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答案是你
很久沒有過“回家”的實感了,夏夜晚風混着甜膩的花香,牽手走路的時間仿佛無限放緩,路燈把影子拉得很長,香樟樹影藏得下一個秘密。阚頌寧踩在馬路沿上,仰起臉和裴嶼明接吻,站不穩的時候總有一只手扶在腰後。
上個夏天的最後一個雨天剛剛放晴,一切都自然而然地銜接,好像他們從未分開過。
走進家門,阚頌寧剛把燈碰亮,裴嶼明便從身後貼上來,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小聲說:“……餓了。”
他剛說完,肚子就很應景地叫了一聲,阚頌寧被逗笑,帶着一只大型人體挂件走進廚房。拉開冰箱,果然沒有多少蔬菜了,主食也只剩下挂面,他往後靠在裴嶼明身上,仰頭親了親他的下巴,“要不我們還是出去吃吧,家裏沒什麽食材了,最近沒去超市。”
“不想出去,”裴嶼明搖頭,像個耍賴的小孩,抱着阚頌寧晃來晃去,“就想吃你做的。”
阚頌寧從冰箱裏取出僅剩的兩個雞蛋,把冰涼的蛋殼貼在他臉上,笑着問:“番茄雞蛋面可以嗎?”
裴嶼明立刻點了頭,貼在阚頌寧旁邊,看他利索地給番茄去皮,一副不打算離開廚房的樣子,因此阚頌寧從櫥櫃裏翻出一袋過期的吐司,準備扔掉的時候,剛好被裴嶼明給看見了。
“你是不是都不好好吃飯?”裴嶼明在他頸間嗅了嗅,單手攬住細瘦的腰肢,癟着嘴嘟囔:“太瘦了,我是兩個你那麽大。”
“那有這麽誇張……”阚頌寧笑得眼睛彎彎,轉過身勾上他的脖子,“你是巨人寶寶嗎?”
裴嶼明低頭,廚房暖黃的燈光罩在他頭頂,于是阚頌寧又被完全攏在他的影子裏了,仿佛被他占有,被他溫柔地囚禁,被他畫影子為牢,這雙漂亮的眼睛裏只容得下他一個人。裴嶼明感到口幹舌燥,咽了咽口水,忽然很想答非所問地說:“我喜歡你。”
喜歡你像厲害的大人一樣什麽都會,也喜歡你小小的藏在我懷裏被我保護,所有所有,我都喜歡。
他這樣想了,連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就已經這樣開口了。
“喜歡你。”
阚頌寧眨了眨眼,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深,在裴嶼明不自覺說了第二遍的時候,踮腳吻住了他。
年輕男孩兒的躁動總是輕易被挑起,阚頌寧只輕輕用舌尖搔了一下裴嶼明的上颚,他的呼吸就變得粗重,手也不老實起來,伸進阚頌寧的衣服裏,虎口卡着細腰,解渴似地上下滑動。
但他這一次倒是意外地克制,在情況一發不可收拾之前,率先結束了這個吻。
只是男孩兒似乎不太滿足,舔了舔嘴唇,懊惱地垂下頭,腦袋擱在阚頌寧肩膀上,悶聲說:“什麽時候才能結婚啊……”一邊蹭着頸窩,一邊在阚頌寧耳邊抱怨,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等不及了……”
阚頌寧愣了一下,随即笑開了,他解下脖子上的銀鏈,上面套着兩枚焊錫絲做成的戒指,一個焊點标準美觀,另一個則略顯粗糙,環上是一模一樣的10kΩ貼片電阻。
“現在就結婚,好不好?”阚頌寧問。
裴嶼明呆呆地看着躺在他掌心裏的戒指,“為什麽……為什麽有兩個?”
“因為想和寶寶結婚,很早就這樣想了,”阚頌寧說着便擡起裴嶼明的左手,将自己做的那枚戒指套上他的無名指指尖,一直推到指根,牢牢卡住,“結婚戒指當然是一對的。”
裴嶼明走神的功夫,手指上就多了個戒指,他慌忙抓起阚頌寧的手,臉紅到了耳朵根,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也要給你戴……”
他太緊張了,手抖得厲害,還差點把戒指弄掉了,終于戴好後,握着阚頌寧的手腕,鄭重其事地吻了一下。
至此為止,兩枚戒指熬過了漫長的等待,終于回到了各自主人的手指上,不需要被銀鏈穿起,再偷偷摸摸藏在衣領底下,或是躺在漆黑的口袋深處。
阚頌寧晃了晃手,金屬在燈下微微反光,“戒指都戴上了,寶寶不能反悔了。”
“才不反悔……”裴嶼明緊緊抱住他,“老婆做的戒指好看。”
不像他,笨手笨腳的,研究了好久電烙鐵的用法,把手燙到好幾次才做好一枚戒指。
“雖然我做的不好看,但是我以後會給你買更好的……”
“笨,這已經是最好的戒指了,”年輕的愛人笨拙地做出承諾,被阚頌寧用吻打斷,他仰起臉,眼裏是毫不掩飾的迷戀,“你也是最好的,寶寶。”
吃完飯,裴嶼明自覺洗好了碗,坐在沙發上看阚頌寧晾衣服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就等不及了,也不管衣服還沒晾完,幹脆走過去把人抱回沙發,讓阚頌寧坐在自己懷裏。
阚頌寧也不惱,換了個姿勢跨坐在他腿上,捧着臉問:“怎麽了?是不是困了?”
裴嶼明搖搖頭,抱着人親了一會兒,還是有些意猶未盡,又玩鬧似地湊過去頂了頂鼻尖,說:“我該回家了。”
“寶寶不在這裏睡嗎?”
撒謊讓裴嶼明心虛極了,臉頰又開始發熱,支支吾吾地說:“媽媽叫我回去,嗯……換燈泡。”
阚頌寧不疑有他,捏了捏小孩的耳垂,“寶寶好乖,快回去幫媽媽吧。”
阚頌寧準備送小孩下樓,在玄關換鞋時,裴嶼明在他臉上飛快地親了一下,“老婆明天見。”然後就跑出了門,阚頌寧還沒反應過來,小孩就跑沒影了,他只當是因為和好第一天,小孩不太适應,耳朵紅紅的,說不定是在害羞。
噔噔噔下樓的腳步聲結束,阚頌寧走到陽臺,追着少年奔跑的背影。
裴嶼明跑出去幾十米,忽然停下來,和他隔着窗對望,即便都看不清對方的臉,也确信這其中的默契,明明是分別的場景,卻有種無法被輕易打破的安全感,踏實而篤定。
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着,裴嶼明忽然想起今年年初還在巴西的時候,狂歡節活動上,他被結交的當地同學拉到了游行隊伍裏,周遭的一切都是狂熱的,耳邊充斥着桑巴舞曲,鼓點密集,許多男人女人赤裸着上身,忘情地歡跳。
他被人群推着走,心率被迫加快,表情卻是和周圍格格不入的呆滞。
——他在想阚頌寧。
熱鬧的慶典上,他什麽也不想做,只想阚頌寧。
當時距離他的二十歲生日才過去了五個月。
二十這個數字算什麽呢,在二十歲的時候,誰又敢認定誰呢?浮躁、幼稚、年輕氣盛、不被認可的狂妄,這些都是以偏概全的評判标簽,被評判的人往往難以洗脫嫌疑。
可裴嶼明在二十歲的時候就知道,關于愛人這件事,他心裏不會再有別的答案了。
有了裴嶼明一句主動的“明天見”,阚頌寧難得睡了個好覺,甚至在鬧鐘響的時候伸手關掉,翻個身又睡了過去。
直到半張床都泡在日光裏了,他才被裴嶼明的電話叫醒。
“老婆快下來,我在樓下等你……”
裴嶼明的氣息有些不穩,像是剛剛劇烈運動過,阚頌寧立刻清醒了,爬起來迅速洗漱完,穿着拖鞋和家居服就跑了出去。
推開單元門時,被刺眼的陽光晃了一下眼睛,他一時竟沒找到裴嶼明在哪。
阚頌寧輕度近視,除了用電腦工作的時候,基本上不戴眼鏡,習慣了不太清晰的視野,倒也不會覺得不方便。
但此刻他眯起眼睛,努力分辨着樹下的那個身影,忽然很希望自己是戴着眼鏡的,他不太有底氣地喚了一聲:“寶寶?”
裴嶼明單腳踩着滑板,頂着一頭精神利落的短發,露出英挺的眉骨和山根,一如初識時那個桀骜不羁的大男孩,阚頌寧回想起在便利店遇到他的那個深夜,竟覺得恍如隔世。
男孩三兩步滑到他面前,從滑板上跳下來,抿着唇笑了一下,見阚頌寧還在發愣,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無名指上的銀環聚着細碎的光,“不認識我了?”
“寶寶怎麽、怎麽剪頭發了……”
阚頌寧的聲音在抖,不敢相信似地,一下下摸着眼前人的頭發,是熟悉的觸感,刺刺的,又讓人覺得分外安心,眉眼鋒利的男孩兒看起來難以接近,了解後才知道有多乖。
裴嶼明難為情地撓了撓頭,“因為你說喜歡。”
昨晚從阚頌寧家出來已經很晚了,他找了好幾家理發店都關門了,差點就想自己拿剪刀剪了,考慮到技術問題還是忍住了,今早七點不到就出了門,蹲在理發店門口等着,老板來開門的時候看到他,來了一句:“嘿,怎麽又是你啊。”
這不是他第一次幹蠢事了,留長頭發是因為阚頌寧,剪短頭發也是因為阚頌寧。
但哪怕是在讓人輾轉失眠的生長痛周期裏,他也從來沒有停止過愛阚頌寧,現在,持續一整夜的生長痛結束了,在早晨充裕的陽光裏,他想教給阚頌寧一句葡語,也是他學會的第一句葡語。
“Bom dia, eu te amo.”
“我以後每天早上都想對你說這句話。”
他擁住阚頌寧,嘴唇貼着耳朵,“意思是……早安,我愛你。”
“傻瓜,”阚頌寧偷偷擦掉眼淚,以一種十足別扭的方式,無名指勾住裴嶼明的無名指,讓兩枚戒指碰在一起,說:“我也是。”
月亮也會沒電,你是茫茫夜色裏唯一亮着光的島嶼。我不再需要刻意追逐快樂也能找到自己,不再需要扮演冒牌的冒險家也能找到你,因為愛讓人擁有縱身一躍的勇氣,因為笨蛋騎士會一直在。
10kΩ戒指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禮物,你也是。
我想得到你天真、慷慨,又只獨一份的愛意,我會給你有且僅有一個的正确答案。
A resposta é você, a resposta é eu te amo.
答案是你,答案是我愛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