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的開始(1)

她的開始(1)

姜意然第一次見到江謙是在高二那年的暑假。

那一天,是江锷和姜雲決定讓各自子女知道他們在一起的事而特意選好的日子。

在母親感情歸屬的問題上,姜意然沒什麽特殊的要求,只希望母親能找到一個真正對她好的男人,能夠不再那麽辛苦,安穩平淡過完剩下的一生。

和母親一起到達餐廳後,看到餐廳的裝潢,她心頭滿是問號,最後挑了個最不切實際的問道:“你別告訴我你是隐藏的小三轉正,一會兒我要見的人就是我親爹。”

“死孩子你胡說什麽呢,他是我男朋友,跟你沒關系!別在腦子裏亂編故事,你媽我還不至于讓自己忍氣吞聲活到那種程度!”姜雲是真有點生氣,自己的親生女兒居然懷疑起她的人品,真是白養那麽大了!

姜雲是一年之前到L市出差在聚會時認識的江锷,本來對他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但發覺他對自己似乎有意思後,通過一段時間的仔細觀察和了解,覺得他各個方面都還不錯,是個彬彬有禮脾氣不壞的人,經營着一家規模不小的公司,家境優渥,妻子去世後,和兒子相依為命,十多年沒有再娶只是因為再找不到感覺對的人。

整理下來,除了他不是H市的人之外,姜雲還沒發現他有什麽地方不讓他滿意的。

本來,姜雲早就打算和女兒過一輩子,但最終還是被江锷的誠意所打動,交往了一年感情穩定之後,才決定讓對方的孩子見見自己交往的人,探一探孩子們的反應。

姜意然挺滿意江锷的,至少對他第一印象确實不錯,看他注視自己母親時那深情款款眼神和幫母親把牛排切小塊的貼心行為,滿滿都是愛意。

可是,江锷他兒子江謙從飯局開始後的種種表現在姜意然看來,完全就是攪亂氣氛的。

他整個過程中都板着一張臉,像在場的其他人都欠了他錢似的,她看他沒大自己幾歲的樣子想跟他說幾句話,改善一下氣氛,問他一句“你多大了啊”,他卻像沒聽到一樣,吃着自己的東子,還是江锷及時打圓場,告訴她答案。

當時她立刻就氣不打一處來,不是看在在場兩個大人的面子上,早就朝他罵過去了。

心裏不滿意就大大方方說出來啊,甩臉子幹嘛,又沒人攔着不要他說話,矯情!

所以,姜意然對江謙的第一印象很不好,而且由于刻板印象太深刻,以至于到了次年,在姜雲和江锷的婚禮上和他第二次見面,她也沒給他好臉色看。

當然,姜意然只在他一個人面前擺臭臉,對待其他人還是很友善禮貌的,她可不能丢了母親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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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婚禮過程中,為了保持良好的心态,姜意然努力讓自己不去看江謙,可是有時候他無可避免要出現在她的視線以內,她有氣又只能憋着,想起自己可能以後和他相處的日子可能會非常長,她就有強烈的預感,自己早晚會被他給憋出內傷。

姜意然就想不明白了,如果他不贊成這場婚禮,之前一年那麽長的時間難道他就找不到一個機會跟他爸說麽,就算他爸不接受他的意見,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即使不贊同也不要表現得如此明顯成為一場喜事的耗子屎好麽!

再者,他完全可以不出席婚禮來讓自己眼不見心不煩啊,他媽的他到底在傲嬌些什麽!

那是姜意然第一次因為江謙而抓狂。

其實早在婚禮舉行前半個月,姜意然和姜雲就帶着行李搬進了江家大宅,江謙雖然每天都有回家,但她始終沒能和他有任何交集,就只能看着他每天旁若無人在宅子裏進進出出。

她老覺得有口氣咽不下去,隔三差五就會在母親面前抱怨江謙目中無人,該被教訓一下。

姜雲倒是看得很開,一直耐心的安慰女兒,有些事情得慢慢來,要靠緣分,強求不得。

青春期還沒完全結束的姜意然是個幹脆利落的人,最讨厭有人藏着掖着,江謙的這種行為,非常讓她看不慣,卻始終找不到機會和他正面談一談。

婚禮那一次,她對江謙的不滿達到了最高點,咬牙決定一定要把事情問個清楚。

想是那麽想沒錯,但要真正去問,卻不是一件容易事。雖然婚禮完畢緊接着就是蜜月,家裏就只剩她和江謙兩個人,可要找機會站在他面前,并且還讓他能不直接走人而是停下來聽她說話,就是個不簡單的問題。

可是,在她還沒想出解決問題的方法之前,問題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第一,她對江謙的怨念和不滿全不見了。

第二,江謙走了。

她對江謙的怨念和不滿消失,是江锷和姜雲出發度蜜月的前一天晚上。

晚飯後江锷就把江謙叫進了書房,而她雖然在客廳裏看電視,心裏卻實在好奇那對父子的臨別對話,糾結了好一會兒,還是關了電視趁沒人注意,蹑手蹑腳上樓去了。

走到書房門口,發現門竟然沒有關,敞開着條不寬不窄的縫,剛好能讓她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看到房內所有情形,聽到他們的對話。

江謙一掌拍在書桌上,對父親怒吼道:“你答應過我媽什麽,而你現在又在做什麽?爸,你真讓我失望,我是不會承認那個女人的。而且,因為你違背了當初的對我媽的約定,你在我心裏已經徹底失去了一個父親的地位,從今往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遵照我媽臨終前的叮囑,其他的,你別怪我沒個兒子該有的樣子!”

姜意然被江謙這一吼吓得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整個人當時就懵了。

她不是沒見過人發火,只是沒見過身為子女的人對自己的父親發火,她有時候雖然也會說母親兩句,但都不是來真的,可江謙那副表情,非常認真。

她以為江锷被兒子這麽一吼至少會解釋幾句,要不也會安撫下兒子的情緒,可是他什麽都沒做,只是注視着盛怒的兒子,目光雖不退縮,卻也不憤怒,有的只是無奈,是想要尋求理解。

“我會走,我希望等我回來的時候,你能給我一個讓我能夠接受的答案。”

語畢,江謙轉身就朝門口走過來,姜意然沒能及時做出反應過來,也就沒能躲開。

在之後分別的三年裏,姜意然很長一段時間都處于矛盾當中,一方面,她一想起江謙會臉紅心跳,可另一方面,只要又想起他拉開門發現自己站在門口時對她那個鄙夷的眼神,她就渾身難受,總覺得在他面前會因為這個眼神而很長一段時間都擡不起頭來。

偷聽人講話就是不對,被鄙視也是理所當然,可對她施以鄙視的人是江謙,心裏就是舒坦不起來,總有點不服氣。

他又能好到哪兒去,自己都不是什麽好貨,憑什麽還要看不起她?

再說起姜意然為何會開始對江謙臉紅心跳,也是在同一天。

早過了該入睡的時間,可姜意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會出現江謙那個鄙夷的眼神。

她自認為自己向來都是個光明磊落的人,僅僅就因為偷聽被發現而受到鄙視,她無法接受,所以才會不自主覺得煩躁,讓自己無法入眠。

認知失調了好久,找了好多理由借口,她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最後頭都開始發疼了,便只好從床上爬起來,想要到院子裏去吹吹風,把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給吹散。

披了件外套走出房間,樓梯下了一半,目光不經意掃到客廳,發現沙發後面的落地窗前居然站着個人,月光很亮,正打在那人的身上,讓她看清了那人的容貌。

是江謙,他似乎是在看月亮。

她突然邁不開步子了,兩腿像是被灌了鉛,于是只好順勢坐在階梯上,開始仔細觀察他。

她這才發現,他沒有戴眼鏡,側臉棱角格外分明,更加成熟,目光也更加銳利、有神,莫名讓她有些着迷,目光無法轉移,就像被膠水粘在了他身上。

她是愛對帥哥發花癡,可是看着他,老覺得心境和以往有些不同,可具體多了什麽,她也說不出來。

江謙望着月亮,姜意然看着江謙。

在某個悄然劃過的瞬間,姜意然突然被來自左胸腔的一陣短暫而強有力的加速搏動震得不禁捂住了胸口,論她如何深呼吸、捶打胸口,節奏都降不下來,她的臉也開始發熱發紅。

快速的心跳很快就超出了她的負荷,她只好抓着欄杆努力讓自己站起來,想要往回走。

轉身,擡起腿,卻沒發現擡腿的高度不夠,一個不穩,身體就失去重心往前倒去,萬幸,她一只手在緊要關頭抓住了欄杆,及時止住了往前倒的趨勢,不然不知道會摔得有多痛。

她不怕痛,只是害怕發出太大的聲響被發現。

最終,她艱難地邁着步子安全回到了卧室,小心翼翼輕聲扣上門,轉瞬之間全身的力氣就像是被抽幹了似的,整個人成了一灘爛泥,背靠着門,迅速滑落到地板上。

心跳依舊很快,快到她先是手發抖,後來擴散到全身發抖,腦子變得亂七八糟,一條清晰的思路都找不到,就一直不停颠簸着、忍耐着,不知道過了多久,異常狀态才終于越過高潮,逐漸趨于平緩,心跳和呼吸也都停止了躁動,手腳也有了些力氣。

她這才撐着門站起來,腳步酸軟得回到被窩裏,把腦袋縮緊被子裏,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眼前浮現的再不是那雙鄙視她的眼睛,而是那張擡頭望月的側臉,讓她嘴角不禁泛起了笑意。

只是,唯一還讓她無法安然入睡的,就是剛才整個人的異常狀态,如果不是及時走開,她不知道事情會變成什麽樣子,要是被江謙發現了,那會有多尴尬。再想起他對自己父親發火的樣子和說的那些話,要他真正接受她和母親加入他的家庭,肯定是一件漫長而且需要做很大努力的事情。

那時候,姜意然并不知道自己心跳加速是代表着對一個人産生了“喜歡”的情感,只是因為反應太強烈到達了難受的程度,讓她無法對那種感情做出正确的判斷。

很久之後,姜意然相信,開始喜歡一個人就只需要一剎那,而把“喜歡”這份心意持續下去,才需要莫大的決心。就如同她花癡帥哥一樣,對一個帥哥看上眼可能只是因為一個表情、一個動作,而要在很長一段時間對那個帥哥念念不忘是需要有足夠值得起回憶的情節。

由于江謙的特殊性,即使他留給姜意然的瞬間并不多,但僅有的那些已經足夠了,她已經把江謙記在了心裏,時不時想想,即使過去了看似短暫卻又漫長的三年,那份最初的感受還被好好保存着,只是因為缺少新內容的加入,暫時顯得有些站不住腳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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