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禍害遺千年
翌日林冬醒來已經舒服了好些,照例是臧飛龍伺候着起床洗漱,裹上厚厚的棉衣坐在窗下吃了早飯點心,然後被逼着喝下苦澀的藥。
林冬小臉皺成個包子,因為穿得太厚而發熱的臉紅撲撲的,襯得那雙黑眸水光潋滟。
一喝完藥,林冬立馬塞了只桂花糕到嘴裏。腮幫子鼓起來像松鼠,一邊咂嘴一邊含糊道:“今日做什麽?”
“杭州風景秀麗,咱們去逛逛。”臧飛龍将他黑發挽起,利落束了起來。
他不會包‘團子’,弄來弄去最後只束成了一個馬尾,不過看起來倒和林冬平日扮相不同,除去了那份讀書人的嚴謹,倒是可愛了好些。
加上臧飛龍舍得砸銀子換了身看起來昂貴的衣服,林冬俨然變成哪家疼寵的小公子。
林冬聽說能四處逛逛,心頭也是高興。當即吃完飯就與臧飛龍一道出了門,随行的還有林棗,就當在旁邊當個随從幫個忙什麽的。
杭州西湖素來美譽有加,不過如今初冬,沒有人游湖了,碼頭并排停着好幾艘畫舫,外頭披着雍容華貴的紗帳,此時正值白天,燈籠都取了,看上去安安靜靜地如同一幅美畫。
杭州的橋多,路面不寬,城邊有小河彎曲繞城,裏頭有一葉葉扁舟撐杆而過,船夫帶着鬥笠,身後放着好些竹筐,有蔬菜有水果,也有的裝着糧食。
林冬這邊看看,那邊瞅瞅。臧飛龍生怕他被擠着推着了,牢牢牽着他不撒手。
此時長街上正熱鬧,往來商販吆喝,小孩跟在家人後頭笑成一團,有賣玩具的小販拿着撥浪鼓咚隆咚隆,還有賣冰糖葫蘆的,扛着長竹騀逗小孩。
林冬早飯吃飽了,這會兒又嘴饞起來,看着那通紅的冰糖蘋果直吞唾沫。
臧飛龍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掏了錢過去買了一串,林冬美滋滋的伸出舌頭舔,臧飛龍眼眸暗了暗,喉結上下滑動一下。
吃完冰糖蘋果,又吃炸果子,悶鍋魁。臧飛龍擔憂地看着林冬的肚子,就怕撐爆了。
連林棗也看不下去,勸道:“小少爺,咱悠着點,午飯還沒吃呢。”
“啊!”林冬一拍手,“對啊,一會兒該吃不下午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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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又亮晶晶着眼睛看臧飛龍,“午飯吃什麽?”
“……”臧飛龍去看林棗,林棗額頭冒汗,眼睛四處看,随即道:“啊,前頭有戲園子,不如我們去聽戲?”
臧飛龍嘴角抽了抽,林冬倒是很快被轉移了注意力,“聽戲好啊,走,聽戲!”
這些日子以來,陰謀詭計搞得人焦頭爛額,難得見林冬放開了玩,小孩子性子也出來了。
臧飛龍自然不想阻止,跟着點頭,三人朝戲園去了。
門口擺着木牌,寫着今日戲名。白日的票價倒是不貴,臧飛龍買了三人的座,進去之後被夥計帶着到了戲臺前的長桌邊。
“三位且坐着,一會兒人多了戲就開場。”
臧飛龍點頭,一邊四望。
就見這戲園還挺大,四周小樓圍成個天井,中間擺滿長桌長凳,最後頭就只有長凳,那是最便宜的票價坐得地方。
二樓上看樣子是包間,此時沒人,有夥計在樓梯上掃地。
陸陸續續的有人進來聽戲,泡茶的夥計開始幹活了,一壺茶耍得跟雜技似的,連着幾杯倒過去不帶眨眼,一滴多餘的水都沒漏出來。
外頭賣幹果的也進了門來,和夥計聊了會兒天,有人要買瓜子花生了,就招手叫他過去。
“瓜子,花生,幹棗……”賣幹果的挎着個籃子,在桌椅之間穿梭。
林冬一動,臧飛龍就按住他了。
“不能再吃了。”
林冬只好點頭,捧着茶水喝,一邊探頭看戲臺子上頭。
“啥時候開場啊?”
“還有一會兒吧。”臧飛龍也看四周,“人還不多。”
天井裏坐着有些涼風,臧飛龍道:“不如我們去二樓上。”
林冬倒無所謂得很,“沒事,人多坐着才熱鬧。”
臧飛龍就跟林冬換了個位置,幫他将過口的風擋住,又伸手理了理小孩衣襟。
這體貼動作任誰看着都好奇得很,一個高大威武的男子,長相有些兇狠但未必不俊朗英氣,一個俊秀文雅,看上去軟軟糯糯的,大眼紅唇,可愛得緊。
這麽兩個人,既不像父子也不像兄弟,說是主仆吧,那高大的男子看上去又一副當家做主的樣子。
三人坐得靠前,難免後來的人就多注意了他們幾分。
也有人看出點意思來了,笑了笑就跟朋友說,旁邊人就詫異起來,看他們的眼色又古怪了些。
林冬是完全沒注意這些的,臧飛龍卻是注意到了。
他不動聲色的收回手,看似無意的打望了一圈周圍,但那眼神冰冷無情,甚至帶着點野性的戾氣,讓好些長舌的人頓時噤了聲。
戲開場,先是一出武打,取自大鬧天空裏的其中一截,完了第二場是文戲,帶着點喜劇色彩,逗得人哈哈直樂。
第三場是悲情戲,聽說是戲園自己寫的,出演的人是杭州小有名氣的青衣,聽說姓陸,人都尊稱一聲陸先生。
陸青衣一上場,底下的氣氛顯然熱絡起來。
這邊戲鼓開鑼,一陣锵锵锵锵,陸青衣一襲青衣束冠,手指虛點,畫了妝容的臉面看不出本來樣貌,就這麽看來,倒是英俊得很。
眉濃,眼細,鼻梁高挺,五官立體。
薄唇一啓,先就來了一曲。
林冬先是聽得有趣,後半截就覺得哪裏不對,再看臧飛龍,男人已沉了臉色,眼底閃過陰狠之情。
這陸青衣唱的是一離家多年的将士,與未婚妻重逢,卻無半點喜悅之情。那未婚妻問起為何,青衣搖頭嘆氣,只道:“我做了逃兵。”
做了逃兵,卻得了大筆錢銀,謊報受傷而回了家鄉,自己開了個小店與妻子生活在一處,後又得了兩兒兩女,算是圓滿,卻每夜做噩夢,不得安寧。
那将士跟随的是朝廷一大将,原本世代功勳,戰無不勝又深得民心,卻被奸人設計,落了個抄家滿門的下場。
陸青衣唱到将士兒子長大,前往京城考取功名便停了。
這場散場,好些人戀戀不舍,希望聽到後續。
臧飛龍三人出得門來,林棗有些不解,不知為何當家的就突然沉默了。
林冬搖頭,“這若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點。”
臧飛龍沉默半響卻擡頭道:“也許真是巧合,這樣的故事歷朝歷代也不缺。”
說着,他又笑道:“接下來去哪兒玩?”
林冬知道臧飛龍是想自己養好身體,別一天到晚操心這些。心裏動容,也不再說了,三人又繼續逛街玩樂,将杭州城好好玩了個遍。
待到日落西山,林冬與臧飛龍坐在西湖橋邊,看着遠處雷峰塔的塔頂,各有心思。
林棗坐得遠了些,也不打擾他們,自個兒在橋下岸邊往水裏扔石頭。臧飛龍一手攬了小孩肩膀,“冷不冷?”
“不冷。”湖面上水光潋滟,風過蕩起微波,一層一層吹開,又一層一層消融。
倒影裏雷峰塔一半隐在樹林裏,露出上頭小半來,在夕陽下顯得肅穆莊重。
“明日我自個兒去歐陽府上看看,打聽打聽梅伯孫兒的事。”臧飛龍慢慢道:“你就在客棧養着身子,什麽也別想。高興了就吃,不想吃就睡。”
林冬笑出聲,“這是養豬啊?”
臧飛龍也笑,“養肥了好吃掉啊,就快過年了呢。”
林冬一愣,随即明白過來臧飛龍的“吃”是什麽意思,唰地一下臉上通紅。
臧飛龍看得有趣,伸手捏他腮幫子。
林冬打掉他的手,正要接着說話,臧飛龍突然擡頭往上看去。
林冬眨了眨眼,就這眨眼功夫,感覺到頭頂有什麽聲音。
“啊————”
林冬:“?”
臧飛龍起身,林冬下意識拉住男人衣袖,從他身後探了個腦袋。
就見頭頂上方落下一個黑影來,刮過叢叢樹枝,引得一陣噼裏啪啦,然後是沉重的一聲“噗通!”
來人直直砸進了水裏。
水花四濺,臧飛龍跳上橋蹲,低着頭看水裏。
水波一圈一圈蕩漾開,很快沒了反應,林冬緊張:“他不會游泳?”
臧飛龍正想說什麽,一咕嚕水泡冒上來,随後水面下人影晃動,嘩啦一下——
“噗啊!”
一個人頭冒了出來,水浸濕他的黑發狼狽沾了滿臉,看不清楚樣子。
林棗在岸邊,趕緊撿了根木枝往那邊遞,“快快!我拉你上來!”
林冬無語地看着那離人還有至少十步距離長短的樹枝,臧飛龍已經一個蜻蜓點水撈了人上岸。
“沒事吧?”臧飛龍看他,突然又覺得這人眼熟得很。
“謝、謝兄臺……阿嚏!”
臧飛龍趕緊将林冬拉到身後,免得被感染。
林冬卻從這人的聲音裏認出了什麽,小小的“咦”了一聲。
“陳南海?”臧飛龍也認出了他。
男人一愣,雙手撩開擋住眼睛的濕法,露出那張熟悉的儒雅臉龐來。
可和那張俊臉完全扯不上關系的是,他說話的方式。
“大飛龍?!”陳南海又一個驚天阿嚏,随即起身,抖着身子道:“你怎麽在這裏?”
“這好像是我的臺詞。”臧飛龍覺得太陽穴突突跳。
“我……阿嚏!”陳南海幹巴巴咧嘴,“雖然我知道我**的樣子一定很吸引人,但還是讓我先換身衣服吧……”
作者有話要說:我傻缺了= = 我前天更新的時候,以為是31號,所以想着下次更新應該是2號。結果晚上才發現今天該更新來着……otz……更晚了抱歉啊(對自己的記憶力沒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