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距離手術過去已經二十四小時。

林一然看着病房內的人,雙目緊閉,唇間半點血色全無。

請來的專家說了,兩天內醒來,再加以輔助性治療,好好調理,生命周期可以往後拖延。

可現在,一天過去了,景歡還沒有半點反應,不過那心電圖上還有微弱的呼吸在維持。

他一定要将景歡從死神手裏拉回來,多活幾年。

以前他受的苦太多,現在,他想給他一個舒适的生活環境。

林嫣最近也要結婚了。

他緊抿雙唇,景歡這樣,他還怎麽去參加林嫣的婚禮。

至于楚清。

景歡在進手術臺前跟他說,如果他在臺上下不來,他就幫他把骨灰灑像叢林或海邊,如果活了,希望往後的日子裏都不要再見到那個人。

林一然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的。

他們先前住的地方,楚清已經查到,景歡是不想再回去了。

不過,他們林間在這面的房子也不止一兩棟。

等景歡醒過來,他就将人給帶到另外一處放便修養的地方,慢慢療養。

等待的心情總是焦灼的。

看着頭頂的點滴慢慢低落,林一然心情也在不斷的往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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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睡在床上的人緩緩眨動了下眼睫。

林一然的沉寂之心驟然活過來。

他靠過去,面上帶着隐藏不住地喜悅:“景歡。”

輕輕喚過,景歡終于眯着眼睛,目光沒什麽焦距的看着他。

林一然見他睜眼,總算安下心。

醫生說過,只要他可以手術後醒來,好好療養多活個三五年,是沒有問題的。

景歡看着他忽然笑了,如沐春風般的笑。

“我,沒死?”

林一然點點頭:“對,你挺過來了。”

生命可以在延續幾年。

景歡慢慢回想,他真的從手術臺上下來了。

雖然不能痊愈,但此刻他是不用s了。

至于往後,三年,四年,那都是很久之後了,往後的事誰能知道,現在活着就很好。

他一句話也不想說,身體還是很難受,但是他看着林一然的眼神卻炯炯發亮。

——

————另外一邊。

“楚總這些都是我們聯系的癌症專家裏的權威人士,這些資料您看看。”

楚清焦急的看着幾頁,便道:“直接帶來吧,價格好談。”

景歡的病現在是等不來的,他只想帶着人趕緊過去,給他做最好的治療。

“是。”助理應聲下去。

楚清看着窗外,希望景歡可以等到他。

回來的每一天他都過得如履薄冰,兢兢戰戰。

每晚上夢回都是跟景歡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最近精神格外恍惚,以至于他的身上不是酒味就是煙味。

以前他根本不沾這個。

然而,變故很快出現。

就在他即将聯系好所有醫療團隊,準備帶着他們去往S市。

林一然電話打來:“他死了。”

楚清一下覺得天旋地轉,半天沒有回過神。

死了?

難以接受的結局。

“我不信。”楚清眼眶發紅,聲音哽咽。

才幾天,怎麽就會死?

景歡說過,要他帶着好的醫生去見他。

那意思明明就是他們還有轉機。

林一然道:“他病情惡化很快,我給他做了緊急手術,風險很大,術後出現了很嚴重的排斥反應,最終——”

楚清已經聽不下去。

林一然最後一句是:“他走的很安然,覺得無比的灑脫寧靜,他希望你好好活着,并且不要在想他。”

說完,林一然挂了電話。

看着黑屏手機,林一然心裏無比暢快。

景歡既然不想再見這個人,那就幹脆一點,徹底斷了他的念想。

他已經找人做好了手腳,就算楚清不相信過來追查,他也可以應付過來。

私下裏,他聯系人将醫院一個意外癌症死亡的人的名字與景歡對調,并且對方已經進了火葬場,當楚清趕來時,他只能看看到一盒骨灰。

而真的景歡早已經被他安排好,在自己的領地裏休養生息。

那個男人難過也好,放下也好,反正,景歡的餘生是跟他沒有任何關系了。

林一然覺得這個結局是最好的。

對楚清也是最好的,他會因此一輩子歉疚,惱恨,會永遠都有負罪感,這讓林一然心中無比痛快,楚清就該受到這樣的懲罰。

現在,他應該是快馬加鞭的趕來去他們之前住過的房子前敲門了吧。

不管他怎麽敲門怎麽找,都不會再找到景歡。

他一輩子都找不到景歡。

他安排好了,楚清去,他就讓人将假的骨灰盒送給他,讓他帶着盒子回家慢慢忏悔他的罪過。

這輩子,他的靈魂不要想安生自由。

兩個月後。

“半年前,我從未想過,我還有現在。”景歡面上帶笑,站在一片花田裏,彎腰嗅着薔薇上的芬芳。

這些盛開的花兒象征着初生,就好像他一樣,完全的重生。

林一然給他找了最好的醫生,每日盡心調理他,照顧他。

景歡無比感激。

今天,他帶着景歡一起出來踏青。

這個小公園裏人很多,空氣裏都彌漫着各種花香味道。

旁邊一個水風車在那裏一下一下的旋轉,景色優美極了。

林一然手裏拿着相機,咔嚓咔嚓的連拍幾張。

景歡還是很上相的,鏡頭下的臉就像那些娛樂偶像明星一般。

他的眼睛裏終于又有了對生活的向往,不在死氣沉沉,面對生活終于又找回了信心跟勇氣。

林一然無比欣慰。

兩個多月的時間,景歡身體已經恢複差不多,藥還是每天都在吃,至于下次發作是什麽時候,沒人知道。

只能一步步的預防。

但現在的狀态已經是最好了。

至于楚清。

聽手下人說,他們把骨灰盒送給他,那個男人當場就撕心裂肺的痛哭起來,一點不顧當初的面子,像個淚人一般,他抱着那盒骨灰最終在暮色蕭條裏上車離開。

——————

-————

“歡歡,你多吃點。”楚清夾了一塊肉放在一個小派位旁,無比輕柔小心。

“這是哥親手做的,以前,你不是說哥做飯很少,你想吃嗎,現在哥單獨去學了料理,你想吃什麽,就跟我說,以後哥給你天天做。”楚清聲音帶着無限寵溺,仿佛景歡就在他的眼前,他只是睡着了,幾個

小時後就會醒來。

到了現在他還是不能接受景歡就這樣離開的事實。

那天,他為什麽要離開?

他就不應該離開,景歡讓他走他也不會走,他就應該寸步不離的守着他。

他可以吩咐別人去找醫生專家,他為什麽要自己來找,錯失與景歡在一起的最後時光。

每每想到這裏,楚清就難以接受自己。

他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想着景歡生病那段時間,他幹過的糊塗事。

想着他罵了景歡那麽難聽的話,想着他無數個日夜借口加班而夜不歸宿。

想着景歡将飯做好在那裏等他一晚上,想着他在家裏

給他洗衣服持家而他只是毫不在意的去外面燈紅酒綠。

楚清渾身像被人抽光了空氣,胸口悶得已經難以支持。

他想去找景歡,可景歡最後說了:讓他好好活着。

他明白景歡的意思,一定是讓他在這個世界上忏悔,反省。

讓他一個人痛苦絕望的活着,景歡在懲罰他。

讓他感受一下之前他所感受的肝腸寸斷。

楚清抱着頭開始啜泣,在他們之間居住的房間內,從開始的笛聲抽泣到後來的失聲痛苦,這段時間他總是這樣,想着想着就想流淚。

他的歡歡同他一起來到這裏奮鬥,是他在半途中将人給弄丢了,再也找不回來。

楚清對自己的厭惡日益加重,他除了上班就是回家,推掉一切應酬。

白天工作麻痹自己,晚上抱着虛無的空氣回憶往日不被他珍惜的甜蜜。

另一面。

趙瑾掐着千羽,一臉輕慢:“金主爸爸不要你了,來哥哥懷中好好疼疼。”

千羽歪着頭吐了他一口,眼中都是不屑:“你什麽爛東西。”

楚清不要他,也輪不到趙瑾這種惡心的玩意來接手。

都是因為他,收了錢還把照片發給楚清,真他媽不要臉。

他就不該相信這個人面獸心的東西。

趙瑾被人吐了一口,笑容在嘴角凝固,接着一巴掌扇過去:“呸,你還以為你是之前那個高貴的少爺呢?也不照照你自己,你配嗎?哦哦,我聽說是

你自己倒貼過去,結果人家都不收。”

說完,趙瑾哈哈笑了。

千羽臉被打偏過去,雙拳緊握,趙瑾說的也不是完全不對,誰讓他喜歡的人不一般,別人看不上他呢。

他只是愛上錯的人,可他的愛沒錯。

他難道不能跟着自己的心走,去喜歡自己喜歡的?

趙瑾手上用力,千羽掙紮不過,被迫承受頭頂的重量,他的淚慢慢劃過眼角,離開楚清果然自己什麽都不是。

趙瑾這樣欺負他,他只能這麽受着。

那麽多條路,他選了喜歡楚清這條,愛上一個薄情的人,結局終究不盡人意。

從開始的掙紮到後來的放棄反抗,往後日子,跟誰都一樣,他身上的火被人點燃,後面在恍恍惚惚中開始配合。

又是一月過去。

今晚,景歡沐浴完後,穿着一身睡衣松松垮垮坐在床上,他看着同樣喜歡澡的林一然。

“你幫我這麽多,難道就沒想過別的?”

景歡也是思索多天,終于在今晚開了口。

原先他以為,自己會死,現在依舊可以茍活數日。

林一然無數次的幫忙,讓他心中一直提着一口氣。

他不是不知回報的人,也知道林一然不缺物質上的東西。

他待在自己身邊雖然從不要求什麽,但景歡卻明白成年人的想法。

他身體已經好了,他不想這樣一直虧欠他。

林一然目光沉了沉,他靠近景歡,對喜歡的人自然是希望有更加親密的舉動,但他也知道,景歡現在并不能接受他,他心中的傷痕未必就愈合。

他不想強迫他。

“想過.....不過,我不會....”他在想着怎麽樣說會好些。

景歡道:“我知道你意思,但我除了自己似乎沒有什麽可以回報你。”

林一然突然不高興:“我留下來并不是只想跟你..我是自願照顧你,沒想過你一定要對我回報什麽。”

似乎有些被人侮辱了。

林一然眉頭輕蹙。

景歡換了口氣,笑着:“對不起,我知道這樣說不太合适,不過,我确實是除了自己已經不知道拿什麽感謝你了。”

他并不想欠別人太多。

林一然抿唇,最終:“你,你對以前的事還...”

他忘了以前的事了嗎

要是不忘,那他絕不會趁虛而入,他喜歡他沒錯,但也不用這種打着回報的方式來索取。

雖然心中多多少少覺得這是誘惑,要是順水推舟這事就成了。

林一然就是不屑這麽做,他希望自己做的是能讓景歡願意看到他的好的一面的,而不是,對他的感恩來委曲求全。

“慢慢的,總會完全忘記,現在想到他我已經沒什麽情緒起伏了,這倒是真的。”

景歡看着他眸色明亮,他對楚清确實是越想越淡,越來越不想去提這麽個人。

林一然抱住他:“那就好。”

他會再給他一段時間,直到他完全忘記這個人。

“不過,我聽說他最近成立了一個基金會以你的名義。”想了想,林一然還是說了出來。

景歡疑惑:“什麽?”

“他,成立了一個乳腺癌基金會,就是一個慈善機構,叫清歡慈善,專門給那些身患癌症的人一個救治的地方。”

景歡忡松片刻,失笑:“他這是想讓自己的良心安穩些,想自己好過些罷了。”

他太了解楚清了,因為沒有見到自己最後一面,心中一定是充滿懊喪,不能原諒自己。

只是,這樣做又有什麽意義?

以他們二人的名字命名,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對楚清的感情只會越來越少,直到再也不會想這個人。

不過他能用手裏的錢做個慈善,就算是為了內心尋個平靜麽也總歸是能幫到一些人。

他聽了沒有什麽感動也沒有什麽欣喜,就是覺得跟自己毫無關系。

他往後怎麽樣,楚清對景歡來說都毫無意義。

“今晚你不要,後面你就你沒機會了。”景歡不在想楚清,轉而看着林一然,笑着躺下拉緊被子。

林一然聽了,想了一會,跟着滑進去,笑的明媚:“仔細想想,有些後悔。”

景歡搖搖頭,伸手抱緊他。

長夜慢慢,還有無數個黎明即将到來。

往事已去,還是把握好現在最明智,不管還能活多久,起碼讓現下活的無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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