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081
向雲珠拿回來的兩串糖葫蘆都被樓明澈給搶了,搶了不算,還往上邊噴了一嘴唾沫,氣得向雲珠想揍他又不能揍,只能咬牙切齒地瞪他,恨恨地直跺腳。
孟江南在院子裏紮着馬步反複掄拳頭,日光照在她面上身上,汗水自她鬓角流下,一副認認真真的乖模樣。
她的馬步紮得愈來愈穩,比初學時東倒西歪的模樣好了太多,她想着只要她還在向家一天,她就要多保護向漠北一天,她不能懶。
即便日後她不需要再護着嘉安,她也還能護着阿睿。
阿睿則是坐在門檻上,一邊晃着小腦袋一邊嘴裏念念有詞,不知在背着些什麽,背得極為認真,連手裏還拿着半串糖葫蘆都忘了,糖衣化了沿着木棍往下流到他的手上他都沒有察覺。
阿烏和三只長得愈發圓滾的小黃耳排排兒趴在他腳邊,看着院子裏氣得七竅生煙的向雲珠和樹蔭下藤椅上怡然自得翹着腿的樓明澈以及認認真真掄拳頭的孟江南,時而動動耳朵,時而搖搖尾巴,一派安寧的模樣。
孟江南收起馬步擡手擦汗轉過身到屋裏來喝水稍作歇息時才發現向漠北站在由前院往後院來的屋廊拐角處,怔了一怔,不知他何時來的,又來了多久,只發現他面色比往日裏要青白上幾分,怔怔着不知看向何處,手裏拿一串吃了頂上半顆的糖葫蘆。
孟江南見不得他這般模樣,心下一慌,顧不得去想他今日怎的突然這個時辰到後院來,趕忙朝他跑去,着急地問道:“嘉安你怎麽了?可是覺得不适?”
向雲珠見着向漠北面色不佳,這會兒也急得一把扯起藤椅上眯眼小憩的樓明澈的胳膊,飛身到了向漠北面前來,緊張道:“樓貪吃你快給我小哥看看!”
便是阿睿和幾只大小黃耳聽得向漠北身有不适,也都齊刷刷地圍了過來。
“小滿不得對先生無禮。”向漠北看向向雲珠,沉聲道。
樓貪吃是向雲珠給樓明澈起的順嘴名兒,因為他着實貪吃又能吃。
樓明澈瞥了向漠北一眼,瞧他并無大礙呼吸也均勻的模樣,眸子轉了一轉,忽地反手就抓住了向雲珠的手腕,笑眯眯道:“我說小丫頭,你小哥好着呢,需不着我,倒是你,這情況都沒弄清楚就把我扯了起來,得給我賠不是,我記得有一家燒雞瞧着很是不錯,走走走,你給我買去。”
別人給買的燒雞是最美味的!
向雲珠剛要反駁向漠北,卻被樓明澈這突然反手一抓給抓懵了,甚話也沒說上,只怔怔地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腕将自己拽走。
樓明澈将向雲珠拉到前院時發現有些不對勁,照這小丫頭的脾性,不是應該跳起來罵人才對?這怎麽忽然間安靜得詭異?
樓明澈莫名一股頭皮發麻的感覺,當即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向反應異常的向雲珠。
他這不看還好,一看驚一跳,連忙松開了向雲珠的手腕。
只見向雲珠那一雙向家人特有的漂亮大眼睛濕漉漉的,眼眶紅紅的,便是下唇也都咬得紅紅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可把樓明澈給吓得懵了。
不是吧?這小丫頭戰力爆表的,不能他才稍微抓了抓她的手腕就疼得想哭吧?也不能他想吃一只燒雞就讓她心疼銀子心疼到想哭吧?他們家不是啥都不多,最多的就是銀子了嗎!?
他不吃燒雞了還不成?別拿這種委屈巴巴要哭不哭的模樣對着他啊。
正當樓明澈要說他不吃燒雞了,繼續回後院樹下藤椅躺着時,向雲珠忽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盯着他,又急又氣又傷心偏又認真無比道:“你不許走,你抓了我的手,和我有了肌膚之親,你、你要給我負責才行!”
聽得懵了的樓明澈:“……???”
負責?負什麽責?
不對,什麽肌膚之親!肌膚之親是能這樣用的嗎!?
向雲珠見樓明澈不說話,将他的胳膊抓得更緊,她那一雙比男人還有力的雙手抓得樓明澈覺得他的骨頭都快要被她捏碎了,偏她卻是用受盡委屈的語氣紅着眼又道:“書上說男人這麽抓了女孩子的手,就是要給她負責的!負責一輩子的那種!雖然你除了模樣像個男人之外其他什麽的都不像個男人,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就只能認命了。”
“……!浚浚俊甭ッ鞒河聽愈覺得頭皮發麻眼皮狂跳,這都什麽跟什麽!?這小丫頭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麽!?是什麽書讓她對“肌膚之親”誤會這麽深!?
“你幹甚不說話?”向雲珠将樓明澈的胳膊抓得更用力,眉心緊鎖。
樓明澈擔心自己此等情況下一個字說得不好自己的胳膊就被向雲珠給廢了,腦子轉了無數圈後扯着一個難看的笑容問:“不是,我說小丫頭,這哪本書上是這麽說的啊?”
“你什麽意思?”向雲珠眼愈紅,瞪着樓明澈。
“我想說的是,你看的那書上絕對寫錯了,寫書的那人絕對是個沒念過書的,他完全就是——”樓明澈剩下的“文盲”二字還沒來得及說完,便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聲,“啊啊啊啊——!”
向雲珠生生将他的肩膀、臂彎以及手腕三個關節給卸了,發狠似的瞪着他道:“不許你诋毀我最喜歡的一本書!你再敢說它的一句不是,下回我就是捏碎你的手骨而不只是卸了你的胳膊而已!”
無端受難的樓明澈看着自己往下吊着的胳膊,欲哭無淚。
媽的!別讓他知道那寫書的是誰,否則他非宰了他不可!
還有,向嘉安你給我麻溜過來!你們家究竟是怎麽教女兒的!竟然把她教得這麽單……蠢!
後院,孟江南輕攥着向漠北的衣袖,将他拉到水井邊,從懷裏取出帕子就着桶裏的水沾濕了,爾後幫他擦手。
向漠北是沒有察覺自己手裏的糖葫蘆糖衣化了不少,髒了滿手,滿是黏膩。
孟江南看着那串糖葫蘆頂頭那顆山楂還剩下一半,有些詫異,同時心中暗暗記了下來,原來嘉安也是會吃糖葫蘆的。
向漠北看她垂着眼認認真真幫自己擦手的安靜模樣,這些日裏心裏想了無數回的話好不容易到了嘴邊,阿睿卻在這時湊過來,朝孟江南舉着自己也沾了糖衣的小手,撒嬌道:“阿睿可以要娘親也幫阿睿擦擦手嗎?”
孟江南眉眼微彎,笑着點點頭:“等一等,娘親待會兒給擦。”
阿睿用力點點頭,乖乖地在旁等着。
向漠北到了嘴邊的話遲遲沒能說出口。
自趙家一事了了之後,他們之間又變回了孟江南從小跨院搬出來後的那般,同處一個屋檐下,偏又如同陌生人一般。
孟江南很是關心他的身子,也總忍不住想要多瞧他一眼,奈何他依舊淡漠又疏離,仿佛前去趙家那夜他的溫柔與體貼不曾存在過一般,孟江南便也不敢去到他跟前,生怕自己一個不當心做得有何不對之處惹惱了他累及他的身子。
那日向漠北愠惱之下擡手掀翻了銅盆的模樣她仍記得清楚,不做不說,便不會有錯,也就不會惹得他不快了。
孟江南不知他為何忽然到了後院來,本想着問,但想想又作罷。
他想說的,即便她不問,他也會說,他不想說的,縱是她問了,也不見得他會答。
只是她以為他很快就會離開,誰知她幫阿睿擦完了手,發現他竟還站在旁處不動。
“嘉安,你……”孟江南有些詫異,“還有事兒?”
她的眼眸在晴朗的日光下看起來極為明亮,似發着光一般,雙頰因為前邊流了不少汗而泛着微微的紅,如施了薄脂,小嘴櫻紅,說出的話細聲細氣的,還帶着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向漠北不是沒有發現,自從她抱着枕頭從他房中住到這後院來之後,她見着他時都是一副很是小心翼翼的模樣。
他知道,她這是怕他。
可他想要的,卻不是她怕他,而是……
“小魚。”向漠北看着孟江南的眼睛,張張嘴,喚了她一聲。
孟江南驚喜萬分,定定看着他的眸子裏滿是細碎的光。
她喜歡聽他喚她。
嘉安這是……特意來找她的?
向漠北用力抿了抿唇,正要将方才未能道出口的話再道一次時,前院傳來樓明澈那殺豬般的慘叫聲。
他好不容易又到了嘴邊的話再一次被迫咽回去。
只見孟江南被這一聲陡然而起的慘叫聲生生吓了一跳,登時緊張道:“是樓先生的聲音!”
說完,她急急往前院方向跑去了,根本顧不上向漠北還沒有說出口的話。
阿睿也着着急急地緊跟在她後邊。
只有阿烏還有三只圓滾滾毛茸茸的小黃耳圍到了向漠北腳邊來,卻是咬着他的褲腳将他往孟江南的方向扯,好似在說:你媳婦兒已經走了,你怎的還不快快去追!
尤其是阿烏,将他扯得尤為用力,生怕他不緊跟着孟江南,她就會被旁人給欺負去了似的。
瞧着這些本只與自己親近的大小東西如今亦紛紛向着孟江南,向漠北不由得微微笑了笑。
只是當他也往前院去的時候,一張俊臉是黑着的。
先生嚎得太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