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八萬年左右
申姜等着鹿飲溪回答:“可以嗎?尊上?”
鹿飲溪靠在椅上半躺着, 擡眸看着她,不知道在思忖什麽。
申姜說:“尊上有什麽好遲疑的嗎?”
“依你以為,這種事不應該慎重?”鹿飲溪問。
“我以為, 尊上也實在不用想太多。說不好,今天才指點幾句,我都還沒來得及融會貫通,明天四海就沒了。”
鹿飲溪笑:“到也是的。”閉上眼睛像是有些累了,提醒她往天地爐裏添靈寶:“不過我要好好想一想能教你什麽。”申姜不是一般的器靈。
申姜松了口氣,興沖沖地抱着靈寶迎着熱氣往爐裏塞。
等她做完, 鹿飲溪叫她到自己面前來,示意她半蹲下。
申姜意識到, 他是想看自己頭上的花,一時有些緊張。但想一想, 自己沒什麽可害怕的呀。
京半夏根本不是這時候的人, 他做的東西,鹿飲溪又不認得。不可能有什麽恩怨。
至于自己,就算是被發現,又怎麽樣?
自己是淵宅主人又不是通緝犯。聽鹿飲溪之前的叮囑, 對淵宅還是有些照料的,看來就算是與淵宅的主人總有些不合,但頂多只是不喜歡, 不至于要傷人。
于是,她乖乖在椅邊扶着扶手半蹲下。
鹿飲溪擡手, 大袖便從手腕上滑落下來,露出蒼白瘦伶伶的手臂。
申姜垂頭,能聞到他身上的藥香。
有些苦澀,但又有些淡淡的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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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的手落在春日桃上, 申姜立刻感到一股涼意的。
片刻又有一股暖流,掠過每一個毛孔。
申姜保持着垂頭的姿勢,偷偷摸摸地擡眼,想觀察鹿飲溪的神色。卻正與他的目光相對,略有些尴尬地笑。
鹿飲溪收回手,攏在袖中,垂眸看她,濃密的睫毛蓋住了眼中的情緒,輕聲細語:“你能入我夢魇,是怎麽進去的?”
申姜心裏猛地一跳,但竭力保持鎮定:“就……一下 就進去了……我也說不清。”
鹿飲溪卻并沒有再糾纏于這個問題,只是突然說道:“本來,我是不再有教導人的心。”說着笑一笑:“但就像你說了,有今日沒有明日,大約實在也不必想太多。且你心性到也純良,遇到這樣的大事,明明不被束縛有機會離開,但卻仍然願意在這裏。即在絕境,卻并沒有生頹廢之态,品格不錯。”
申姜有些意外。她沒有想過,自己被觀察,并得到這樣的評價。
“難道尊上,知道我下過山?”
“自然。”鹿飲溪聲音輕柔溫和:“你為什麽又回來?你在想什麽?”
看來,他只是知道有人下去了,并不是千裏眼順風耳。
大概申姜如果不提請他教自己入道的事,他也不會提這件事的。
“我也……并沒有想什麽。只是……下山想找鄉民買些糧食。這山上食物都不好吃。大約因為烏臺束縛多得很,一向嚴謹,食物都只是仆役吃的。我又有些想吃好吃的東西。”申姜半真半假:“那尊上也知道,我偷了大殿上的擺件嗎?”所以才以為,她是拿了值錢的東西跑了?
鹿飲溪并沒有否認。
“我是想拿去換吃的。”申姜面不改色,并十分敬佩自己:“可農人不要,說他家也不過是些尋常的東西。我一聽,跟烏臺本來就有了,也差不多。後來,他又說他家裏人病了很慘的。我想,他是轄地裏的人,現在烏臺沒有人能幫他親人治病了,所以就把擺件給他看病去了。”
申姜不想讓鹿飲溪知道自己的身份。
雖然就算是直說出來,也不會怎樣。
但一來,她還想跟着鹿飲溪學習,二來擔心,萬一鹿飲溪非得讓她回淵宅呆着。那裏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她讓家人都呆在那裏。
如果仍然還存在着什麽針對‘姑姑’的陰謀詭計的話,她返回淵宅,也可能讓那裏變成最危險的地方。
何況,在她看過烏臺對自己先祖的背叛之後,甚至真切覺得,沒有什麽比誰也不知道她就是姑姑,更安全的了。
再加上,烏臺這擡頭就可見的縫隙……
雖然也很想念擔心媽媽,但現在她呆的地方,是最合适的地方。
申姜一臉誠懇說:“反正烏臺的人也用不上了。放在那兒,也沒人欣賞。”
鹿飲溪笑一笑:“到也是。”目光柔和得很:“夢到你的人,不知道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才有你這樣性情的花。我看筆靈那邊寫你的海棠,到也寫錯了,你當是春日桃。以後記得,不要說錯了。連自己是什麽都搞不清楚。”
申姜愣住,不是因為他說自己不是海棠是春日桃,是因為……
“夢……夢到我?夢?”
鹿飲溪竟然已經知道她是個夢的事了。
不過她又有些釋然,想也是,他可是鹿飲溪啊……
她面前的人,像是有些累了,手撐着頭,微微歪靠着,看着她:“我到龍閣中翻閱,未見有将夢中花鑄真的頌法,想來鑄成你的頌法時間久遠已經遺失,或是人私創,并未宣于口或記錄于書冊。不過,鑄你的人修為再深厚,要鑄成此法,也必得花上八或九萬年左右的修為。那人想必是極喜歡你的。你能入夢魇,大約也是這個緣故。不過你一直無人教導,所以所知之事甚少,很多事能做得到,卻不明所以。”
申姜有些回不過神。
八萬年左右的修為?
可是京半夏沒有提過。
但回想起來,每次見他,他身體都是越來越糟糕的樣子。
申姜腦海中突然有一個,讓她坐立不安的念頭。
京半夏,真的是來找她治夢魇的嗎?
他給與了很多的幫助,可只要一提幫他看病,他就會推脫。
八或九萬年左右……
這麽多麽漫長的時光。
他為什麽要給一個陌生人?
“你在想什麽?”鹿飲溪問。
“我在想,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為什麽要幫……要鑄我呢?”申姜回過神。
鹿飲溪只說:“或是心不由已,或是……只是突發奇想。想要一朵自己的花。”
申姜震驚:“這麽大的事,八或九萬年左右呢!突發奇想就做了?”
“那又如何?”鹿飲溪心不在焉:“早年,我也并不把時間當一回事。入道之人,修為越是淵博,越以為天地無情,深覺百無聊賴,若是不能得道的,更是只剩寂寥。那個人大概……是覺得寂寞吧。”
他凝神想到什麽,許久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說:“我曾有一顆人參,精精細細地養了千百年……”
申姜到是知道這件事:“我聽說,被一個叫鈴先生的人劫持。”不由得問:“後來找到了嗎?”
鹿飲溪搖頭。
“那……”申姜不由得帶着試探:“尊上幫人參報仇了嗎?”
鹿飲溪搖頭:“世事如此,大約就是命運使然。淵宅地位特別,即便是她做錯了事,我也不能因為一顆人參就違背師父的遺願。”
申姜雖然明知道不會是他,還是莫明其松了口氣。趕趟讨巧,說:“我以後幫尊上狠狠地唾罵淵宅的姑姑幾回!”對鏡子罵自己幾句,又不疼。
原以為鹿飲溪要說不必。
可他笑了一聲:“也好。”想了想說:“你若是一般的人,要入道,先得由師父探靈,看你血脈是否有入道的資質與可能。若是血脈一般,資質平平,也就絕了這條路。但你又不是人,這春日桃花簪,又可自行吸收天地靈氣,與你來用。所以修行之事,你省卻了引靈入體這一關。資質不資質的,也就不重要了。只要天地不滅,春日桃得到靈氣,你就不死。”說着頓一頓。笑了一聲,問她:“你識得字嗎?”
申姜很不好意思地說:“我是識得一些字,李繁枝有教過我,還給我寫過信托人帶來呢,所以我認得。但她教我的字,和大家寫的字不一樣。”這件事不好隐瞞。只能糊說了。
“無妨。我都會教你的。”鹿飲溪目光溫和:“教你怎麽驅用身上的修為,教你識字。教你四海見聞。你受用幾萬年修為,來到世間一回,若是孤單無依像個飄萍似的,那施鑄你的人,大概也要傷心。”
申姜十分高興,可又有些不知所措。
“怎麽了?”鹿飲溪問。
“我,我要拜師嗎?”申姜手足無措問他:“我實在沒什麽這樣的經驗,也不知道一般來說,話講到這種程度,是不是就要拜師了。”會不會太唐突?
鹿飲溪躺在那裏輕聲笑起來。
申姜也不知道這反應,到底是要,還是不要。
鹿飲溪笑完,輕輕地咳了幾聲,表情是有些疲憊,但精神似乎很好:“到也不必拜。你主人不知道是何故而逝,只留下你來。若我走的早,我那顆參也是一顆參在世間。我約也擔憂它能不能長得好,幾時能醒來開蒙。我教你,就當是對鑄你的人施以援手吧,大家同為修士,能夢中有一朵品性這麽好的話,他當也是位君子。再者,也為我的人參積個善德。它若有機緣,并沒有死,一顆精靈若或能再在哪裏結了出來,也受到福澤。希望一生平安順遂。”
說着又笑:“且如你所說,也還不知道能活幾日呢。不必計較這些。”
不過說完又疲累了。歪在那裏打起瞌睡。
申姜不再吵他。雀躍地看着爐火。
到了夜裏,她把大殿裏的被褥抱過來,給鹿飲溪在爐邊鋪好床榻。
雖然因為鹿飲溪答應自己而高興,可其實她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算真正的入道修行。
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是一個夢,成功從這個困境中出去,以人的身份存在,那這些修為還會存在嗎?
但現在,起碼解了燃眉之急。
她只要可以運用這些修為,在縫補縫隙這件事上,也可以幫更多的忙了。
但同時,又因為知道了春日桃能起效的真相,有些心不在焉。
她在想京半夏的事。
扶鹿飲溪躺到榻上,等他睡着後,申姜就在院子裏坐着。
希望京半夏今天可以來。
因為心中有太多的疑惑,要問個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來了!
請大家原諒我。十一的時差到現在也沒倒過來。以至于作息紊亂,該睡的時候不睡,該醒的時候醒不了。導致更新不怎麽規律。
明天開始,恢複為晚上12點左右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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