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昊天的把柄

樓下依依呀呀,樓上安靜如畫。

确實如畫,至少林冬這麽想。在場坐着的人各有特色,臧飛龍兇悍,陳南海高雅,施成傑冷然,陸青衣儒雅。

林冬坐在椅子裏捧着熱茶,一邊呼呼吹起面上波紋,慢慢道:“要是猜錯了呢?”

“猜錯了……就連着來聽五場戲。”陸青衣淡笑:“要買最貴的票。”

林冬挑眉,“聽你那部沒完的戲嗎?”

陸青衣不語,十指白皙,指甲修剪得幹幹淨淨,請叩桌面,“那麽,要開始猜了嗎?”

林冬轉頭去看臧飛龍,臧飛龍沉默了一下,道:“将軍被奸人陷害,是真的。”

陸青衣唔了一聲,不置可否。

“世代功勳,深得民心,都是真的。”

陸青衣擡眼看他,似乎想看出點什麽來。只是臧飛龍并無多餘表情,就這麽淡淡的說道:“那個将士,也許是真的,逃兵……也許是真的,也許是假的。”

陸青衣輕笑:“到底是真是假,何不說個肯定的?”

臧飛龍蹙眉,“真的。”

陸青衣點了點頭,“這麽看來,整個故事都是真的了?”

林冬道:“也不盡然,也許成婚生子是假的。或者,兩兒兩女是假的,或者,得了大筆錢銀是假的?”

陸青衣看了他一眼,“成婚生子是真,不過沒有兩兒兩女,只有一個獨子。大筆錢銀也是真的,否則,也開不出這個戲園子來。”

陳南海驚訝,“這戲園子的老板就是那寫戲本的人?”

陸青衣點了點頭,又看臧飛龍,“為何你猜得這麽準?”

臧飛龍還沒說話,陸青衣卻道:“也讓我猜猜看。你對那将軍的事猜得準确,卻對那逃兵一無所知,所以你是和那将軍相熟的人?”

陸青衣似乎來了些興趣,“你叫什麽?”

林冬接過話頭,“你要找的人,好像是施大人。”

施成傑看了林冬一眼,雖然他也想知道臧飛龍究竟是何人。可此時人家不願意說,他也不是會不斷打探的人。

“陸先生,也許我們該說說正事。”

“我一直在說正事。”陸青衣轉回頭來,“施大人是長安知府的手下吧,聽說他是李省派的。施大人呢?”

“我只做我本分內的事。”施成傑避重就輕。

陸青衣挑眉,“人都說施大人雖是神捕,但對外界其實并無任何興趣。做事從來只顧本分,本分外的,一概不管。真不知到底是熱情,還是冷漠。”

施成傑喝了口茶,不置可否。

陸青衣顯然也沒想問出個什麽來,手指輕輕一叩桌面,“你們昨日見過歐陽華了吧,覺得怎麽樣?”

林冬道:“看起來和傳聞不像。”

“那是裝的。”陸青衣一笑,“他從知府那裏知道了施成傑到了杭州,未免被抓把柄,專程來找了我。”

陸青衣看看衆人,從懷裏掏出個小藥瓶來。

“這叫解憂散。”

“忘憂散……解憂散?”林冬好奇拿過來,拔開瓶塞聞了聞,一股刺鼻的味道直沖腦門,“這是解藥?”

“忘憂散沒有解藥,那種東西最後會吞吃你的血肉和骨頭,永遠好不了。”陸青衣搖頭,“這東西,其實和忘憂散沒有區別,只會讓人上瘾,不會解救任何人。”

“以毒攻毒?”

“差不多吧,這東西吃了之後,會暫時寧人精神起來,情緒也會較為亢奮,但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藥效過去,忘憂散的疲憊感會接踵而至。”

陳南海和施成傑對看一眼,心裏都道:怪不得在書房裏時,歐陽華一會兒就要吃幾顆。

“他是裝給你看的,同時還想拉攏你。”陸青衣看向施成傑,“你在外的風評一直都是不偏向任何人,衙門裏雖是知府做主,但其他的捕頭衙役基本都聽你的。人都說,閻王好見,小鬼難求,有些事情,買通小鬼比見閻王更好辦事。”

施成傑也沒什麽反應,點點頭,“送夜明珠的事,是你提議的?”

“是我提議的。”陸青衣理了理整齊的衣袖,“歐陽華離死不遠了,解憂散和忘憂散一起服用,對身體負擔太大。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讓我利用利用。”

陳南海好奇,“你和他有仇?”

“準确來說,和昊天有仇,所以……和昊天有關的人,都是我的敵人。”陸青衣說到此,轉頭去看臧飛龍,“你這麽了解這個故事,想必也和昊天有點淵源吧?”

“如果可以,我希望這輩子都不認識這個人。”臧飛龍冷笑一聲,“說吧,你想做什麽。”

“對付昊天。”陸青衣攤牌,“寫這個戲本的人,是我的父親。”

雖然大家都猜到了,但他親口說出來,還是讓人微微吃驚。

林冬道:“你父親是當年的逃兵?”

陸青衣點頭,“他上戰場前,已和我娘成婚,跟着臧将軍,實際上并不擔心會出什麽事。臧将軍從不打敗仗,對兄弟也格外保護,他是個護短的人……我父親這麽對我說起過。他很崇拜将軍,也為是臧家軍的一員而自豪。可天不遂人願,将軍被奸人陷害,滿門抄斬,軍中兄弟為了替他報仇全軍拔營攻入長安……”

陸青衣搖頭,“這都是殺頭的大罪,當年許多沖在最前頭的将士都死了。可笑的是,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自己人手裏。我父親偷偷從軍營裏逃走了……為了我娘,也為了我。”

“爹說過,人要死有所值,若死在自己人手裏,他死不瞑目,而且還要背上叛軍的名聲。臧将軍既然是被人陷害,總有一天,因果循環,會有報應。所以他等着,等着該來的人。”

林冬看了臧飛龍一眼,見他情緒波動不是很大,心裏微微放心。

“你父親現在在哪裏?”

“過世了。”陸青衣慢慢道:“去年過世的,等了大半輩子,也沒等到該來的人。他臨死前的願望就是要死有所值,當年他當了逃兵,卻并不是不想為将軍報仇。”

“所以這個擔子落在了你身上。”林冬點頭,“你想幫李省?”

“我不知道該幫誰。”陸青衣坦誠道:“我這幾年四處打聽,也得了很多消息。昊天如今只手遮天,和李省在朝中鬥得天翻地覆,雙方都失去了很多有力的人手。也許……現在是唯一的機會。”

他又看向施成傑,“若施大人對此毫無興趣,我希望你能回京中将此事告訴李大人,我陸青衣雖沒什麽大本事,但至少也有昊天的一些把柄在手中。”

此話一出,林冬和臧飛龍都是驚了一跳。

“你有昊天的把柄?”

陸青衣點頭,施成傑卻道:“我與你恕不相識,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訴昊天的人?”

“雖然我們不相識,但我也知道你與昊天也有仇怨。”

陳南海似乎微微吃驚,轉頭看向施成傑,施成傑不動如山,“你打聽消息倒是厲害。”

陸青衣一笑,“過獎了。”

施成傑看向林冬,顯然把決定權給了他。

陸青衣也跟着看過去,他似乎看出了什麽,發現林冬個頭雖小,年紀不大,但在座三人每遇到什麽都會下意識朝他看去。似乎在等他做決斷。

想來這人來頭也不小。陸青衣心如明鏡,淡然道:“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林冬也一笑:“你對我們是唯一的村,我們對你何嘗不是唯一的店呢?”

陸青衣微微挑眉,“看來小先生已有決定了?”

林冬依然笑得無害,“先讓我們看看所謂的把柄可好?”

……

這樁生意,如果能算是生意的話,或者說合作。

林冬覺得是手到擒來的,拖延這麽一會兒的時間,只是不想顯得太猴急。

陸青衣看上去是個聰明人,之前已經對臧飛龍起了疑惑,雖然讓他們知道并無不妥,也許還能事半功倍,可這個身份畢竟敏感。

越少人知道,越好。

其實林冬說不清自己不想讓別人知道到底出于什麽心态。

越少人知道自然對臧飛龍越好,日後就算出了什麽差錯,被昊天追殺天涯海角,倒也不怕別人認出來,也不擔心會牽累誰。

還有嘛……

也許因為當年臧将軍的威懾力太強,若是讓人知道臧飛龍身份,恐怕會被前呼後擁,成為争

相效忠的對象。如此一來,能人異士必不會缺,而自己的身份位置就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臧飛龍需要他,因為自己能幫他。

而幫他的人一旦多起來……自己又算得了什麽呢?

昊天的作為,說是因果循環也不為過。

埋下什麽因,就結什麽果。從臧飛龍,施成傑,陸青衣……甚至到還有許多被昊天欺壓的人,想要反抗的人,總有一天會找到一個宣洩口,而這個宣洩口,必然以臧飛龍為旗杆,為號角,發起整個改革和改變。

雖談不上是亂世,但也不那麽太平。至少不如看上去那麽太平。

衆人跟着陸青衣去了戲園子後頭的居所。前面和後面連在一起,後院很大,還有多餘的客房。

後院的最後面是一片竹林,不大,但看起來幽靜。

“竹林裏埋的是我爹和我娘。我娘原本就體弱多病,她去了沒多久,我爹也跟着走了。”

陸青衣推開最靠裏的房間,裏頭有一種厚沉的感覺。牆上挂着山水畫,窗下擺着個木箱子,靠裏頭的牆邊堆着幾個書架,有一種灰撲撲的質感。

“這個箱子裏裝得是爹寫的戲本,包括臧将軍的故事在內,有一些是廢棄不用的,有一些是改過的。”陸青衣将他們都翻了出來,拍了拍上頭的灰,“我爹在世時,一直不許我唱這部戲,他怕引來昊天的人,惹禍上身。他過世後,我倒是沒什麽好怕的,就改編了一下搬上了戲臺。”

“只是後半部分還沒改完。”陸青衣将其中一個冊子遞給林冬,“看看吧。”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抽得我打不開後臺,今天連昨天的一起放。=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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