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小厮

接下來的日子裏, 楊季銘與尚嘉言窩在春雪園裏,槐安負責在園外攔下所有的訪客。

吳亮笑嘻嘻的從外面蕩了回來,“槐安, 吃不吃粢飯,還是熱乎乎的。”

槐安蹙眉, “你現在是少爺的小厮, 不在少爺身旁侯着,亂跑什麽?”

“少爺讓我去廚房看看今天有什麽好吃的。”吳亮把手裏的粢飯提了提,“這是廚房的辛大姐給的。”

槐安讓負責守門的小厮守好園門, 轉身回尚嘉言身邊。

吳亮讪讪的笑了笑, 提着粢飯跟了上去。

“少爺,少夫人,這是我從廚房帶回來的粢飯。”

尚嘉言輕輕搖頭。

楊季銘笑着說:“分給大家吃吧。”

“哎。”

吳亮給大家分粢飯,走到槐安跟前時,槐安錯開數步,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吳亮尴尬的笑了笑, 繼續給其他人分粢飯。

吳光小聲的對吳亮說:“槐安是少夫人的心腹, 咱們初來乍到,你別惹他。”

吳亮很無辜的說:“我沒惹他, 他就是看我不順眼,莫名其妙。”

尚嘉言讓槐安在院子裏擺上棋盤,對楊季銘說:“陪我下會兒棋吧。”

楊季銘看着圍棋, 弱弱的說:“我不會。”

尚嘉言眉眼輕輕一彎:“我教你。”

“好。”

楊季銘坐到棋盤的另一側, 靜下心來仔細學。

為了哄媳婦兒開心,什麽都得學。

他學得很快,邊學邊下,靠着一步步悔棋跟尚嘉言打了個平手。

楊季銘驚奇的發現, 再下一盤,再怎麽悔棋,最後還是打平。

“景爍,你這棋藝,可以做棋聖了吧?”

“我還差的遠。你是剛學,多練習就能超過我了。”

“我以後要學下棋?”楊季銘本能的想說不。

尚嘉言淡淡道:“你若學會下棋,便可以時常與我對弈。你若不會,我就只能找別人下棋了。要不要學,你自己決定。”

“學,我學,今天已經開始學了。”楊季銘邊說邊收拾棋盤。

角落裏,吳亮對吳光說:“哥,瞧見沒,少爺被少夫人吃得死死的。在這裏,最主要的是讨好少夫人。”

紫蘭剛好經過,提醒道:“做下人的,不可妄議主人。”

吳亮笑着說:“紫蘭妹妹,有什麽事情可以讓我們做?”

“聽候少爺的吩咐。沒事幹的時候,可以給其他人幫幫忙。還有,別随便叫姐姐妹妹的,輕浮。”紫蘭翻了個白眼,進屋跟紫玉一起打絡子。

吳亮被嫌棄得無話可說,吳光悶聲笑了笑。

不多時,守門的小厮又來找槐安,槐安都想端個小板凳直接坐門口了。

閑得發慌的吳亮跟了上去,一起到門口擋客。

這一次來的是二少爺杜弘毅。

杜弘毅說:“我記得你,表弟妹身邊的槐安。”

“表少爺好記性。能被表少爺記住名字,是槐安的榮幸。”

“槐安,表弟兩口子都在園子裏吧,勞煩進去通禀一聲。”

“請表少爺恕罪,我家少爺吩咐了,今日一律不見客。”

“行,那你轉告一下他們。後日辰時在狀元樓有一場文會,是蘇州的讀書人自發組織的。”

“是,表少爺慢走。”

杜弘毅定定的盯着他看了數秒,而後轉身離開。

吳亮靠在門上,笑道:“你一個下人,怎麽膽子那麽大?”

槐安懶得理他,徑直去禀報此事。

聽完槐安的話後,楊季銘問尚嘉言:“去看看嗎?”

尚嘉言微微猶豫了數秒,點頭說:“也好,去見見蘇州文人的風采。”

吳亮在旁說道:“少夫人博學多才,誰也比不過咱少夫人。”

“拍馬屁。”槐安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吳亮不服:“我有說錯嗎?少夫人就是比其他人都有才。”

“你……”槐安惱得無話可說。

“吳亮,你再去廚房一趟,晚膳加一道松鼠鳜魚。”楊季銘支開吳亮。

“是。”吳亮領命而去。

尚嘉言規勸槐安:“吳亮現在已經是小厮了,你不要總對他冷着張臉。”

“少夫人,他那個人整天嬉皮笑臉的,又輕浮又愛貪小便宜。”

“他是有些小毛病,但只要手腳幹淨,做事麻利就行。”

“少夫人……”

尚嘉言沉聲道:“不必多言,我希望你以後能跟吳亮好好相處。”

“是。”槐安垂首。

楊季銘來回看了眼他們主仆,說道:“槐安,你去廚房做些糕點過來。”

“是。”槐安應聲退下。

楊季銘落下一子在棋盤上,不以為意道:“有些人就是天生磁場不合,不對付,甭管他們。”

尚嘉言落子,“同在一個屋檐下當差,就需要互幫互助。像他們現在這樣,哪裏能成?”

“那就等我們回京的時候,不帶吳光吳亮兄弟了。”說完,楊季銘低頭看着棋盤上的形勢,繼續絞盡腦汁的想。

尚嘉言的眸子微微一沉,意味深長道:“很多男人都喜歡把妻子的陪嫁收進房裏。”

“嗯。”楊季銘正思考着棋局,沒仔細聽清他的話,便随口應了一聲。

“楊季銘!”尚嘉言氣得一聲怒喝。

楊季銘連忙擡頭看他,滿臉都是疑惑,“怎麽了,景爍?”

“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看上槐安了?”

“這都哪跟哪呀,沒有的事。”

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氣呼呼道:“槐安也該配人了。”

楊季銘仔細瞧着他的神色,試探的說:“可以考慮一下福全。”

“嗯,你說什麽?”

“福全老實本分,勤勤懇懇,現在還是酒坊掌櫃,最主要的是知根知底。”

尚嘉言猶豫,面露難色。

楊季銘繼續說:“等回京以後,試着撮合一下他們吧。”

尚嘉言卻是吞吞吐吐的小聲說:“我舍不得槐安。”

楊季銘淺淺的笑道:“剛才是誰氣呼呼的說要把槐安配人的?”

“還不都是因為你氣我?”

“我的錯。”

楊季銘保命法則之一,先認錯。

尚嘉言哼哼唧唧的說:“你要是看上了誰,就照實說,難道我還能攔着你不讓你納妾?”

“那我可真說了。”

“你說。”尚嘉言瞪大眼睛,露出一副委屈得要哭的模樣。

“就是你。”

尚嘉言倏的松了口氣,反而沒憋住剛才蓄起的眼淚,眼睛輕輕一眨,就落下那麽幾滴。

楊季銘慌忙為他擦眼淚,邊擦邊說:“你別哭,是我不好,不該逗你。”

尚嘉言哼了哼,一言不發的回屋。

楊季銘急忙跟進屋裏哄人。

吳亮從廚房回來的時候,吳光把他拉到了一旁。

“咱們要準備繼續去賣藝了。”

“這不是才剛來嗎?哥,咱們來之前可都說好了,只要主子容易伺候,吃穿不愁,咱就先幹着。”

吳光嘆了口氣,“剛才你去廚房的時候,少爺和少夫人為了槐安的事起争執。少爺看上了槐安,少夫人哭了呢。我聽見少爺說,他們回京的時候不帶上咱們。”

吳亮啧啧了好幾聲,“我說這個槐安怎麽膽子那麽大?原來是有少爺護着他。剛才在廚房,杜家的二少爺還過去跟他說話呢。我還真沒看出來,他一個小厮竟能讓兩位少爺對他傾心。”

“大戶人家就是麻煩,咱們離開了也好。”

吳亮想了想,越想越不甘心。

“我去找他。”話音落下,他就跑了出去。

“等等,你去找誰?”回答他的是消失在門口的一片衣角。

廚房裏,槐安還在做着紅豆糕。

吳亮憋着一口氣而來,見他專心做着糕點,又不忍打擾他。那怨氣就這麽上不來下不去。

紅豆糕新鮮出爐,香氣撲鼻。

槐安仔細裝盤後,放進食盒裏。

他看了眼鍋裏多出來的一塊,随口對吳亮說:“鍋裏還有一塊,你解決吧。”

“啊?”吳亮愣了一下,等他反應過來時,槐安已經拎着食盒走出廚房。

吳亮直接伸手拿紅豆糕,燙得把紅豆糕在兩只手上來回傳了好幾下,待稍稍冷卻才吃。

他見過許多賢惠能幹的人,也見過不少漂亮的人,但似乎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既賢惠又漂亮的男人,就是脾氣不好,陰晴不定。

不過,他好像有點明白,一個小厮怎麽能讓兩位少爺傾心了。

廚房的辛大姐邊切菜邊對他說:“槐安做的糕點好吃吧?就連我們廚房的大師傅也誇他。”

是挺好吃的,有點甜。

“我還要回去伺候少爺,先走了。”

說罷,他就匆匆離開去追槐安。

槐安拎着食盒回到春雪園,見院裏沒人,就問在一旁候着的小丫鬟:“少爺和少夫人在屋裏嗎?”

“是的。”

于是,槐安走向正房。

小丫鬟連忙喊他:“槐安哥,先別過去。”

槐安剎住腳步,他既聽到了小丫鬟的聲音,也聽到了從房裏傳出來的令人臉紅耳熱的聲音。

他走到小丫鬟旁邊一起候着,将食盒先擱在了一旁。

小丫鬟說:“槐安哥,先恭喜你了。”

槐安笑着問:“恭喜我什麽?”

“沒什麽。”小丫鬟不知該不該說。

“恭喜你好事将近。”紫玉紫蘭從下人房裏走了出來。

小丫鬟退後數步。

槐安不禁微微蹙眉,問道:“怎麽回事?”

紫蘭興奮的說:“少爺讓少夫人把你配給福全哥。福全哥是少爺最信任的人,現在還做了酒坊的掌櫃,你以後就能跟着享福了。”

“啊?”槐安從未想過要配人,他一直以為自己會一輩子留在尚嘉言身邊。

紫玉的臉色卻不是很好,淡淡道:“福全哥為人忠厚老實,平時也很照顧我們,他是個好人。”

槐安愣愣的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有些委屈的想哭。

他不由的心想,他從小跟着的公子是不是不要他了。

吳亮回來後,就站在不遠處光明正大的旁聽着,也看見了槐安傷心的樣子。

好像有點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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