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坦白
午後,陽光正好,風兒也輕,楊季銘讓福全搬了一張寬敞的躺椅擱在院子裏。
楊季銘走進內室時,尚嘉言正站在窗邊的桌前寫字。看到這一幕,他不禁琢磨着,可以弄個小書房出來,媳婦兒鐵定高興。
尚嘉言直到寫完最後一個字,把筆擱在筆架上,才擡頭看向楊季銘。
此時,楊季銘已經走到他身邊,看着那遒勁有力的三個大字,即使不懂書法,他也知道是極好的。
“沉香院,甚妙。”楊季銘誇贊,心裏突然嘀咕了一下:不會問我妙在何處吧?
尚嘉言問:“是名兒好,還是字好?”
“都好。”楊季銘不假思索的回。
尚嘉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既然夫君說好,那我就讓人按這幅字去做門匾了。”
“好,景爍作主即可。”
尚嘉言笑着點頭,吩咐槐安等墨跡幹了,就去找人做塊牌匾挂在院門上。
槐安應了一聲“是”。
楊季銘對尚嘉言說:“別總悶在屋子裏,我們去院子裏坐坐。”
尚嘉言被他拉着手走出房門,看到院子裏只有一把躺椅,便吩咐正候在院子裏的齊月:“再去搬一把椅子來。”
“不用搬,這椅子夠寬敞,咱倆一起坐。”楊季銘不由分說的拉着尚嘉言一起挨着坐下。
尚嘉言難為情的掙紮了兩下,小聲的說:“讓人瞧見,不好。”
“我跟你說說府裏的情況。”楊季銘轉移話題。
Advertisement
更重要的是,他妹妹寫的是宅鬥文。
書裏的尚嘉言無聲無息的死在男主後院,即使劇情已經發生改變,他仍然擔心尚嘉言被人所害,所以急着跟他說說府裏的這些人。
尚嘉言微微的點了一下頭,聚精會神的聽楊季銘說府裏的人和事。
兩人的頭越靠越近,陽光撒在他們身上,看上去格外的溫暖和閑适。
幾個小丫鬟聚在一起,偷偷的瞧着他們,又羨慕又高興。顧媽媽聽見了,沒什麽氣勢的壓低聲音說了她們一句。小丫鬟們笑着對顧媽媽眨眨眼,一哄而散。
顧媽媽無奈的笑了笑,看了眼院子裏依偎在一張躺椅上的人,不禁莞爾。她心道:夫人這下該放心些了。
顧媽媽找來紫蘭,叮囑道:“現已入秋,你看着點日頭,別讓少夫人在院裏待久了,免得受涼。”
楊仲鳴來的時候,也剛好看到這對新婚夫夫相依相偎的一幕。詫異之餘,有幾分羨慕,也有幾分安慰。
他羨慕的是楊季銘不用為娶妻之事為難。值得安慰的是楊季銘似乎滿意這樁親事,他便不用覺得愧疚了。
福全揚聲道:“二少爺來了!”
尚嘉言連忙推開楊季銘站起來,羞赧的微微垂首,暗惱自己竟在院子裏和楊季銘這般親密,還被他二哥給瞧見了。
楊季銘也從躺椅上起身,朝着院門口的楊仲鳴走過去,笑着請他進來:“二哥來了,快請屋裏坐。”
把人請進堂屋後,楊季銘請楊仲鳴上座,楊仲鳴坐在了左側下首。楊季銘便與他隔着一個小茶幾坐下。
小丫鬟沏了茶送來,尚嘉言親自奉上茶。
楊仲鳴說:“多謝弟妹。”
尚嘉言點頭微笑,說:“夫君陪着二哥說話,我去看看下人們準備的點心怎樣了,少陪。”
說罷,尚嘉言便離開,讓他們單獨說話。
楊季銘對尚嘉言笑着點頭,直到目送他離開才舍得移開目光。
楊仲鳴不由的說:“看來你對弟妹很滿意,如此我便放心了。”
“得此賢妻,意外之喜,多謝二哥。”
楊仲鳴點點頭,他自己對男人沒興趣,但能理解男人也會喜歡男人的事。“這些日子,你确實改變了很多。”
楊季銘讪讪的笑了兩聲,說道:“娶了媳婦兒,便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荒唐。”
“你這樣想,是對的。我們是親兄弟,日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跟我說。”
“那我就在此先謝過二哥了。”
“說起來,我正好有一事想請你幫忙。”
“二哥請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楊季銘還是懂的。
“聽說你抓了一對叫趙永健趙永康的兄弟進順天府衙門,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楊季銘心道:是女主要出場了吧?沒想到男主和女主已經相遇了。
等等!
按書裏的內容,男主和尚嘉言成親是在臘月,這就說明男女主早在他們成親前就已經勾搭上了。
想到尚嘉言在書裏的結局,楊季銘不禁心疼起了媳婦兒。
楊仲鳴見他走神,微微蹙眉,“三弟,你可有聽我在說什麽?”
“抱歉,二哥,我剛想事情走神了。”
楊仲鳴頓了一下,“我是想替他們求個情,他們也是生活所迫,才會一時做錯事。”
“二哥,他們手上有一只真的青玉杯,市價四五百兩。”真的生活所迫,可以去把真品當了。
“那是他們的傳家寶,他們不能賣。”
“二哥,不管怎麽說,行騙都是不對的。再者,我就是個小捕快,做不了主。”
“我已經去找過許大人了,許大人說人是你抓的,放人也要找你。”
楊季銘愣了一下,腹诽許一桓給自己出難題。
“二哥,那兩個騙子跟你是什麽關系,你為何替騙子說情?”他一口一個騙子,故作不解的問。
楊仲鳴略顯為難,說道:“受一位朋友所托。”
楊季銘又問:“二哥,你可知那兩個騙子的底細?”
“他們曾是武宜伯府的家仆,後來自己贖回賣身契出了府,一直居住在南城。”
“二哥,我查到的可不完全是這樣。”楊季銘用一副“你被人騙了”的表情看着他。
“嗯?”楊仲鳴微微蹙眉,“你查到的是什麽?”
“我查到那兩兄弟用贗品偷換伯府貴客的珍寶,事發後被武宜伯夫人逐出了伯府。”
楊仲鳴微微沉吟,半晌才道:“他們以前犯過錯,不代表此次就不可原諒。”
“二哥,行騙一千兩,許大人只是判他們歸還銀子,坐半年牢。我初到順天府當差,若是假公濟私放了他們,日後在順天府就難做了。”
“可,許大人已經松口了。”
“二哥難道聽不出來,許大人只是推脫之詞?”
“……”楊仲鳴怎會聽不出呢?他只是不想讓她失望而已。
“二哥,騙子的話不可信,騙子的朋友有可能也是一丘之貉,你可千萬別被人騙了。”楊季銘提醒他,當作是感謝他促成了自己和尚嘉言的親事。
“你不想幫忙就算了,何必說這些!”楊仲鳴惱羞成怒,拂袖離開。
楊季銘沒有追上去,尚嘉言擔憂的走了進來。
“季銘,沒出什麽事吧?”
“沒有,”楊季銘笑着把他拉到身邊坐下,“是二哥自己的私事。”
尚嘉言眼裏的擔心不減,見他不願說,便微微垂眸,不再問了。
楊季銘暗自嘆了口氣,對他說:“二哥好像看上了武宜伯府的小姐。我辦的那個詐騙案,犯人是武宜伯府的舊仆。”
“所以二哥是想讓你放了那兩人?”
楊季銘點頭,“我怕他被人騙,就提醒他,騙子的朋友不一定是好的。”
尚嘉言明白了,被人說自己的意中人不是好人,會生氣也屬正常反應。
“二哥應該是一時在氣頭上,回頭跟他告個罪吧。”楊仲鳴是嫡兄,尚嘉言擔心楊季銘真的惹惱了楊仲鳴,平白添出麻煩來。
楊季銘點頭,“二哥平日裏對兄弟姐妹們都很好,不嫌我們是庶出,我也是希望他好才說了那話。”
男主相貌好,人品好,才學好,但是愛情使人盲目,他後院着火。在書裏,男主最對不起的人就是眼前這個人。
楊季銘目光灼灼的看着尚嘉言,滿眼都是心疼。
尚嘉言被他看得不是很自在,別開視線,軟軟糯糯的說:“在說二哥呢,做什麽這樣看着我?”
楊季銘輕笑:“好看呀。”
“你休要拿我取笑。”
楊季銘見他害羞,便只笑了笑,不再逗他。“我錯了,不說了。”
尚嘉言輕哼一聲,斜睨了他一眼。
楊季銘頓覺自己血槽已空,媳婦兒太可愛。
突然,尚嘉言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按理來說,長幼有序,你都成親了,二哥也該娶妻了。”
楊季銘的心裏頓時一個咯噔,他想了想,決定向尚嘉言主動交代他們這樁親事是怎麽落到他一個庶子頭上的。
這事全府上下都知道,與其讓他從別人嘴裏聽說,不如自己主動交代。
他說:“父親原先是打算讓二哥娶你的,但二哥他不願意。二哥讓我娶你,交換條件是替我還賭債。我以前好賭,欠了賭坊銀子。”
尚嘉言垂首不語,其實這事他早就知道了。
武穆侯府嫡出的二少爺尚未議親,卻提出讓庶出的三少爺娶他,他父親怎會不查清緣由?
因為此事,他父母還大吵了一架。母親起初不同意這樁親事,但父親說謠言止于智者,即使楊季銘以前有些不妥,也可以浪子回頭金不換。
最後,是父親和二叔他們都見過楊季銘後,才終于敲定了這樁親事。
楊季銘見他低頭沉默,急忙緊張的說:“你放心,我已經戒賭了。我要是再去賭,随你怎樣罰我都行。”
“我知道。”他相信他父親不會害他,也相信自己用心感受到的。
楊季銘對他的緊張和看重,他能感覺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