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楚天攸低垂着眼睑坐在他對面,桌上擺放着的茶盞霧氣氤氲,心思卻沒放在莫長風身上。

昨日成婚,今日一早又開祠堂入族譜,他到現在都沒靜心梳理過這具身體的靈力。

在花轎上醒來時,楚天攸就覺得有些不對,這具身體對他神魂的排斥可以說是低的忽略不計的地步。

奪舍之法被修仙道者當做邪法,一旦發現有弟子門人修習,輕則廢除修為重則逐出師門,在這樣的情況下并沒有多少宗門仙道修士會去碰。

禁止休息,但只要是修士都會對奪舍之法有所了解,這點是為了避免低階修士糊裏糊塗給他人做嫁衣裳。

不論仙道中人還是魔道修士,但凡行奪舍之法被發現,都會被道修追殺。

身為分神期修士,楚天攸對奪舍之法也有了解,也記得奪舍之法其中有一條說明了。

——奪舍與自己本身擁有血緣之人,神魂和身體将會更為契合,修道之路更為平坦。

楚天攸思付,難不成這具身體和自己還有什麽關系?七歲拜入天道劍宗,修行六百餘年沒和哪位仙子親近,不可能是自己的孩子。

他想到了楚家又在心裏直接否決,楚家居于北滄州境內,北滄州距鳳陵州萬裏之遙,楚家的人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何況當年楚家遭人滅族,自己還為此出山了結此事……或許只是巧合。

楚天攸心裏想着默默運行起筋脈中的靈力,這具身體築基數月,修為卻飄忽如無根之萍。

楚天悠原本修習的是楚家的功法,最多只能修到元嬰期,自然是比不上他原本天道劍宗嫡傳弟子才能修習的直指飛升的天級功法。

想到自己的神魂被強行禁锢在這具身體裏,楚天攸心中就有些無奈,在回到自己身體之前,修煉不能落下。

他冥冥中感覺到自己和身體還有一絲聯系,修道之人神魂離體需要萬分小心,當初他在洞府中布下陣法禁制,勾連的是整座望塵峰的靈脈。

再加上自己現在也不是神魂無依憑,楚天攸在心中計算了一下,他需要在一年之內回到自己身體,否則這輩子怕是要用這具身體入道了。

想到那個可能,楚天攸就一陣信緊,自己做了六年百多年的男人,要是讓他去做女人,這簡直是在為難他。

平心靜氣,調息靈氣,楚天攸心中默念着清心經摒棄雜亂的念頭,靜靜的吸收天地靈氣梳理自身。

紀無涯睜開眼睛,就看見自家夫人旁若無人毫無防備的在自己面前運功修煉,一時之間有些啞然失笑。

仙修是不是腦子都修壞掉了,對自己這還真的是一點防備都沒有,自己要是做點什麽着小丫頭非走火入魔不可。

見楚天悠在修煉,紀無涯喝了一口桌上還溫熱的茶水,靈茶沖泡的茶水入腹,微弱的靈氣團散在筋脈中。

紀無涯看不上莫家的功法,又不能修魔道功法,魔道功法出手太容易被看出來。

偏偏莫長風修為雖低,卻也是個正兒八經的仙修,突然改修魔道,一定會讓人起疑。

原先是個魔修,自己現在卻不能修魔功,紀無涯思索着自己難道要修道訣?

想到這,紀無涯的嘴角抽了抽。

當年他以魔修身份飛升,難道不知道仙道功法?只是要他修仙道,呵,早就棄了的東西。

可自己不能修魔,這具身體明年就及冠了,修為低微連上玄界都回不去,更不要說是去找赫連靖報仇。

紀無涯暗自咬牙,現在是騎虎難下,不修也得修了。

修就修吧,上玄界有的是仙道轉魔道的功法,等回了上玄界有的是時間轉修魔功。

修仙問道講求天賦根骨悟性,就算是修仙道功法,紀無涯也有把握百年之內将修為提升到能夠飛升的境界。

飛升過一次的他,不需要體悟境界只需要将修為堆積上去,修為到了天劫自然降臨。

而又有一點對他極為有利,莫長風是天生的單靈根,要不是受到神魂虛弱的拖累影響,怎麽可能快二十歲了還只有練氣七層。

天靈根啊。

雖然不如自己前世體質,卻也是千萬裏挑一的存在。

當年測出靈根的時候還引起過轟動,可惜神魂虛弱就算勉強修行,也還是活不過弱冠。

如果自己要修仙道,就要好好計劃一下了,仙修可沒魔修“好說話”,紀無涯出神的想着。

楚天攸輕呼出一口氣,睜眼就看見莫長風看着自己愣愣的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差點吓的他神色一僵。

難道自己被發現了?楚道子破天荒的心中忐忑,想着自己演技不好、可能還很糟糕……果然還是早做離開的打算為好。

紀無涯回過神,對着楚天悠一笑,像是沒注意到她神色不同似的道。

“夫人修煉完畢了?”

“嗯。”楚天攸微微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有腳步聲由遠及近,蘭清端着點心走進來,微笑對着楚天攸福了福身放下托盤。

“夫人,沐浴的水已經準備好了,您現在過去麽。”

楚天攸神情不明,盯着蘭清眼睑顫了顫,不知道該回答什麽。

他滿腦子都是蘭清說的“沐浴”,他是男子怎麽能、怎麽能……楚天攸嘴角的笑再也支撐不住,近乎是面無表情的臉孔帶着幾分難以接近的冷然。

作為下人的蘭清,在主子面前是不允許擡頭直視的,此時楚天攸的臉色也只有紀無涯能看見。

對“沐浴”那麽抗拒?紀無涯嘴角上揚,似乎自家夫人很害羞啊。

“少夫人?”蘭清久久沒聽到回答,低着頭有些疑問的又叫了一聲。

“蘭清,你先下去吧,我有些話要同夫人說。”紀無涯輕咳了一聲,幫忙解圍。

“夫人,等會兒就過去。”

“是,大少爺,蘭清告退。”蘭清躬着身退了下去。

“夫人剛才是怎麽了?心不在焉的。”紀無涯似笑非笑的望着楚天悠,佯裝沒看見她臉上一閃而過不自然的神色。

楚天攸聽着莫長風一口一個夫人,就覺得渾身別扭,自己又不是真的楚天悠。

在看着莫長風沉默了好一會兒,楚天攸突然站起身走過去将門關上,又摸了一下手腕上的儲物手镯,直接取出一張符篆貼在門上,激發了符篆中的靈力形成了一個小型的警戒陣法。

紀無涯看着她做完了所有要做的,又重新回到自己面前坐了下來,神情冷凝帶着某種風雨欲來之感。

要說了麽?本來還以為對方會忍的更久一些,紀無涯心中思考着嘴角的笑容卻是不變,好整以無暇的等着眼前的人開口。

想到曾經出現在自己手腕上的紅線,紀無涯嘴角笑意加深,和他定契的是眼前的女子,和神魂相比起來,就算是修仙之人也會時移世易的外表并不重要。

“楚天悠”三個字在紀無涯的舌尖上轉了一圈,他突然生出一點迫不及待、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眼前人真正的名字叫什麽。

他面前人秀美至極的面容,散去了虛假的笑容,語氣沉穩少了刻意上揚的輕靈,而後叫了“他”的名字。

“莫長風。”

“夫人叫長風有何事。”紀無涯笑着喊回去,仿佛沒看出她的不對來。

“我不是你夫人。”楚天攸不打算繼續僞裝下去了,至少不想再被莫名其妙的叫“夫人”。

“我非楚天悠,也不是你妻子,你不要告訴你沒認出我和你青梅竹馬的妻子不同。”

紀無涯嘴角的笑容緩緩隐沒,看着她輕嘆了一聲,帶着幾分惆悵,“夫人何必要說的那麽清楚,你不說我便不提,不好麽。”

“你果然早就知道。”楚天攸不覺得有絲毫意外。

師父說過自己板正不會說謊,還很容易被看穿,他知道師父不會騙自己。所以為什麽莫長風看穿了自己,卻沒有主動戳穿。

紀無涯将翩翩君子、潤澤如玉的性情表現的淋漓盡致,恐怕就算是莫長風也沒他此時溫文爾雅氣質高華。

謙謙君子,陌上其華,再沒比這形容更确切的。

這樣的紀無涯,沒人會把他和玄離魔尊扯上關系,兩者從性情到外貌完全是南轅北轍。

紀無涯中指輕點着桌面,面上雖沒了笑容,态度卻依舊和煦。

“天悠與長風自幼相識,天悠是大家閨秀,性格溫雅娴靜帶人溫柔,從來未像仙子這般冷漠。”

“此為其一。”

“其二,天悠思慕長風曾經說過要與長風結為夫妻,昨日洞房花燭仙子将長風置于一旁,今晨也未有曾稱長風一聲“夫君”。”

楚天攸聽到莫長風一口一個仙子,放在桌下的手忍不住握緊,好在他冷着一張臉倒是讓人看不出他心情如何。

紀無涯沒發現她的不對,想着她先前叫自己那三聲“長風哥哥”,眉眼不由露出幾絲笑意,繼續說了下去。

“其三,仙子實在是太不會說謊了,天悠可不會把“長風哥哥”喚的那般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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