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王耍脾氣
林冬接下去又道:“你哥要抓你回家呢。”
葉青衫一下緊張起來,下意識往身後看了一眼,仿佛葉英會突然從那裏鑽出來。
“他、他在哪裏?”
林冬搖頭,“我不知道。”
葉青衫狐疑,“你在騙我?”
“沒有。”林冬說話總是正正經經的,一雙烏黑眼睛看着人道:“我和他一起來的,他去衙門沒找着你,又走了。”
葉青衫有些為難,看了看林冬,又看了看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像尾巴似的小少年。
他壓低聲音,“我現在去衙門,會不會碰到他?”
“不一定,但也有可能。”
這說了等于沒說!
葉青衫掙紮一陣,正義感還是将怕哥哥的情緒壓了下去,他拉着林冬不放,“你先跟我去衙門再說!”
林冬只得跟着他出了門,一邊又去看小尾巴少年。
“你不是池馬鎮的人吧?”
那少年有些畏畏縮縮,見林冬跟自己說話,緊張道:“嗯。”
“打哪兒來的?”林冬和他聊天。
“長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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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衫插嘴道:“你怎知道他不是這兒的人?”
“看他穿着扮相不像,口音也很奇怪。”林冬道:“哎,你多大?”
“十、十三。”
林冬轉頭對葉青衫道:“看他穿這樣子,丢這麽點錢總不會斤斤計較,這麽着急想找回來必定是為了荷包袋子。既然是姐姐送的,可身邊又沒跟着姐姐……”
林冬突然一笑,圓嘟嘟的臉看起來可愛異常,“你離家出走啊?”
幾句話就将葉青衫和那小少年說得張大了嘴,葉青衫左右打量他,“臧飛龍啥時候找了你這麽個書生?”
林冬聳肩,“現在不是了,他把我趕下來了。”
“哦。”葉青衫眼睛咕嚕嚕轉,裝作漫不經心,問:“這錢袋真不是你偷的?”
“不是。”
“……”眼見到了衙門,葉青衫道:“等你洗脫冤情,不如我們一起去當捕頭吧。”
林冬:“……”
葉青衫見他不說話,不滿道:“要做男子漢,就要當捕頭。”
林冬眨眨眼,真誠道:“捕頭也要吃飯。”
“啊?”
“不管做什麽都要吃飯,所以我只吃飯就好了。”
“……”這是什麽歪理!
“你是米蟲?”
林冬歪了個腦袋,“那是什麽?”
“被人養在米缸裏,只知道吃的東西。”
林冬挑眉,“以前是被人養着的,不過現在不是了。”
“臧飛龍養你?”
“其他人養我。”兩人說着已經上了石階,林冬說起被誰誰養着,絲毫不覺愧疚,“大王也養了我幾天。”
葉青衫莫名其妙的就和他聊起天來了,感覺還很不錯,于是放開抓着他的手,道:“剛才那麽兇的對你,不好意思。”
林冬也大方,“沒關系,請我吃頓好的就行了。”
葉青衫:“……”
葉青衫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有人的畢生願望就是懶着不動,然後吃遍美食。他看着林冬往衙門裏走去,腦海裏不由自主浮現他吃成個大胖小子的滑稽形象。還要邊吃得滿嘴流油,攤在躺椅上哼哧喘氣,還要一邊看着書本。
……太惡寒了。
進了衙門,小少爺往堂上一跪,林冬卻是站着。
那地保嚷嚷道:“堂下何人!為何不跪!”
林冬道:“在下林冬,乃是舉人,我朝有律法,秀才以上皆可不跪。”
地保見林冬年紀輕輕卻是舉人,不由道:“林先生出自哪家學館?家師是哪位呢?”
“學生未曾入過學館。”林冬道:“乃是鄉貢,沒什麽本事,所以只得了舉人便再考不上了。”
地保哦了一聲,眸光裏的興趣頓時減淡,又看向那跪着的人,“你又是何人?”
“草民張君,乃是長沙府人,本想進長安,在池馬鎮歇息時卻被偷了荷包。”
旁邊一衙差對着地保叽叽咕咕說了幾句什麽,那地保皺眉,“葉青衫又跑來了?”
那衙差道:“就在外面等着呢。”
地保頓時不耐,左右張望堂下人,“這案子誰接的!”
王大彪此時走了上來,他正是前日和葉英在門口冷言冷語的捕頭。他道:“張君之前來門口報官,可這案子無從查起,他也想不起是在何時何地遺失的,我本不欲接手打發他走了,料想是後來被葉青衫管了閑事。”
那地保只得看林冬道:“他說的小偷,該不會是你吧?”
“不是我。”
“……”
地保一拍桌子,“你們是來戲耍老爺的不成?張君!你可有證據?”
張君趕緊道:“他拿着我的荷包,被葉公子親手逮住,客棧大堂裏衆人俱是人證!”
林冬道:“這錢袋本是我向朋友借來,他是從何處拿來的我卻不知。”
地保看他,“你那朋友人呢?”
“走了。”
“走哪兒去了?”
“不知道。”
地保又拍桌子,“大膽林冬!你這般信口雌黃以為可以蒙混過關不成!來人啊!将他押下去關起來!”
衙差上前,拖着林冬就走,張君有些傻了,脫口而出,“等等!”
地保看他,“又怎麽了?”
張君也不知道又怎麽了,只覺得這事有些太突然了。雖然人證有了,林冬也澄清不了自己,可總覺得他不會是偷東西的人。
地保這就判了,反倒讓他心裏心虛。
說起來,既然找到了這事也就不用非上公堂不可,可怎的自己就在這裏跪下了呢?
想來想去,張君終于明白了,因為葉青衫一直要上公堂,就算要澄清也要在公堂上說清,他反而被牽着鼻子走了。
沮喪的出了門,葉青衫果然還等在門口,見他出來趕緊上前問:“如何?”
張君點點頭,又搖搖頭,“荷包拿回來了,林先生被關起來了。”
“這……”葉青衫也沒了頭緒,“他可有說他那朋友的事?”
“說了,他說不知道。”葉青衫急得抓腦袋,“如果真的冤枉了他,那可怎麽辦好?”
“那不是正好。”
一把冷冰冰的聲音傳來,兩人擡頭,就見石階上王大彪插腰站着。
他蓄着大胡子,粗聲粗氣道:“你想立功,你想抓人,這不是抓着了?”
葉青衫臉色不好看,“可他也許是冤枉的。”
“冤枉不冤枉憑他一張嘴說就成的話,還要衙門幹什麽?”王大彪冷冷笑起來,“這不是葉三少你常說的話嗎?”
……
“二大王!這下怎麽辦?”池馬鎮某客棧裏,丘北山買了一堆熱菜卻全無了作用。因為要引誘的那個人此時在牢獄之中。
陳南海慢條斯理拿筷子夾了香酥茄子咬了一口,皺眉,“太油了。”
丘北山拍桌道:“你別顧着吃啊!這下可怎麽跟大王交代?”
“你當臧飛龍還坐在山頭上等你把人帶回去?”
“啊?”
陳南海勾唇一笑,“就他那暴脾氣,怎麽可能耐得住性子。”
當天夜裏,一個黑影閃進了衙門。他身法之快,如若無人之境,繞過前院直奔後房,待找到入口,先用一顆石子敲出聲音引那看門人往後去,他便趁這時閃進了門後。
火把在牆上搖曳出影子,将他的身影拉長,看起來如同鬼魅。
池馬鎮不大,說是牢房的地方也不過比柴房大些,旁邊還堆着儲物品。最後方的位置裏坐着個小身影,正垂着腦袋不知在做什麽。
臧飛龍心頭一縮,他雖是山賊,但平日做的事也不算違背良心,又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這回将林冬趕下山的主意是自己出的,卻又讓他平白受了這等罪,心裏頭自然是過不去。
他悄悄靠過去,正想着怎麽開口,卻見林冬突然轉過了頭來。
那張臉映在火光下十足的刺目,要說為什麽,因為那雙小眼睛閃亮得如同看見了此生的救世主。
臧飛龍心頭更是過意不去,可又未免有些小得意起來。揚了揚下颚,“咳,我……”
“怎麽是你?”那頭林冬的臉色瞬時垮了,還往他身後看了看,“牢頭呢?”
“啊?”
“他跟我打賭打輸了,說要拿衙門裏的吃食給我的。”
臧飛龍:“……”好樣的,他堂堂臧飛龍親自到來,還不如一份吃的。
他安慰自己,也許是什麽大餐。
林冬接下來就道:“聽說池馬鎮衙門裏的牢飯很有特色。”
牢飯……
臧飛龍臉上的表情挂不住了,他轉身就走,“那你慢慢享用!”
……
“所以你就回來了?”陳南海笑得打跌,“你居然進了牢房沒救人就回來了!臧飛龍啊臧飛龍,你要我說你什麽好?”
臧飛龍氣得摔酒杯,“那要我如何?他可是心心念念着那份牢飯!”
去他的牢飯!去他的林冬!他真是瘋了才想将這個只知道吃的蠢貨帶回去!
想着,他起身,一腳踹開椅子道:“要救你去救,事情本就是你鬧出來的。等他出來,他愛去哪兒去哪兒,和我臧飛龍沒半點關系!”
陳南海慢慢收了笑容,高深莫測道:“是你趕他下山,否則也不會遇到這等事。那可還是個孩子,人生地不熟的,日後還不知道會遇到多少危險。你以為去安陽的路就好走?”
臧飛龍在門口停住腳步,不耐道:“那要如何?我還得去給他當下人伺候着?”
陳南海晃着酒杯道:“你要如何我是不知道,我卻知道他救了你,救了咱們山寨衆人,這份恩卻不能不報。”
臧飛龍冷了臉,“他何時做過這等事了?”
陳南海道:“別自欺欺人,你自己也知道那金瓶子拿在手裏遲早要出事。兄弟們願意跟你上刀山下火海是一回事,你親手推他們進火海是另一回事。”
說到此,陳南海道:“你那些恩恩怨怨沒必要牽連別人,這點道理你比我清楚。”
難得陳南海嚴肅了一會兒,臧飛龍有些蔫了,垂着頭像沮喪的大獅子,往旁邊一坐,“得,你說怎麽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