三個最明顯的大字意外以外，上下還各印了兩行小字：
20xx級畢業生作品大展：飛揚青春奔向未來
渠南學院·藝設設計系辦
【老菜頭兒：晚安～～～】
三個波浪號足以表達開心的情緒，周正突然覺得剛才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沒有了，對着手機屏幕，他又說了一次‘晚安’，即使并不會有人聽到自己的晚安。
“喵——”
與此同時，蘇绮瑤還在盯着那張‘貓片’。
放大、縮小、往左、往右、看看眼睛、看看鼻子，真可愛啊，再看看眼睛……貓咪的眼睛裏隐約有一個影子，她猜那是周醫生。
接下來的幾分鐘裏，她不停地重複同一個動作，看看貓看看‘晚安’，看看‘晚安’再看看貓，心情好了許多。
這也印證了她的猜測，所有不舒服的感受都是因為有了習慣。
我習慣每天和你聊聊天說些有的沒的，習慣每次跟你說話的時候都能很快得到回應，也習慣了每天晚上都能收到一個‘晚安’。
蘇绮瑤也是今天才發現，從周醫生受傷那天之後，真的每一天都有‘晚安’，從未間斷。
‘晚安’這兩個字……挺神奇的。
蘇绮瑤對着手機自言自語：“晚安……”
……
第二天，兩個人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按部就班，上課的上課，上班的上班。
領導雖然給周正批了很長的假期，但他覺得不妥，并不是什麽嚴重到行動不便的傷，坐坐門診、答答疑還是可以的，所以沒經主管領導同意直接去醫院報了到。
科主任見他執拗便沒再堅持，給他排了隔一休一的早班門診，帶一個學生作助理幫他做些瑣碎的事情，直到他拆線。
當然他現在還無法承擔手術，所以今天來醫院就是走個過場，告訴領導他可以上班，剩下的十幾個小時又成了他的自由時間。
記得昨天小孩兒給自己發的照片，工作證都做出來了，那麽距離開展應該也快了，找個時間得問問。但……小孩兒貪睡，現在還太早肯定沒醒，周正決定先給他家劉女士打個視頻電話。
“正兒，怎麽這時候來視頻？”
周正看到視頻中沒有‘目标人物’，鏡頭是對着天花板的，隐隐約約還能聽到‘咔啦咔啦’的聲響和一些細碎的人聲，他猜劉女士肯定又找姐妹搓麻将去了。
周正：“沒事兒不能給您視頻了？之前不是還想我？”
“嗨……那什麽，主要是你爸想你，媽還行媽還行……诶碰！”話語中，劉曼的心不在焉非常明顯，她現在眼裏可能只有麻将牌，“……我打幺雞。”
果然是在打麻将，周正猜得不錯。
他這通電話其實沒有什麽目的，硬說有，那也只是因為自己媽才打過電話說不了解他現在過得怎麽樣，不想讓家裏人擔心吧。
周正随口扯了句謊：“那您打吧，我沒什麽事兒。今天還挺閑的，患者不多，領導給放了假我休息兩天，這不是告訴您一聲別擔心。”
“哦……行……你沒事兒的話就挂吧……”
“行。”偶爾周正會覺得自己不是親生的，一年沒見，竟然還沒麻将重要。
正要挂斷時，劉曼連‘诶’五六聲，周正重新将前置攝像對準自己的臉：“嗯，媽。”
下一秒他終于看見了劉女士的……側臉，她正以集體自拍的姿勢拿着手機，屏幕中還收進了三個陌生阿姨的臉，目光齊齊對着自己。
“……阿姨們好。”雖然隔着屏幕，但周正覺得自己已經快被阿姨們的目光燙化了，略感不适。
而畫面中唯一一個沒有看着自己的人，此時正在對着三位阿姨說：“诶這就是我兒子！長得正吧？名兒是真沒白起，是不是絕對夠稱青年才俊！”
阿姨們臉上蕩漾着姨母笑，十分配合地‘是是是’。
周正插不進話。
“模樣你們都看見了，他工作忙就不跟咱聊了，大夫可累着呢！這對象的事兒，就麻煩你們多給我家正兒物色幾個女孩兒了啊！”
什麽？
嘟——
“媽！”
終于插得進話了，但，通話也斷了。
不敢打擾她打麻将，周正思忖再三決定發個微信過去。
【周正：媽，您別操心了，我不是沒那心思，也不是沒機會認識人。我知道自己喜歡什麽。】
【周正：女朋友 我自己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