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清晨時光,分外美妙。
夏婷穿着她萬無一失的黑色套裝,開着她熟悉順手的小紅車。
和許許多多剛剛加入職場的年輕人一樣,精神奕奕去上班。
“你媽媽真的這麽痛快就走了。”遠晴在副駕吃着糯米團:“會不會過幾天又改變主意那種?”
“當然不會。”夏婷擡手把鬓角的頭發別到耳後,心情特別好地說:“蔣韶南這個心機男,給了兩千萬賠償,我媽哪裏見過這麽大額的錢,一下覺得我現在的世界她看不懂了。除了走,你說我媽還能怎麽樣?一般名校畢業,一輩子也存不到兩千萬。這個混蛋給我标了個底價。”
遠晴恍然大悟:“原來他這麽可怕?”
“點評精準。”夏婷誇她。
“都怪我不好。”遠晴表情內疚:“誰知道會出那麽大一個烏龍。”
夏婷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把遠晴的長發揉成了一個鳥窩。
“我媽以為我為了你回國來的,一度肯定很崩潰。”她忍着笑,繼續說:“後來發現原來不是,所以這件事你也居功至偉。”
遠晴的眼睛瞪得好像動畫片裏那麽誇張:“你不會這一點也是故意讓她誤會的吧?”
“哎呀怎麽會。”夏婷在紅燈停下,把車後座一個牛皮紙封遞給遠晴:“一會給我扔到郵筒裏。”
“什麽東西?”
“給蔣韶南的。”
“你還和他聯系呀?”遠晴說:“那個,那個蔣韶南,我看到他,心跳得砰砰砰,我和你說過的。”
“不聯系。”夏婷說:“就是一本內部雜志,之前我給他們公司做建議的時候,提出一個藍海理論,那是最新的一個商業說法,我希望可以啓發一下他,早日放棄他爸那個包袱公司,畢竟他時間不多,還要浪費到那些事情上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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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時間不多?”遠晴捂着自己心口:“真的,那天我近距離看他,心跳得呀。”
“正常的。”夏婷安慰道:“我才見他那幾次,也是影響水準,所以我們不見他就好。”
遠晴說:“我開學見到追我的那個男生,和蔣韶南那種一比,學校的男生,都沒辦法看了。”
夏婷把車穩穩地停在學校門口:“去乖乖上學,學習第一,回頭咱們的公司開了,你就忙得沒時間想這些閑事了。”
遠晴抱着信封下了車。
又轉頭來說:“不過,他都追你追到這邊來了,你要不要重新考慮一下?不要因為我就拒絕他,我對他沒什麽的,你千萬不要是因為我呀。”
夏婷肯定地說:“你不要胡思亂想了,你喜歡溫柔和煦,默默陪伴型的,蔣韶南那種看你一眼,你都吓得魂不守舍了,哪裏會喜歡他。我比你了解,趕緊上課去。”
遠晴傻站了兩秒,好像被成功洗腦,高高興興抱着一堆東西輕快地跑向學校。
******
夏婷看到遠晴進了學校,才把車開走。
她這幾天把家裏到公司的路都開熟了,此時一個人上路也非常自信。
遠遠一個黃燈剛變綠燈,她正常提速,和前車保持距離和相同速度。
旁邊一輛車快速超過她,以絕對不安全的距離并線到她前面。
夏婷看了眼後視鏡,準備減速。
“砰——”一下,撞上了前面車。
她渾身被震得疼,迅速火大了。
會這樣撞上,是前面的車不止忽然占了她的路,還踩了剎車,造成她強制追尾。
夏婷拿出手機,準備給她駕校教練打電話。
這個教練提供的全包服務中,包括夏婷任何時候都可以給他打電話。
前面車裏下來一個男的,走過來敲她的車窗,示意她出去協商。
她們這一處交通癱瘓。
別的車都繞着她們的車走。
這個男的穿着件藍襯衣,幹幹瘦瘦的,像個普通人。
夏婷打下一點點車窗說:“讓交警來處理,你剛剛強制變線,又毫無預警踩剎車。”
“出來。”那個男□□頭敲她的車窗,手去拉門。
夏婷鎖了門。
他更大力地砸車窗。
“讓你出來廢什麽話。”那人從後褲袋裏掏了掏,就掏出一個東西,夏婷一看,吓得就往另一邊,那人拿着一個可以撬玻璃的安全錘。
這動作一看就是慣犯。
他拿着安全錘放到玻璃右上角,準備撬!
夏婷大驚失色。
快速挪到副駕這邊下車,門沒開,就看到有三個男人正過來,她連忙放棄開門的動作,轉而去脫鞋。
那個拿安全錘的左右在看,卻還沒動手,他們在找時機。
夏婷警覺,應該是吓她,如果她忍不住下車,就直接被抓了。
他們在兩邊瘋狂砸她的車窗。
夏婷手裏的手機通了。
“砰——”一聲副駕的車玻璃四崩五裂。
夏婷大喊一聲手機砸出去,正中外面那個人的臉。
另一只黑粗的手臂伸進來要開門,她拿着皮鞋,撲過去用鞋跟狠砸那只手。
“你們幹什麽?!”天籁般的路人甲正義之聲響起。
她按着座位看過去,顧不得一手玻璃渣,一個年輕男的正抓着打她的人,幾個年輕人從她車後面的位置過來,應該是後面的車。
“你們怎麽回事,胡亂開車還打人。”是一個女孩的聲音。
穿背心為首的三個男人,立刻迎上去,伸手推剛剛說話的女孩:“一邊去,少管閑事。”
“我們已經報警了。”
夏婷看到,幫她的有三男一女,
抓着壞人的那個年輕男人,接過同伴遞過去的手機,對對面說:“劉隊,我們在你們管區華新路這邊,看到一起惡□□通事故,肇事者撬玻璃還準備打人,我們覺得像是犯罪團夥。你們十字路口有監控是嗎?”
那幾個人見勢不妙,罵罵咧咧走了,走之前還指着夏婷:“算你運氣好,以後開車小心點。”
夏婷心有餘悸,打開車門,穿上鞋下車,帶出去一地玻璃渣。
“你沒事吧。”那個女孩過來關心地問她。
夏婷搖頭,道了謝。
“要去醫院看看嗎?”那個幫她的年輕男人把手機遞給旁邊人:“先把路讓開,現在上班高峰。”
她們一前一後,把車開到了路邊。
夏婷心裏惡心極了,第一天上班就遇上這種事。
現在壞人還走了。
以後報仇也找不人。
“這是剛剛前面那輛車的車牌。”隔着車窗,那個幫她的年輕人遞過來一張紙,這時候沒有車載記錄儀,手機也不能照相,那樣的時候還能記下車牌號,真的非常難得。
夏婷開了車門下車,接過那張紙。
風把她的頭發吹到臉上,她看着那幾個數字。
“手機。”那人又遞過來手機,已經被摔的剩了一半。大概看她不說話,他說:“剛剛的事情不對勁,有些壞人會開車在街上找獵物,看你一個年輕女孩子,趁機撞你的車,我看他們說不定因為你漂亮想抓你上車。”
夏婷看着他。
他又說:“我沒有吓你的意思,一看就像有預謀的,先下車和你說話的藍衣服男人,也和後面三個人不一樣的打扮,顯然是為了放松你的警惕。還好你謹慎,始終沒開車門。”
夏婷剛剛太意外,現在聽了這幾句話,自己也冷靜了下來。
确實是這樣。
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
她道了謝。
那人說:“我可以幫你找人查一下車牌號,你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夏婷說:“我能找到人幫忙。”
“那你注意安全。”那人揮了下手走了。
夏婷感受到了對方的體貼,為了避免她難堪。
她拿手機看了看,電池不見了。
也沒辦法打電話。
看一眼腕表,上班時間也要到了。也沒時間去報警了。
她轉身上車,準備火速趕到公司再打電話。
她首次體會了上班族的心酸,出了這樣的事情,在上班第一天請假還有去報警之間,很多人一定很糾結。
她們今天培訓的地點在售樓處,她熟門熟路把車停到樓盤施工這邊的空地,因為門口的停車位要留給客人,公司的內部車輛要求停在這裏。
她踩着黃土地下車,從後座拿出來自己的包。
“又見面了呀。”一個女孩的聲音
夏婷一轉身,看到三男一女,是剛剛路上遇上過的。
“你也是新來的員工?”那個女孩說:“我們四個也是!”
夏婷開始以為這四個人也許是不知道哪個人的棋盤裏安排的棋子。
一再倒黴讓她的警惕性飙升。
現在覺得也許真的是巧合。
人家還真的幫了她。
“誰有手機可以借我一下嗎?”她問。
那個救她的年輕人,拿出手機解鎖遞給她。
夏婷找到電話本上的教練電話,指着售樓處說:“我邊走邊打電話,快要遲到了。”
電話通了,她拿出那張紙,對她的駕校教練說了車牌,讓幫忙找。
教練說:“這種幹壞事的一般都是套牌,我盡量幫你找。”
夏婷說:“能花錢的地方別省。”
“知道了。那你下班,我不能去接你,你自己行嗎?車什麽情況?要不要修?”
“我換一輛,這輛也許會被今天那些人盯上。”夏婷幹脆地說。
她挂上電話,大家都進去了,只有手機的主人還站在臺階另一頭等着。
他手插在褲兜裏,正望着對面樓盤。
白襯衣上被暈染着一層豔紅。
她随着他的目光望過去,那邊朝霞剛剛升起,從樓群中顯出一片燦爛的紅色。
就聽他說:“每天,都是新的一天,不快樂的一天會過去,千萬不要被街上随機出現的瘋狗影響心情。我們要自己珍惜自己的快樂。”
夏婷站着沒動。
很多很多年以前,她那時候去看一個畫展,其實是看上那家畫廊下面的地皮。
自己團隊的人那天都被散出去打探情況,她一個人站在畫展中心,夾着她白色的手袋,一身紅色的套裝,格格不入的站在那裏對着一幅畫發呆等消息。
那是一張描繪着野花盛放的油畫。
自由的定義是什麽?
她那天,從那副畫裏看到了自己的不自由。
像蜘蛛俠的名句,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她手下靠自己吃飯的員工越來越多,她就忘了自己要什麽。
後來,身邊多了一個聲音:“我很想當沒看見,但是從來沒有人對着我的作品看這麽久。”
她轉過身,那是她第一次見Steven。
他一身不羁的藝術家氣質,又純情的要命,滿臉寫着對她的迷戀驚豔,還裝模作樣的說:“看在都是中國人的份上,不管怎麽樣,你帶給了我好心情,我把它送給你。”
後來她知道。
那時候Steven沒有名氣,畫得好有才氣的人滿街都是,他的畫那天在那裏挂着是因為正好那天缺少一幅那個色系的點綴。
Steven在認識她之前,運氣一直是不好的。
認識她之後,她給了他逆天的一切。
此時,她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
忽然看到了當年,和Steven相同的,故作成熟,還有,掩不住的純情。
他很緊張,手一直在褲袋裏,但是整個身子繃着很不自然。
夏婷走過去,把手機遞過去。
他說:“還要不要打電話,讓人來給你送手機,或者接你下班?”
夏婷平淡地說:“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去買一個就行。”
玻璃自動門開了,早晨見過的那個女孩跑出來:“你倆快點,沒打卡聊什麽,要聊也先打卡,59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