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1

不喜?扔了?

聽得向漠北如是說,孟江南回神連忙搖頭,看着他的背影着急解釋道:“不是的嘉安,我沒有不喜歡,我、我只是瞧見這個絹人,想到了從前的一些事情,出神了而已。”

生怕向漠北不相信,她還急急忙忙地将盒中的那個絹人捧到了手裏來。

嘉安特意贈予她的物事,她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不喜?

她不過是想不到他為她挑的物事會是絹人而已。

向漠北卻沒有再說什麽,只是背對着她“嗯”了一聲而已,聽不出喜怒。

孟江南讷讷地看着他彎腰擡手擻動床上的薄被,幾欲再解釋,但看他并無再要聽她解釋的淡漠疏離模樣,她甚話都再道不出來,只緩緩低頭看向自己手中捧着的絹人。

絹人精致,即便小至其指甲甚至睫毛,也都制了出來,若非它不過半寸餘的大小,說它栩栩如生也不為過。

确實是任何女子見着都會稀罕的物事。

然而孟江南捧着它的雙手卻在不受自控地顫抖。

她又再看看背對着她的向漠北,垂眸咬了咬下唇後轉頭看向窗邊妝奁,轉身走了過去。

只見她在妝奁前定了小會兒腳,将那精致的絹人放在了妝奁旁,輕聲道:“謝謝你嘉安,我很喜歡。”

靜卧床上的向漠北不言不語,一如既往的與身旁的孟江南隔着一尺之距,仿佛今日後院他與她之間的親昵以及方才還給她贈絹人的舉動不曾存在過似的。

他近在身側,孟江南覺得自己鼻間那股獨屬于他身上的清淡藥味愈發的濃烈,但他分明又比平日夜裏躺在她身旁的他無甚不同,白日裏他欺上她唇來的感覺以及從前那與絹人有關的種種交疊着于她腦海裏浮現,使得她忽爾羞赧又忽爾驚懼,以致輾轉難眠。

不行不行,她不能再胡思亂想,她是個出身卑賤的商戶庶女,如今嫁入向家已是高攀,亦是為了向家延續香火的,其餘的斷不能多想了去。

她閉上眼,動了動身子,小心翼翼地朝裏翻身,盡可能不碰到身側的向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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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們已結為夫妻,但卻是有名無實,即便同床共枕,他與她之間卻像隔着條河似的,他連胳膊都不曾挨過她一丁點兒,更莫說碰她一指頭。

可白日裏的事情,又當如何說呢?

嘉安對她,究竟是怎樣看的?

孟江南覺得自己不能再想,只會愈想愈想不明白。

與此同時,閉起眼努力睡去的她腦海裏不斷地浮現從前于趙家所經歷的噩夢,她愈是緊閉着眼想要睡去,腦子裏的畫面也就愈發清晰,令她恐懼。

就在她害怕得将身子慢慢蜷起時,她以為早已睡着了的向漠北忽朝她伸過手來,攬過她的肩讓她重新面向自己,并且

将她攬進了自己懷裏來。

孟江南鼻尖輕碰到向漠北胸膛的瞬間她懵住了。

這是她第一次與他離得如此之近,近到她能感覺到他身上微微的溫度,甚至能清楚地聽到他心跳聲。

怦怦、怦怦。

可她又說不清這怦怦直跳的心跳究竟是他的還是她的。

她緊張、羞澀以及驚愕得忘了呼吸,只讷讷道:“嘉、嘉安……?”

“嗯。”向漠北将下颔抵在她額上,輕輕應了一聲,又道,“再翻來覆去便該天亮了,這樣睡吧。”

他醇厚好聽的聲音有些黯啞,又莫名地令她心安。

孟江南動也不敢動,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得她應道:“好、好的。”

很是乖順。

漸漸地,累了小半天又胡思亂想了小半天的她終是捱不住襲上頭來的倦意,放松了緊繃的身子,貼在向漠北懷裏聞着他身上的清淡藥味慢慢睡了去。

她睡着前迷迷糊糊地想,有嘉安在,真好。

安心入睡的孟江南不知道,攬着她的向漠北緊繃的身子遲遲都未能舒展。

他的心跳得狂烈,幾近失控,他将鼻埋入她發間,深嗅着她的味道,終不至于自己出現狀況。

直至懷中人鼻息變得均勻,确定她已然睡去,向漠北這才輕輕緩緩地将她放在枕上,小心地收回手坐起身,輕聲下了床去,一如往日夜裏她睡着後一般的舉動。

今夜月色皎潔,透過薄薄的窗戶紙,灑在窗邊的案臺上。

向漠北披衣,從窗邊走過,倏地停住腳。

他側頭看向窗邊的案臺,看見了靠在妝奁旁的那個小絹人。

眉眼清秀,小巧玲珑,像她。

他盯着它,蹙起了眉,爾後伸出手去将其拿到了手裏來,作勢要将其帶出屋去。

她嘴上道的喜歡,想必是騙他的,她根本就不喜這個絹人。

她既是不喜,那便是無用之物,扔了為好。

他已拿着絹人從案臺前走開,卻又在走出幾步之後停了下來,擡手低頭,再一次看向手中絹人,眉緊蹙,唇緊抿。

少頃,只見他走回窗邊案臺前,将手中絹人放回了原位。

梳理頭發是女子每日晨起必做之事,妝奁自成必用之物,而放在妝奁旁的物事,自然而然也就會是其每日必見之物。

唯有對喜愛之物,人才會将其放在醒目之處,才會願意日日都見到。

垂眸離開卧房的向漠北目光雖暗,卻有一星微光。

翌日,孟江南醒來時身側已不見了向漠北的身影,一如往日。

她坐在妝奁前,看着那精致的絹人,出了許久的神,待她洗漱穿戴畢去到堂廳用早飯時,向漠北已同這些日來一般,帶着阿睿出了門去。

無人注意到,當他所乘馬車自向家門前離開時,不遠處一雙一直盯着其動靜的眼睛緊跟着消失不見。

孟江南此刻人才進得堂廳,向雲珠也正好到了堂廳來,一見着孟江南便湊到她身旁笑盈盈地問她:“小嫂嫂,昨夜我小哥是不是有給你送了什麽?”

向雲珠問得太過直接,使得孟江南不免既愣又赧。

“嘿嘿,看小嫂嫂這反應,看來小哥他說的是真的。”向雲珠盯着孟江南的反應,嘻嘻直笑。

孟江南更赧,不明所以問:“小滿小姑此話怎講?”

“就是小哥昨夜飯後忽然到我屋裏去,給了我一個盒子,道是路上瞧見的,買回來給我的。”向雲珠邊說邊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來一個一尺長半尺寬的盒子來。

孟江南盯着那盒子,有些道不明心中此刻滋味。

原來,小滿小姑也有啊……她還以為,是嘉安特意為她一人選的。

原是她多想了。

只聽向雲珠又道:“不過,小哥真是偏心得很,明明都是同樣的東西,給我這個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盒子,給小嫂嫂那個卻是個一眼瞧着就用心得不得了的雕花盒子!我說我要那個雕花盒子的,他還偏不給我呢!說是要給小嫂嫂的。”

孟江南聽着,不由又怔了怔。

“小嫂嫂,我告訴你啊。”向雲珠朝孟江南湊得更近,挑了挑眉後笑得兩眼眯眯,好不開心的模樣,“我小哥可從來沒給女人送過東西呢!連我都沒得小哥送過東西,這回可是沾了小嫂嫂的光了!”

向雲珠說完,打開了手中盒子,拿出了擱在裏邊的絹人,笑道:“沒想到這靜江府還有手藝這般精巧的人,這絹人做得可真好看!”

她手裏的這個絹人,大小與孟江南的那一個等同,手藝亦看得出是出自同一人,但卻是不同模樣,可見向漠北的确是有心挑選過的,否則兩個絹人又怎會不一樣?

卻見孟江南微微搖了搖頭,道:“小滿小姑又怎知不是我沾了你的光?”

“我當然知道!”向雲珠一臉認真,“我和小哥自小一塊兒長大,他除了給我帶過吃的,再沒帶過別的東西,就算有帶過,那也是我讓他給我捎的,像這回這樣他主動給我帶東西的,可是頭一回!”

“再說了,他若真是為了我去挑這樣東西的話,為何從前從來沒有過,偏如今娶了小嫂嫂之後才想起來了?”向雲珠哼哼聲,卻仍笑着,“我才不信他這是突然開竅了想着給我送東西呢,分明就是他給小嫂嫂你挑了之後才想着也給我帶一個的,不然怎麽能盒子都不一樣!小嫂嫂你說是不是?”

孟江南覺得向雲珠說得她竟無法反駁,面上赧色更甚。

向雲珠則是換上了一臉好奇之色,“小嫂嫂,我小哥送給你的那一個絹人長什麽模樣啊?能不能讓我瞧瞧?昨夜我讓小哥給我先瞧一眼,他偏不讓,哼哼,小氣吧啦的!”

孟江南聽到這兒,忍不住掩嘴笑了。

原來,竟還有這般事。

孟江南并未察覺自己心中方才那股子道不明的滋味此刻已然消失得幹幹淨淨。

她只想到她昨夜見到他送她的絹人時的反應令他誤會了。

待他回來,她再與他好好解釋一番才是好。

只是,為何偏偏是……絹人?

向漠北所乘馬車正待駛出城門,忽有一輛馬車自後邊疾疾追來,伴着女子着急的聲音:“向大夫!向大夫!”

向尋将馬車停下,後邊馬車當即就追了上來。

馬車還未停穩,便先聽得車中那撩開車簾的女子急切道:“向大夫!求您快去瞧瞧我們家雪兒吧!它不知吃到了什麽東西,快、快不行了好像!”

來人是趙家大小姐的侍婢蘭兒,只見她一臉焦急色,眼眶還有些微紅,俨然是急壞了。

“何時的事情?”向漠北于馬車中沉聲問。

“就在前不久。”蘭兒當即道,“我家小姐就是見着雪兒躺在地上難受極了的模樣,還吐了血!所以她急忙差我來找向大夫,我去了向大夫府上,您府上人說您往這個方向來了,我就趕緊追來了。”

“向大夫,雪兒可是我家小姐的寶貝,它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我家小姐不知會怎樣……”

說到最後,蘭兒忙用帕子去揩眼角的淚。

這邊馬車裏只聽向漠北交代了向尋些話,便從馬車上下了來,與蘭兒道:“既如此,我便去貴府一趟。”

蘭兒當即讓開身,将他往馬車上請,客氣道:“向大夫請!”

向漠北點點頭,登上了馬車。

駕車的二福小聲嘀咕:“這不就是個獸醫,咱們大小姐用得着三番兩次地差咱來請嗎?”

坐上了的駕轅的蘭兒瞪他一眼,呵斥道:“閉嘴!”

二福再不敢說話,調轉了馬頭往城北方向去。

坐在馬車裏的向漠北沒有瞧見外邊駕轅上的蘭兒面上哪裏還有什麽緊張傷心色,反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來。

趙家。

趙家大小姐趙慧馨正倚在鋪着錦緞的紫檀矮榻上,慢悠悠地撫着她腿上一只渾身雪白眼若藍寶石的貍奴。

作者有話要說:絹人就是小人偶,選用上等的絲,綢,紗,絹為原料,藝人們經過雕塑,彩繪,服裝,頭飾和道具等十幾道工藝的精細手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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