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6

向家。

向尋見自家主子去而複返,抱着個昏迷不醒的孩子就算,後邊還跟着個神色慌亂的孟江南,連忙給推開了就近一間屋子的門。

屋子擺置簡單,不像有人常住的模樣,但卻收拾得幹淨。

向漠北将阿睿放到了床上,認真地檢查過一遍他的眼耳口鼻才為他診脈。

向尋這時候也進了屋來,手裏還捧着一只小箱子,挪了一張凳子到向漠北身側,将小箱子放在了凳子上,這才退到門外候着。

孟江南緊張得手心裏全是汗,想要問些什麽,又怕自己貿然出聲打擾了向漠北。

她以為他只會給牲畜鳥獸看病而已,完全沒想到他竟然也會給人看病,而且看他這動作熟稔的模樣,治病救人的本事怕是不會比給牲畜鳥獸治病的本事差。

待向漠北将手從阿睿手腕上收回,孟江南這才敢小小聲問道:“向大夫,阿睿他傷得嚴重嗎?”

問這話時,她心裏滿是不安,生怕向漠北的回答讓她接受不了,因此她将兩只手交握得緊緊,緊到手背上都被她自己掐出了深深的指甲印來。

她帶着不安與輕顫的聲音聽起來既細又軟,就像一根羽毛撓在了向漠北的心口似的。

他沒有看她,邊站起身邊道:“按時吃藥,将養上幾日即可。”

“那、那該吃什麽藥?向大夫你能不能給我寫一張藥方,我去抓藥。”孟江南緊接着問。

向漠北這會兒非但沒看她,連話也不再應她,而是從向尋放在他身側的小箱子裏拿出一只藥瓶,倒了三粒藥丸塞進阿睿嘴裏後便走出了屋。

候在屋外的向尋當即跟上了他。

只留孟江南一人茫然地呆在屋裏。

孟江南覺得向漠北這個人的話簡直是少得可憐,這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又能做什麽,簡直就是将生生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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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前邊已經不省人事了的阿睿此時虛弱地喚了她一聲。

孟江南驚喜地撲到床邊,看到前邊還緊閉着雙眼好像再也不會醒來了似的阿睿這會兒正慢慢地睜開眼瞧她,她剛才一直懸着的一顆心才落了回去,喜極而泣。

看到孟江南哭,阿睿擡起兩只小手想要為她擦眼淚,一邊難過道:“阿姊不要哭,阿睿不要阿姊哭……”

“阿姊是高興。”孟江南趕緊擦掉眼淚,心疼地看着他紅腫的左臉,“對不起阿睿,是阿姊不好。”

“不是的不是的!”看到孟江南難過,阿睿顧不得腦袋疼臉也疼,用力搖着小腦袋,着急不已道,“不是阿姊不好,是阿睿做錯了事,四小姐才打阿睿的!”

孟江南連忙穩住他的頭不讓他搖,糾正他道:“阿睿沒有錯,是孟青桃壞!”

阿睿一愣。

孟江南又道了一次:“阿睿記住了,孟青桃就是個壞人!”

“阿睿記住了。”阿睿一臉認真。

向漠北重新來到這間屋子門外時,就聽到孟江南在和阿睿說孟青桃壞,那一副再認真不過的模樣和她方才慌亂不已以及昨日站在他面前時緊張不安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若說她此刻的模樣像一只機敏警惕的貍奴,那她方才以及昨日的模樣就像一只敦厚老實的黃耳。

“大哥哥!”阿睿先看到站在門外的向漠北,很是驚喜,“是救小鳥兒的那個大哥哥!”

孟江南這才發現向漠北不知何時又來到門外的,對她剛跟阿睿說的孟青桃壞的話又聽去了多少,雖然孟青桃的确不是好人,但教一個孩子說誰誰壞的話被人聽去的感覺卻不見得好。

尤其對方還是自己千方百計謀求來的未婚夫婿。

孟江南臉紅得像只煮熟了的蝦子,頭都不敢擡。

向漠北卻像什麽都沒有聽到似的,進了屋,又從那床邊的小箱子裏拿出一只寬口藥瓶,打開來後用手指挑出青綠的藥膏,輕輕抹到了阿睿紅腫的臉上。

藥膏涼絲絲的感覺讓阿睿臉上火辣辣的痛感瞬間減輕了不少,他看看沒擡頭的孟江南再看看神色淡漠的向漠北,乖乖地躺着不動,心裏愈發認定大哥哥是好人。

替阿睿擦完藥膏後,向漠北将那只寬口藥瓶放到了孟江南手心裏,道一聲“一日三次”後便又走出了屋。

孟江南看看阿睿又看看向漠北的背影,最後抓着那只藥瓶,摸了摸阿睿的頭後追了出去。

“向……”追出去的孟江南正要叫他,卻發現他坐在旁屋的門檻上,懷裏抱着一只瘦瘦的橘色大貍奴,正動作輕輕地将綁在它後腿上的棉布條解開。

橘色貍奴兩條後腿上都纏着布條,顯然兩條後腿都受了傷。

只見向漠北從擱在身旁的藤箱裏拿出藥瓶,小心地給它受傷的腿上藥,再将棉布條重新給它裹上,爾後到另一條腿。

他的模樣認真且專注,和孟江南在那南街老榕樹下初見他時他給那只小喜鵲檢查傷勢時的模樣一樣。

孟江南不敢也不忍打擾,便慢慢在旁蹲下了身,直到他幫橘貍奴兩條後腿都上好了藥将它放到門檻裏側的一個草窩裏,才輕聲道:“向大夫,謝謝你。”

她還要再說話,卻見向漠北背起藤箱就豁然站起身,擡腳就走,根本沒打算聽她繼續說。

“……”孟江南懵了,覺得向漠北這人實在太怪了,自己不能好好說話便罷,也不願意聽人好好說話。

眼瞅着他往後門方向走去,孟江南想起方才在街口看到的趙家人,猛地就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朝向漠北追了上去,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向漠北整個人像被釘住了似的,定在了那兒。

孟江南想到他的脾性很奇怪,生怕他沒聽自己把話說完就又走了或把自己的甩開,一着急就顧不得太多,松開他的胳膊後轉為兩手緊緊抓住了他的左手!

這樣一來,他大概就甩不開她了。

她一點兒都沒察覺向漠北整個人都繃緊了,連手都僵了!

“喵——”被向漠北把窩安在門檻後緊靠着門框邊的阿橘像是發現這外邊游廊間的氣氛不對勁似的,把腦袋伸長了從門檻上探出來,朝他們的方向看,長長地叫了一聲。

“向大夫,你可是要到城北趙府去?”孟江南緊抓着向漠北的手,着急地問。

瞧着向漠北無動于衷,她更着急:“你別去!那兒很危險!”

孟江南正急得不行地解釋,卻發現向漠北只是慢慢地低下了頭,看向她緊抓着他的雙手。

孟江南以為他這是馬上要将她甩開了,愈發急切道:“向大夫,我說的都是真的!趙家——”

她着急的話此刻戛然而止。

不是因為向漠北冷漠地将她甩開了,而是……他捏了捏她的手!

沒錯,他就是反過來握住了她的手,還輕輕地捏了捏!

孟江南發懵地捋不過來腦子時,向漠北又一次握着她的手捏了捏。

向漠北五指修長,孟江南的手小且手指纖細,他這把手一握,便将她的手完全地攏在了手心裏。

因為緊張不安的緣故,她的手微微涼,有常年幹活而致的微微粗糙,但卻很……軟。

就像她的手骨也是軟的似的。

不知她身上的骨頭是否也是這般的軟?

這般想,向漠北的目光由她的手移到了她面上來。

只見她一臉的愣愣,像叢林裏找不着北了的麋鹿。

向漠北看她,她也對上了他那雙有如夜幕星河般的漂亮眼眸,使得她一個激靈,連忙就松開了他的手,心怦怦跳的同時臉也紅得好像撲上了濃濃的胭脂,一時之間就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麽。

偏偏旁邊屋子裏的阿睿不知何時已經從微掩的屋門後邊探出了腦袋來,正眨巴着眼看看向漠北又看看她,稚聲稚氣道:“阿姊你的臉好紅好紅哦!是不是拉大哥哥的手手羞羞臉了呀?”

孟江南的臉本來只是通紅,這會兒卻是紅得能冒出了煙來。

她緊張又尴尬地低着頭,并未瞧見向漠北此時微微揚了揚的嘴角,只是聽得他語氣淡淡道:“知道了。”

什、什麽?

孟江南驚愣擡頭,向漠北人已經往宅子後門方向走了去,只不過這一次他并沒有再背着那只藤箱,而是從背上拿了下來放在了牆邊。

孟江南看着被放下的藤箱,一驚又一喜,他沒有背着藤箱出去,是不是說明他聽進了她的話,不去趙家了?

但她還是不夠放心,雖然覺得不妥卻還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向漠北身後。

隔了好幾步跟在向漠北身後的孟江南沒有看到他擡起方才被她握住的那只手湊到了鼻底。

他聞到了留在他手指上的淡淡紅棗味,還帶着極淡極淡的桂花清香。

他今日不曾碰過這些東西。

這是她手上的味道。

想必是吃了甜食沒洗手。

向漠北情不自禁又再深嗅了一次這淡淡的香甜味。

就像……她給他的感覺一樣。

孟江南跟着向漠北到這宅子後門便不敢再跟出去,只扒在門邊探出半只腦袋露出一只眼觀察情況。

畢竟對于趙家人,她從心底裏畏懼。

她這輩子再不想見任何一個趙家人,聽任何一件趙家事。

街口處,趙家的馬車仍在那兒等着。

車上的人卻早已等得不耐煩。

向漠北走到馬車旁停了下來。

離得不近,孟江南聽不到他說什麽,只瞧見馬車上的蘭兒面色難看極了,不大會兒,馬車便離開了。

瞧着向漠北轉過身來往老街裏走回來,孟江南連忙縮回頭來,趁着他回到宅子前先跑回了阿睿身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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